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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星辭一昂頭,眸中的自信熾烈如火:「拼盡全力,一定能行,我也會加入敢死之列!」

  這一年半的坎坷,如一塊磨刀石,將他打磨得銳氣逼人。先前,只是收在鞘中。

  楚翊大驚,立即將這柄剛出鞘的利劍壓回去,低聲斥責:「胡鬧!」

  葉星辭不好公然反駁,不忿地皺皺鼻子,黯然退居男人身後。羅雨側目挑眉,朝他比大拇指,認可他的勇氣。

  「諸位各抒己見。」楚翊壓下驟生的焦躁,故作鎮定,「爭取今日敲定戰術,而後開始部署,這對各部兵馬的配合是個艱巨的考驗。已入深秋,時不我待。」

  作為統帥的楊老將軍沉思許久,首肯了葉星辭的策略。

  眾將共同研討至深夜,將作戰計劃逐一拆解細化,加以完善。

  結束軍議前,楚翊詢問眾人,是否還有疑慮。

  這時,他那叫人心神不寧的傳令兵又站了出來,神態倔強。

  一開口,就能把人氣個跟頭:「外出探查時,我違抗軍令,硬闖敵營救人。昨夜我請罰,王爺說今日再議。敢問王爺是否想好,怎麼懲治我?」

  我想在床上治死你,楚翊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年。在惹人生氣上,小五天賦異稟。

  「你有斬將之功,功過相抵。」楚翊臉色陰沉。

  「相抵,那就等於沒功勞了。」小五不卑不亢,「卑職想要功勞,請王爺責罰。」

  眾人不動聲色,想看看年輕的攝政王是否會偏袒親信。

  楚翊為難得想以頭撞桌,想不通這小子為何刁難自己:「念在你獻策有功,就禁閉三日,期間正常吃飯。」

  「再加二十軍棍吧。」少年目光毅然,輕飄飄地提議。

  楚翊心底一陣劇烈的酸痛。

  小五並非故意搗亂,而是想讓大家知道,王爺不偏袒親信,如此才能馭下。大戰在即,他在幫自己進一步立威。

  楚翊斂起泛紅的眸光,不作聲。

  「王爺默許了。」小五立即出門,招呼兩個衛兵取來刑杖,便在當院開打了。

  眾將都出來觀刑,不時瞟一眼肅然而立的王爺。他眉眼半垂,表情淡漠,只是兩腮繃緊發抖,像含著一團跳動的血肉。

  少年一聲不吭,咬牙硬挨二十軍棍。脊背滲出的血浸濕衣物,隨著擊打,泛起泥濘的響聲。

  楚翊像挨了二百棍,幾乎站不穩。那是他心尖上的人啊,那是他一寸寸吻過的肌膚啊!

  眾人散去,少年以跪姿慢慢直立,「哎呦哎呦」地靠近,朝楚翊露出一個腥紅頑皮的微笑,嘴唇都咬破了。

  楚翊吸了吸鼻子,心碎地背過臉,不搭理他。

  「外甥媳婦,我對你五體投地,你在我這加輩了。」陳為連忙上前攙扶,「今後,你叫我舅,我叫你爺。」

  葉星辭哈哈大笑,挺起腰背,風火輪似的使勁掄胳膊,豪邁道:「一點皮外傷,兩天就好了。」

  「唉,怎麼突然冒傻氣!」陳為責怪,「你想氣逸之,對不對?因為他不讓你加入佯攻敢死隊。」

  「我違抗軍令,該打。」葉星辭解釋,「不然,以後九爺怎麼管別人?人家會說,你自己的傳令兵抗命,都沒受罰,憑什麼罰我?」

  「別貧嘴了,趕快回去上藥!」楚翊含淚低吼,聲音顫得像碎掉又重新拼起。

  葉星辭嘟囔著「知道了」,忽見孫總旗徘徊於內儀門,頻頻向他張望。

  他快步而行,忍痛招呼:「孫將軍,找我有事?」

  「想問你傷得重不重。」孫總旗笑道,「我挺佩服你的。

  「你覺得,我是不是好苗子,算不算將才?」葉星辭飽含期待。

  「不算。」

  少年神色一暗。

  「你是個罕見的帥才。」孫總旗話鋒陡然一轉,手掌沉沉按在他肩頭,目光炯然,「我十八歲時,不及你之萬一,你那掌控全局的能力太珍貴了。」

  葉星辭頓然開懷,嘴角綻出燦爛的笑。

  第257章 從人名,到名人

  「不過,你年少輕狂,尚需磨練。」孫總旗語重心長,「年少時,我覺得自己所向披靡。三十來歲,又突然覺得根本不會帶兵,什麼都要學。年輕是光,對鏡自顧,光芒萬丈。當光淡去,方能看清自己的破綻。若你能早看清,就能少走彎路。」

  葉星辭深以為然,啄米般點頭,反省道:「我易急躁,沉不住氣。有點自以為是,臨陣經驗也大大的不足,我還……特別饞。」

  孫總旗仰頭大笑。

  「這些都沒什麼。」他笑意一收,神色嚴峻,「你的致命弱點是……心太軟了。」

  葉星辭一怔,像被擊中了靈魂。

  「確切地說,是對自己心狠,對別人心軟。我能力平庸,但看人一向很準。」孫總旗深深望著他,「你心思清澈,能抵禦萬般誘惑,唯獨抵不住情義的衝擊。你有血性,能抗住強者的一萬次攻伐,愈戰愈勇,卻抗不住弱者的一次祈求。若你的對手看透這些,你就被捏住七寸了。」

  葉星辭一時無言。

  誰能看透自己?只有娘,夫君,四哥,太子。或許,夏小滿那雙大眼睛也能看透自己。

  「我看見,你殺人之後因痛心而大哭,令我感觸頗深。」孫總旗道。

  葉星辭苦笑一下。

  「反過來想,你的破綻,也會帶來收穫。你因心軟和衝動救回的女子,給了我們重要的情報。廣結善緣,必有福報。」

  孫總旗又叮囑,回去冷敷傷處。他轉身離去,又若有所思地回頭:「山河一統的願景,就擔在你這樣的年輕俊傑肩上。」

  葉星辭不敢去想這些,天下歸一,就意味著有一國滅亡。

  他看向不遠處的楚翊,對方焦急而關切地踱步。見他跟孫總旗聊完了,便立即跑過來:「還發什麼呆,回去塗藥。」

  給背上不住滲血的淤痕冷敷、上藥時,葉星辭嘶嘶吸氣,楚翊也跟著吸氣,像在比賽吃辣椒。

  裹好衣服,葉星辭請羅雨跑腿,叫了兩碗皮薄餡大的餛飩做夜宵,湯底要雞湯。

  「傷成這樣,還吃得下?」楚翊不可思議,看著餛飩逐個消失在柔美的唇瓣之間。

  「我餓了。我挨棍子,又沒吃棍子。」葉星辭抹一把鼻尖的汗,「天塌下來也要吃飽。」

  楚翊伏在桌旁,下巴搭在手背,目光刺透熱氣,直勾勾盯著大快朵頤的美人:「傳令兵葉小五,本王不准你去翻雪山。不是商量,是命令。」

  葉星辭咀嚼的動作慢了,沒說話,傲然輕哼一聲。

  「你牛什麼?」楚翊蹙眉。

  「因為我有你喜歡的牛牛。」葉星辭又吞下一個大餛飩。

  「乳臭未乾,還總想冒險。」

  「你幹得倒挺歡。」

  「你——」楚翊耳朵一紅,側過頭不吭聲。

  許久才道:「按之前那商人的說法,翻雪山會折損兩成兵力,每五人就有一人會死。失去你的可能性太大了,我承受不了。」

  「我再想想,好嗎?」葉星辭默然垂眸,「我會認真衡量,但你要把決定的權力留給我,我想把握自己的命運。」

  楚翊牙關緊咬,輕輕點頭。

  葉星辭笑了一下,忍著後背的脹痛,開始喝湯。忽然想起什麼,取來自己的另一戰利品:一個骨頭打磨的觿,巴掌大小,形如牛角。

  這是一種用來解繩扣和結的工具,君子也常以玉觿做配飾。能決煩亂者佩觿,取變亂為治之意,楚翊的腰間就墜著一枚。

  楚翊擺弄著,問有何特別?

  「喀留人把它改進了,裡面能藏小刀,實用極了。」葉星辭指指較粗的那端,楚翊輕輕一拔,一柄小彎刀赫然亮相。

  「你看刀鞘上的孔洞,這同時也是一個骨哨。」葉星辭笑吟吟道,「喀留人雖粗蠻,可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該推廣下去,把軍士隨身配備的觿都做成這樣,一物多用,關鍵時刻能救命。」

  楚翊認真琢磨手裡的傢伙,肅然點頭:「小五,你真好學。邊軍一向不屑於學習喀留的東西,忘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道理。」

  「那你呢,是長還是短?」葉星辭手肘撐著桌子,貓似的湊近,用純真而野蠻的眼神咬著男人的魂兒。

  楚翊猛然扣住他的後腦,交換了一個纏綿的深吻,嗓音被慾念浸染得低沉:「本想折騰你,結果,你給自己折騰成這樣。」

  「不碰到後背就好了,我可以像騎馬一樣。」葉星辭舔舔發亮的唇角,發出挑釁,「只要你挺得住,我就能馳騁一整夜……」

  葉星辭感覺,自己像一塊被灼熱的刀切開的五花肉。反覆切割,直到變成一攤肉餡。

  翌日午後,他扶著腰、頂著發青的眼圈,和劫後餘生的同袍一起,在校場論功行賞。

  旌旗獵獵,煙塵滾滾。上萬兵士列隊在後,以壯觀瞻。他們的眼中,有激昂、艷羨、神往,也有膽怯,唯獨沒有嫉妒。因為,這是人家拼死換來的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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