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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眾中老年之中,楚翊的年輕俊雅顯得格格不入,像鮮嫩多汁的最好捏的軟柿子。難怪,楚獻忠敢捏他。

  負責附近二州防務的總督,本州巡撫、都指揮使,鷹嘴關知府都在。

  掛帥的則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楊老將軍,與楚翊一道從順都而來。兵部管兵馬調度,而都督府只管打仗。這位楊老將軍曾隨先皇征戰喀留,打到對方的王城,耳順之年依然健朗矍鑠。

  「稟王爺,安泊縣守將已處斬。」總督道。

  楚翊問哪天的事,得知是中秋之後,容其與家人最後團圓一次才在軍前正法。他嘆了口氣,道:「重恤他的家眷。」

  葉星辭稍作回憶,想起是那個部下發生營嘯的守將。

  「這段時間,楚獻忠厲兵秣馬。」總督憤恨道,「還不顧信義,擅自扣押我們的商人和貨物,逼其家人繳納高額『稅金』贖人。」

  楚翊嗤笑:「干起綁票生意了。」

  「他想與下官面談,下官說,你抗旨不遵,我們無話可談。待王爺來,自有決斷。」

  從他們的閒談中,葉星辭對眼前這片廣袤的土地有了更多了解。喀留人遊牧為生,男女老幼均善騎射,甚至將自己風乾的臍帶做成小弓當作護身符。

  冬季苦寒,春秋多沙塵。有二成人口,約十五萬,定居在王城沙雅。楚獻忠的原名很長,氣短的人一口氣念不完,大意為「神山的雪水滋養的雄鷹」。

  名字怪有詩意,葉星辭想。可是,卻做出縱兵劫掠的獸行。

  第236章 夢想與乾飯

  十幾年前,兩國本相安無事,和平互市。是楚獻忠屢犯邊界,世宗皇帝才決定動手,將對方從一國變作自己的一州。

  不知不覺,葉星辭湊得很近。閃著清凌凌的眸子,聽位高權重者講話,顯得有點不懂規矩。知府瞪來一眼,他訕訕地往後退。他一路隱瞞身份,沒人知道他是王妃。

  這時,狂風捲走遠方的浮雲,露出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陽光之下,如灑了玉屑般晶瑩奪目。

  「哇,好美的山!」葉星辭不禁遙指遠山,「才九月,山里就下雪了?」

  這些地方大員都沒搭理這個俊美無雙卻囂張無禮的僕從,礙於是齊國公主的陪嫁,也不便教訓。

  出乎意料,王爺竟立即予以回應,溫和地笑笑:「那是一座雪山,盛夏時山頂也有白雪。也是喀留百姓的神山,時常對山祈禱。山後,就是沙雅城。別看我說得頭頭是道,其實我也是初次見。」

  「我不信,夏天山頭怎會存住雪?」

  「高處不勝寒,越高的地方越冷啊。」

  一眾官員互相交換眼色:王爺對公主的侍衛都柔聲細語,看來,他懼內的傳聞是真的。

  在城牆上逛了一會兒,赴接風宴。

  筵席設在總督府署,葉星辭在這居然吃到了馬肉!馬是戰備品,這可犯法!

  馬肉紋理分明,口感粗糙,油脂很少,不算美味。他還嘗了一塊馬心,一種怪異腥氣從喉嚨湧上來,慌忙喝酒。結果酒也喝不慣,渾濁辛辣,剌嗓子。

  陳為和於章遠他們也說吃不慣,只吃豬和羊。

  酒過三巡,一班舞姬獻舞。葉星辭難以靜心欣賞,因為娘就曾是舞姬,他很思念她。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剛剛上桌的生馬肉。片得薄薄的,蘸著薑末、蒜蓉和醬料吃,據說比熟的可口,口感鮮甜。

  糾結許久,終究沒敢嘗試。他怕又害痢疾,錯過可能發生的戰事。那樣,他會成為史書里的滑稽小人物——一個因貪嘴,而兩度與夢想失之交臂的虎父的犬子。

  散席時,葉星辭緊盯高居主位的楚翊,眯了眯眼,示意自己有事。楚翊瞭然,挑了挑嘴角,不再與總督等人攀談,逕自回到為他們安排的居所,一處幽靜別苑。

  剛一進屋,葉星辭就被抱個滿懷,奪去呼吸。他推開男人,紅著臉嚷嚷「幹嘛呀」,用手背揩去嘴角的水痕。

  楚翊曖昧地舔了舔嘴唇,「你用那種滾燙的眼神盯著我,我以為你溫飽思——」

  「溫飽思夢想!」葉星辭一挺胸,鄭重打斷對方的騷話,「我急著找你,是想叫你帶我去軍營,路上你答應過的。」

  「休息一下。」楚翊笑著擁過來。

  「你那是正經休息嗎?休一回比種一天地都累!」葉星辭捶了他一拳,又拉住他的手,「快走啦!別讓那些官員隨行,我就想看看普通軍士們的生活。」

  楚翊帶上羅雨,跟總督府的人打了聲招呼。在一名總旗的陪同下,便裝出城,以官商身份進入軍營。

  穿行於鱗次櫛比的營房之間,葉星辭放慢呼吸,小心翼翼,仿佛走進了一場覬覦已久的美夢。獵獵飄揚的旌旗提醒他,這不是在大齊。不過,哪怕是異鄉的夢,也足以慰藉少年的雄心。

  他四處張望,巴不得有八隻眼。營地里人很多,原本住在城裡的將士全部歸營備戰,統一開伙。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

  保養兵器甲冑,修理蹄鐵,調配戰馬飼料。許多伙頭兵在梆梆的切菜剁肉,準備申時正刻的飯菜。一天開伙兩次,這便是晚飯了。遠遠的,傳來人喧馬嘶,是騎兵遛馬回來。

  這些氣息和聲音,撩動心弦。一路漫長的顛簸,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意義。可是,葉星辭與這裡不搭調。儘管每日練武,苦研兵法,但太過乾淨精緻,像一根凌厲卻嶄新的鞭子。

  他觀察許久,終於顧得上說話:「九爺,剛才你吃馬肉了嗎?馬是戰備品,怎麼能吃呢,犯法的。」

  楚翊解釋,州界兩旁這一大片廣袤的戈壁和草原曾是戰場,至今仍有無數陷馬坑。牧民的馬偶爾會踩進坑裡,折斷前腿。腿一旦斷了,對馬而言,死亡是最好的解脫。然後,它們的肉就會出現在餐桌。

  「啊,原來是這個邏輯。」葉星辭恍然,「你怎麼知道?」

  「恆辰太子講給我的,他無所不曉。」

  葉星辭又說起,喀留人的名字具有詩意。楚翊道:「是啊,他們給孩子取名,偏愛具象,而非『耀宗』這樣的期冀。比如山裡的一縷清風,月光照在湍流的溪水上。李青禾的名字,就有喀留的韻味。」

  「你按這種方式,給我取個名。」葉星辭邊倒著走邊笑。

  楚翊略一沉吟,輕聲道:「心尖上的一滴血。」

  葉星辭像被潑了一舀熱水,臉倏地紅了,肉麻得直搓胳膊。連羅雨都覺得膩歪,抿著嘴笑。

  楚翊也想討個名,葉星辭想了想,嘻嘻地壞笑:「陽光下水淋淋的落湯雞。」

  「好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礙於體面,楚翊收回了準備去打人家屁股的手。

  葉星辭繼續閒逛,聽見兩個士卒聊天,說想念城裡的老婆。天殺的馬匪,害他們在軍營備戰,家裡的面還沒磨完呢。

  當然,更多的是光棍。進城時葉星辭就注意到,這裡青樓扎堆,被軍餉滋養。不過,嚴禁私設營妓,騷擾民女。

  忽聽一聲號令,葉星辭嚇了一跳,接著看見無數伙頭兵開始做飯。十人一灶的大鍋飯,聽說每旬還發一斤酒,一斤熟肉。

  他站在一處鍋灶旁,好奇地瞧著人家加柴添水。是一種加了菜和肉的雜麵麵皮湯。品相一般,但聞起來很香。片刻,飯似乎好了。

  葉星辭問,能不能給他盛一碗。

  伙頭兵瞟來一眼,蓋上鍋蓋:「等號令。」

  是啊,軍隊最重紀律和秩序。這些兵書少有的細節,四哥講過,但他忘了。很多小事,沒親歷過,就容易忘。

  又一聲令下,伍長組織開飯,全軍共同進食。霎時間,葉星辭被吸食麵皮的呼嚕聲包圍了。見他眼饞,帶他們進來的總旗盛來一碗。

  楚翊笑了:「你還能吃下去?」

  「有啥不能。」葉星辭端過燙手的陶碗,在最近的粗木長凳擠了個位置,嘶嘶哈哈地開吃。

  這附近集結了六萬兵馬,這麼多人一起吃麵,蔚為壯觀。不過,號稱十萬。據探報,喀留亦集結重兵,搬出家底,號稱八萬。其實,不到四萬。

  北昌共六十萬常備兵馬,分散全國,比大齊多十萬左右。和江南一樣,常備軍只戰不耕,只需吃飽喝足參加操練。

  另有百萬軍戶,戰時徵召,都是放下鋤頭就能披甲執銳的壯丁。有的農民甚至自備鞍馬,使用農具隨軍出征,就為靠軍功受封賞。

  共十萬常備騎兵,五萬精銳鐵騎。其中四萬,布防在西南齊昌邊界。

  「他娘的,一個個像餓了十天的野豬拱進莊稼地,給老子留點!」一名什長笑罵,部下也鬨笑。

  葉星辭捧著碗,心生神往:唉,給老子個什長噹噹也行啊。

  軍中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其上有路,一路約百人,長官為小旗。

  再上為旗,一旗約四、五百人,分為四至五路,長官為總旗。

  旗上為營,一營約一千五百人,分三至四旗,長官為總衛。

  營上為鎮,一鎮約四、五千人,分三至四營,長官為總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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