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詳細了解戰況和戰損,研討如何將戰俘帶回鷹嘴關,並保證途中不鬧事。這兩萬青壯勞力很寶貴,能為大昌增產。

  各部需整肅軍紀,嚴禁殺良冒功,不得騷擾城中百姓和城外牧民,違者立斬。

  忽然,一名總衛闊步出列,甲冑嘩啦一振,朝楚翊拱了拱手,無所顧忌地高聲道:「王爺,末將有幾句不中聽的話想說!」

  他雙目赤紅,面頰掛著一道猙獰刀傷,情緒激越。他的上官,一名總鎮低聲呵斥,責他不知體統。

  楚翊抬手笑道:「但說無妨。」

  「王爺,您也聽見那細作說的了,機密是江南的貴胄泄出去的!」那人粗聲粗氣,語氣憤恨,「恕末將直言,整個大昌,權級最高又與齊人關係最密者,就是王爺!您該自省!」

  楚翊神色驀然一沉,搭在几案的手慢慢收緊成拳,卻示意旁人別阻撓,由那人說下去。

  「這一戰,先謀後打,傷亡很小,但不是沒有!不只是王爺的近衛,那位小兄弟死了朋友。」那人看一眼葉星辭,口吻愈發激憤,「末將的親弟弟,還有一起長大的夥伴也戰死了!末將是打頭陣的,麾下折損了幾百人,重傷無數,都是年富力強的精兵啊!」

  他默了一下,心一橫,說出狂悖之言:

  「末將聽聞,齊國公主乃絕代佳人,與王爺伉儷情深。這固然是一段佳話,可有一句話,末將死也要說:王爺該提防枕邊人!」

  在場者愕然相顧,楊老將軍朝旁人使個眼色,示意將那人架走:「放肆!敢公然攻訐王爺,你瘋癲了!」

  葉星辭像挨了一頓拳頭,強撐著沒有踉蹌。很多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們眼中,他是公主的陪嫁,理應出言維護公主。

  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當初舌戰楚獻忠等人的思辨,蕩然無存。

  羅雨目光一凜,當場拔刀,被楚翊攔下。

  「慢,本王也有話要說!」

  楚翊死盯出言不遜者,臉色陰沉似隆冬的雪夜。他深深地呼吸,卻壓不下額角暴起的青筋。從喉嚨滾出的話被怒意灼燒,卻寒意逼人:「諸位都有類似的疑慮?」

  眾人驚惶否認。

  「沒有不透風的牆,削減軍需是重大的戰略調整,走漏風聲很正常。」楚翊冷冷掃視一周,「兵部、戶部、五軍都督府的官吏,邊軍的將領,都可能通過細節猜出,進而出賣情報。」

  楊老將軍隨之點頭。

  楚翊拍案而起,怒指那名將領,話鋒如刀:「而你,卻將矛頭對準本王的愛妃!你只聽說公主貌美,就認定我被美色所惑?你可曾了解公主的為人,知道他為我付出了多少?他是我的臂膀,時刻替我分憂。他會為我奮不顧身地擋刀,遇險之時,他會將活下去的機會留給我!」

  葉星辭抿唇垂眸,淚珠懸在下睫。

  楚翊從未如此憤怒,怒氣激得他渾身發抖,吼道:「帶下去,打二百軍棍!」

  第272章 小兩口拌嘴了

  那人的上司張了張嘴,不敢求情。王爺氣成這樣,行刑的肯定不會留情。這一頓棍子吃下去,必死無疑。

  羅雨怒沖沖地挽起袖子,說自己動手,打不死他算自己沒吃飯。

  「九爺,算了。」

  葉星辭低聲開口,嗓子有點啞:「他是個粗人,死了兄弟朋友,又剛從戰場下來,一時衝動情有可原。他打頭陣,有陷陣之功,功過相抵吧。」

  見終於有人求情,旁人也出聲附和。

  楚翊兩腮繃緊,漸漸斂起怒火。閉目半晌,他平靜地抬眼:「這次,暫不追究。現在,繼續商討戰俘的事。」

  夜幕垂落,楚翊一身布衣宿在城外,搭了個小小的靈棚,陪小五為朋友守靈。

  羅雨也在燒紙,一語不發。鄭昆話不多,在他以一敵四的嘴仗中很少開口,也沒什麼主見。王妃在時,聽王妃的。王妃不在,就受於章遠和宋卓差遣。

  不過,在王府巡夜時,鄭昆總是很認真,也不抱怨。

  紙錢的殘燼被風卷著,打著旋,圍著火盆舞動。小五平靜地用木棍撥灰,火光映著黑眸,那裡正悄然發生某種質變。

  楚翊看得出來。

  一路走來,小五愈發強壯聰慧,但直到現在才真正長大。他的身上,少年的影子逐漸遠去,一個男人闊步而來。還沒剛強到頂天立地,但早晚會的。

  軍議過後,直到此刻,楚翊不曾問一句:小五,你有沒有將機密透露給江南的什麼人?

  他沒有一絲懷疑。

  也不想給小五再添一絲傷心。

  朋友戰死他鄉,小五已經夠傷心了。

  「逸之哥哥,關於將來如何制約喀留人,我有個想法。」小五在於章遠他們的啜泣中淡淡開口,卻不是緬懷朋友,而是獻策。

  楚翊為他的沉穩吃驚,隨即點點頭。

  「一百多年前,江南群雄割據。」火光在少年開合的紅唇上跳動,「有兩個小國相鄰,視彼此為勁敵。有謀士給甲國的君主出主意,從乙國高價收購野味,同時低價在乙國傾銷糧食。乙國人不愁吃喝,紛紛棄田狩獵。待時機成熟,甲國忽然不再收購野味,也不再低價賣糧給乙國。這樣一來,乙國糧價飆升,百姓紛紛遷居至甲國,不戰而亡。」

  楚翊叫他說下去。

  「我想了一招:我們可以從喀留大量收購旱獺。」少年眸光閃爍,「這東西吃草,而喀留人畜牧為生,大量飼養旱獺,就沒有足夠的牧草飼育牛羊。我從書上看,旱獺會吃草根、挖洞、破壞土壤。只要一兩年,草原會沙化,風一吹就散。喀留人失去賴以生存的草場,將永遠無力鬧事。」

  這小子聰明得令人心驚。

  楚翊略一思忖,否定道:「這是絕戶計,不能用,到頭來苦的是百姓。」

  「可是,百姓已經靠著賣旱獺致富了啊。」

  「致富?」楚翊嗤笑,「官府會提高賦稅,把錢收走。牛羊又少了,根本沒法活了。權貴呢,還是該吃吃、該喝喝。我們只控制草場,但絕不能毀壞,這樣反倒生亂。」

  葉星辭瞭然,又將一沓紙錢放入火盆。火勢弱了點,又竄上來。

  「今天你生氣了。」他道。

  「嗯。」楚翊淡然一笑。

  不知何時起,他們的手疊在一起。火光躍動,將楚翊的側顏勾出一層溫柔的金邊。葉星辭不禁摸了上去,男人笑了一下。

  如何歸葬,是一個嚴峻的難題。

  葉星辭說出打算:「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我想將鄭昆火殮,攜骨灰回江南。從這到鷹嘴關,要四五天。從鷹嘴關朝東南走,二十來天抵達沅江沿岸。然後,乘船走水路沿江而下,走十來天。靠岸後,三天就到兆安了。我順便回家看看娘,然後就踏上返程,跟你一起過年。」

  楚翊避開他的視線,猶豫一下,道:「明年再說吧。」

  葉星辭不知所措,怔怔看著男人。

  「今天的事,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楚翊罕見地流露出無奈的神情,「很多人都聽見了,楚獻忠是受齊人挑唆,才反叛朝廷。這事捂不住的,很快會傳遍朝野。屆時,會有很多人冒出和今日那狂徒一樣的猜疑。我剛成為攝政王,要靠百官和民心來執政,不能授人以柄。所以,近期你別回江南。與寧王府有關的一切,都不能跨過那條江。」

  他的口吻溫柔,卻堅決。

  葉星辭哼笑一聲,嘴唇顫抖。先是看向火盆里燃燒的紙錢,又將目光移回楚翊臉上。男人眼睫低垂,沒有看他。

  於章遠三人也聽見了,都面帶不滿。

  葉星辭明白楚翊是對的,非常對。

  看著朋友的遺體,他的心酸脹起來,商量道:「我一個人帶著骨灰回去,不惹人耳目,不會有人注意。客死他鄉者,要在年前歸鄉,否則會變成孤魂野鬼,這是我家鄉的風俗。」

  「人死燈滅,世間沒有鬼。」楚翊語氣淡漠。

  「你——」葉星辭蹙眉,咬住下唇。

  「對不起。」楚翊帶著歉意,「若你一定要遵照江南的習俗,那就將骨灰灑在江里,讓江水帶著鄭昆回家吧。」

  葉星辭紅了眼,任性起來:「若我一定要走,你能怎樣?休了我嗎?」

  楚翊被刺痛了,眉頭一蹙。沉默半晌,他緩緩道:「小五,夫妻之間,該互相體諒。」

  「九爺,你也要體諒我們!」急性子的宋卓一躍而起,揩一把滿臉淚痕,「死者為大!鄭昆臨走的最後一句,就是想回家!老子一定要送他回去,除非你宰了我!」

  「不得對王爺無禮!」羅雨冷冷橫了宋卓一眼,「你們都是官宦子弟,那個蒙著臉的狗屁陰險齊人也是,沒準還認識你們。要是他知道你們回了江南,你猜他會不會以此做文章?他故意弄出點什麼情報,然後說是公主的人透給他的,王爺怎麼做人?鄭昆已經沒了,活人要緊!」

  羅雨的雙眼也通紅,蒙著一層淚光。

  宋卓張牙舞爪,要跟他干一架,被於章遠死死拽住:「冷靜點!我不想也給你燒紙!」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