第36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永曆看向身邊緘默的年輕人,嚎啕大哭:「為什麼啊,怎麼會是你啊!不,一定是陷害!朕要親自去審!」

  「是陷害。」吳瑕失魂般嘀咕,「學生不知什麼地道。」

  永曆猛然起身,跑向大門,要親自去審。承天府尹急勸,監牢是污穢之地,萬萬不可。

  「陛下隨學生回家吧,真相一看便知。」吳瑕挪動發軟的腿,踉蹌追上皇帝。

  在齊帝給出的計劃里,一旦敗露,就帶皇帝回家。只有在私下場合,在祖父的牌位前求饒,方能活命。之後,齊帝會設法營救。不得不說,這人還挺體貼。

  現在,必須走這一步保命棋了。

  「好,更衣出宮!」

  永曆帶了十來個御前侍衛,微服出宮,來到恩師的家宅。四周已由禁衛軍布防,隔離看熱鬧的百姓。人們遠遠望著這個氣度不凡的少年,猜測紛紜。

  永曆邁進院子,那一夜的悲痛捲土重來,令他幾乎哽咽。

  御前侍衛查看一圈,接著就被他攆到院子裡,不想讓他們攪擾老師的家。他輕輕走進房間,看著移開的神龕和井似的地窖,心也被挖了個黑洞洞的窟窿。

  「陛下,我錯了!」吳瑕跪在祖父的牌位前,涕淚齊下,「看在我爺爺的面上,饒我一次吧!」

  吳正英的兒子也在屋裡,跪在角落,一味地哭。

  永曆身子一軟,哀戚地坐在神龕前的蒲團,垂著腦袋,喃喃地問為什麼。

  忽然,黑黢黢的洞口寒光一閃,竄出一個持刀的黑衣人!二話不說,揮刀就劈!

  永曆就地一滾,躲過一擊,魂飛魄散!他哇哇大叫,狂喊「護駕」。

  黑衣刺客耗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冒頭,足有十人!他們在御前侍衛趕到前閂上房門,朝四處亂竄的永曆合圍而來,嘴裡嚷著:「九爺要你死,你擋了他的路!」

  吳家父子嚇癱在地,叫都叫不出來。

  「皇上!」御前侍衛正在破門、破窗,刺客分為兩隊,八個在門窗邊阻擊,兩個去解決小皇帝。

  「護駕,救命啊——」永曆嚇出眼淚,抄起一把椅子,格擋刺客的刀。十二歲的少年哪裡是對手,椅子瞬間脫手,利刃逼在面前,映出驚恐的雙眼!

  咔!屋頂一聲脆響,一雙拳頭打破瓦片!

  一道清瘦矯健的身影,伴著碎瓦落在永曆面前。他一個旋身,雙刀化作兩道銀弧,弧光精準掠過兩個刺客的咽喉。

  「啊,是你!」永曆認出,這是九叔貼身護衛。

  「皇上靠後,小心濺血!」

  羅雨神情淡漠如逛街,飛身去對付門窗邊的八人。刀鋒掃過,血雨潑濺,慘叫不絕。刺客甩出流星鏢,羅雨雙刀舞作銀輪,叮噹碰撞中,暗器盡數釘入樑柱。

  「保護皇上!」

  御前侍衛破門而入時,最後一個刺客正捂著脖子,指縫間溢出血泡,發出"啵啵"輕響。從天而降的救駕猛士,正平靜地用腋下擦刀。

  一人分開侍衛們,撲在驚魂未定的皇帝身邊。陽光透過破碎的屋頂,照著他溫柔俊逸的臉,「陛下,別怕。」

  「九叔,哇啊——」永曆雙頰沾血,抱著叔叔的手臂大哭,上氣不接下氣,「朕錯了,錯了啊!朕糊塗啊!」

  「沒事了。」楚翊攬著皇帝,柔聲安慰,還故意咳嗽幾聲,彰顯自己是從病榻趕來,「臣聽說,在吳家查出了什麼地道,猜想皇上或許會親自查看。臣怕出意外,只好違抗禁足令,過來看看。」

  聽說皇帝出宮,他真的嚇著了,還好沒有來遲。

  「太意外了,嗚……」永曆抽噎著,被眾人扶在椅子上。

  突然,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動了!他一手捂著冒血的脖子,一手甩出流星鏢,直刺永曆的咽喉!

  「小心!」楚翊毫不猶豫,閃身一擋,護住了皇帝。護住這個刁難他的叛逆少年,他血脈相連的侄兒。

  他不會坐視親人受傷。當初的四哥無可救藥了,而侄兒只是一時踏錯。

  第395章 小兩口,團圓了

  暗器劃破肩膀,素雅錦緞綻開血花。

  「我宰了你!」羅雨跳到那刺客身邊,暴怒揮刀,聽楚翊大喊「留活口」,才堪堪停手。

  好在,暗器沒淬毒,傷得也不深。羅雨跑出院子,從湊熱鬧的路人里揪了個郎中,進行簡單包紮。

  混亂平息,楚翊將目光投向癱在角落的年輕書生。

  「我不知,不知會有刺客!」吳瑕驚恐地爬向皇帝,「齊帝告訴我,把陛下帶到家裡,當著爺爺的牌位求饒,准能有條活路。」

  羅雨下地窖查看,很快冒頭,說地道側壁還有洞,通著隔壁院子。只是,洞口糊著泥紙,很難發現。這些刺客,就是破開泥紙而來。

  楚翊捂著肩膀,冷冷地嗤笑,瞟著叛國的年輕人:「齊帝這麼說,不是為你著想,而是早就安排了刺客。在你敗露後,行刺皇上,嫁禍給我。這樣,大昌的權力中樞就毀了。沒猜錯的話,刺客身上會有與寧王府相關的東西。」

  羅雨動手去搜屍首,果然,有偽造的棺材鋪發工錢的收訖憑據。而且,還不低。他恨道:「就你們這兩下子,竟敢偽造這麼高的工錢!比我的還多!」

  「卑鄙!」永曆臉色發青,「若刺客得手,這盆髒水潑下去,九叔的鋪子倒成賊窩了!」

  他屏退旁人,只留下九叔。隨後指著親密無間的侍讀,含淚顫聲質問:「為什麼?」

  「為了……錢。」吳瑕叛國的理由,竟然只有一個字。

  「錢?」永曆難以置信。

  「沒錯,我就是想要錢。」吳瑕跪得端正,瞥一眼神龕,因絕望而平靜,「先祖父貴為帝師,清高絕俗,家中常年清貧。兩年前,我娘病了。我想讓他從宮裡要點補品,他不肯,還斥責我。當時若有好的補品,我娘能多活幾天。

  先祖父俸祿不多,還接濟同鄉,資助貧寒學子。年節人家禮尚往來,他閉門謝客,最多收點吃的。我爹四十多了,還只是個小吏。他明明能提攜,可偏不!他出身寒門,卻不思家族興旺,只圖一己清名!這,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虛偽!」

  吳瑕切齒,帶著恨意。

  「所以,你就通敵叛國,矇騙朕……」永曆已是淚流滿面,不住看向恩師的牌位。

  吳瑕低下頭,「齊帝說,只想迂迴地達成退兵的目的。這不會過多損害大昌的利益,而我,也不會暴露。」

  永曆打開門,失態地咆哮,命人把絨線鋪搜出的財物都拿來。很快,搬來一些銀兩銅錢,和一個木箱。

  他含淚指著箱子,吳瑕點頭。

  永曆踹翻木箱,珍寶滾落,一地璀璨。金器,玉器,寶石……華彩光暈如豬油,蒙蔽了一個年輕人的心。

  楚翊嘆了口氣。

  「你想要錢,怎麼不跟朕要!」永曆發狠踐踏一地寶物,「這些朕都有,宮裡都有!可是,吳師傅只有你一個孫子啊!」

  他被玉雕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倒在九叔懷裡啜泣。

  「就因為我是他的孫子,才沒法開口啊!他清高,我就得清高!人人都盯著我,說我像他!」吳瑕瞧著一片狼藉的珍寶,「可我不想再受窮了。我想吃好的、穿好的,還想把我娘的墳修一修。」

  永曆掩面,隔了許久,才抬起遍布淚痕的臉,卻格外平靜。

  他來到恩師的牌位前,敬了三炷香,而後召進候在屋外的承天府尹,將恩師的孫子收監。

  恩師的兒子,兀自在角落裡哭。

  「皇上想不想去臣家中坐坐?距此不遠。」楚翊輕聲問怔愣出神的皇帝。

  寧王府中門洞開。

  上一次,還是楚翊成親那日。晚霞漫天,他從這扇輕易不開啟的門,迎來了一個風華絕代的……臭小子。

  想著這些,楚翊的耳朵又紅了。就連嚇到昏厥的慘狀,也被記憶剝去怒火和混亂,加工成了一樁趣事。

  君臣深入府邸,漫步在凹凸不平的道路。

  永曆發現,許多無人居住的屋宇都破敗了,卻沒有修葺。到了後花園,簡直像郊外野地。草木如一口爛牙,錯亂無章法。還開闢了田地。

  永曆很詫異,上次來探病時竟沒留意。

  楚翊不以為意,笑著解釋:「這幾年確實進項頗多,老太后的私產也給了我。不過,我還是克勤克儉。最近,錢都捐出去,撫恤殘疾將士了。先前不是說,改為民間募捐麼,就是我在支撐。」

  永曆羞慚不已,說立即恢復從前的政策。九叔捐了多少錢,叫戶部清帳。順便,也把給吳師傅辦喪事的錢一併清了。

  楚翊彎起嘴角,說不急。之後,回頭朝相隨的王喜點點頭,示意對方準備帳本。

  「說來奇怪,這麼多刺客,是怎麼混進城的?」永曆好奇道。

  楚翊推測:「近來,有許多在齊經商的昌人返鄉,因為預感到要收重稅了。這些刺客,也許就混跡其中。」

  「朕糊塗,連累九叔病中趕去救駕,還受了傷。」永曆內疚地嘆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