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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護送公主離開兆安時,葉星辭已規劃好,回國就從軍。人生目標是當個總鎮,總衛也行。再不濟,也是個總旗。

  然後,他就開始了總穿裙子的生活。

  「吃啊,風大,等會兒涼了。」

  楚翊的聲音令葉星辭回神,繼續埋頭吃麵。人的本質都是賤皮子,豐盛的接風宴他不覺多香,這一碗麵湯卻想把舌頭都吞了。

  他想再盛一碗,卻發現鍋空了,只剩湯和菜面渣渣。

  見狀,楚翊大笑,給他講了一個軍營幹飯技巧:「我陪恆辰太子巡邊時,發現在軍隊裡吃飯,第一碗不能盛太滿,這樣才能搶著去盛第二碗。而這碗務必多盛,因為沒機會吃第三碗了。」

  葉星辭啞然失笑。這些,四哥從沒講過。他是統帥的參將,不用搶飯。

  第237章 傳令兵葉小五

  「沒吃第三碗的機會?」葉星辭端著空碗嘟囔,「像我這種能吃的,不得天天挨餓,都沒力氣打仗了。」

  楚翊卻笑道:「真到上戰場時,反而不能吃飽。跑不動,腦子還遲鈍。也不能喝太多水,你正跟敵人廝殺,結果尿急,會邁不開腿。」

  葉星辭大笑。

  楚翊說的他都不知道,書里也很少提這些細枝末節。可是楚翊年少時在軍營呆過,深知戰爭不只是運籌帷幄,更是吃喝拉撒。

  成敗,往往由一連串小事決定。一頓不乾淨的飯,或許會導致一場巨大潰敗。

  「拉撒很重要的。」楚翊認真講起便溺之事,「紮營頭件事,就是挖茅坑。須在下風口,遠離水源和灶坑的地方。拔營頭件事,就是掩埋茅坑。」

  葉星辭苦著臉擺手:「別說了,人家剛吃完飯。」

  「你全天都處於剛吃完飯的狀態。」

  葉星辭皺皺鼻子,算是對調侃的反擊。此時,他才注意到另一類人。

  他們衣衫髒破,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骨架子。在普通士卒吃完後,才默默將鍋中剩菜淘走,裝在桶里,不知提哪去。葉星辭以為是餵豬,卻見有個人邊走邊用手淘乾貨吃,被個軍官抽了一鞭。

  「那是充軍的犯人,也叫謫發軍,歸屬罪役營。」楚翊解釋,「吃剩飯剩菜,乾重活累活。除了在軍中幹活,有時還幫村民務農,雇金收歸軍隊。」

  「讓惡人做苦役,算是自食其果了。」

  這時,葉星辭看見羅雨咬住下唇,揉了揉頭,似乎不適。他一定很討厭這裡的氛圍吧,從小被擄到軍營為奴,吃盡苦頭,背上還烙著戰馬的標識。

  「羅兄弟,不然你先回去休息?」葉星辭溫和地看著他,「這很安全,何況我也能保護九爺。」

  羅雨怔住了,訝異於王妃的細心,扯了扯嘴角:「沒關係,我很好,謝謝關心。」

  「謝什麼,我們是老鄉嘛。」

  忽然,又是一聲號令。

  葉星辭以為今天加餐了,又乖乖把空碗端好。而後才聽出,號角聲與方才不同。只見這一營的兵士們立即放下手頭的活,列隊奔赴校場集結。

  「啊,有情況!我也去!」

  四下腳步雜沓,煙塵四起,葉星辭也拋下夫君,興沖沖地混跡其中。他徒有雄心,卻連號令都聽不懂。他羞愧於自己的無知,卻也欣喜於從此刻就可以學起。

  他才十八歲啊,學啥都不晚。

  葉星辭還擔心會被攆走,到了校場才發現,他不是在場唯一的布衣,另有二十來個百姓。於是,他擠過去,融入其中。他們瞥他一下,沒說什麼,卻各個神情激憤。

  只是擠一擠,不至於吧……很快,他便確定,這激憤不是針對他,而是一個五花大綁的士卒。那人被推上來,垂頭接受百姓唾棄。看來,是做了害民惡事。

  為顯合群,葉星辭也跟著輕輕「呸」了一下。

  那士卒被推搡著押到一片空地,頹然跪下。其主官當著整齊列陣的將士們,宣布其罪行:「罪兵張三,姦淫民女,禍亂軍紀。判軍前正法,即刻處斬!」

  葉星辭身邊響起「嗚嗚」的哭聲,是一個女子掩面而泣。他這才明白,原來這些百姓都是她的家人,今天來監斬。

  他心下一陣哀戚,蹙眉緊盯高高舉起、寒光閃動的刀刃。

  咔——人頭落地,混著鮮血沙塵滾動。

  「殺得好!」全軍振臂,呼聲激盪在校場。接著齊呼軍歌:「碾我為痕引同袍,燃我為炬照太平!」

  葉星辭渾身戰慄,胸膛熱血澎湃,也隨之喝彩。殺得好!都說亂世兵過如篦,而盛世就該這樣帶兵。

  邊軍雖久疏戰陣,還發生了炸營這樣大損士氣的丟人事,但軍紀井然,令行禁止,絕非楚獻忠手下不懂仁愛忠恕之道的匪兵可比!

  葉星辭敢肯定,那老小子只能得意一時,不久就會再度臣服。

  當年,恆辰太子帶著少年九叔在南北巡邊,嚴明軍紀,斬殺數個劫掠齊國民女的將領。他的鐵腕舉措延續至今,人死魂在。此等天道無親、砥節奉公的品質,兩國共通。

  而他的九嬸,在這一刻決定原地從軍。

  當不了齊軍,就當昌軍,都是為民而戰。身邊哀泣的女子,遠處被擄走的女子,都是他這個「絕後」之人血脈相連的姐妹!

  既然這支軍隊優秀,便加入其中,以彼之堅韌磨礪己之鋒芒。

  而且,他在異國從軍,也能更好地維繫和平。待平定了楚獻忠的野心,天下就不會再出亂子了,一定不會。

  「爾衣爾食,皆出於民!敢欺壓黎民,嚴懲不貸!鄉親父老,也會以你為恥!別人戰死了,何其壯烈,家裡還有錢糧撫恤!你叫自己人砍了,父母兄弟一輩子抬不起頭!」

  一名總鎮訓話過後,隨著號令,陣列散去。有人收屍,有人用黃土掩蓋地面的血跡。監斬的百姓,領了糧食和賠償,相攜離去。

  「軍爺,打聽一下募兵處怎麼走。」葉星辭毫不拖延,真要原地從軍,攔住一名士卒,「還招不招兵啊?我想——」

  「我知道啊,跟我打聽。」一道清冷男聲悠悠打斷他的話,是被拋在腦後的「丈夫」。

  「哦,那你說吧,真能顯眼。」被攔住的那小卒朝當今攝政王丟個白眼,快步回營了。

  楚翊不以為意,笑著踱過來,問老婆真想從軍?別指望一入行就做將軍,只能當小兵哦。

  「無所謂。」葉星辭環顧校場四周的營房,「老子今晚就睡這了,跟這些軍士大哥們擠一擠,今後同吃同住。」

  楚翊的臉倏地一黑,像被烏雲砸了:「胡鬧,那我呢?」

  「你也可以擠一擠嘛。」

  「別擠了,容易出事。」羅雨小聲表露擔憂,「夜裡,王爺和王妃擠著擠著,別人也想加入,可怎麼辦……」

  「聽見沒?」楚翊兇巴巴的,「羅雨這個危機意識,就很到位。」

  「他只是幽默一下。」葉星辭堆起溫軟的笑意,央求楚翊陪自己去募兵處。他知道,一個齊人很難在異國從軍,除非有王爺的引薦。

  楚翊拗不過,只好請總督府的人幫忙,給老婆入了軍籍。不過,是做他的傳令兵。

  葉星辭拿到了自己的名牌,上書軍士姓名、身份、籍貫,及所屬建制。他的籍貫為順都,建制劃在順都城外的兵營。

  「傳令兵葉小五……」他摩挲木牌上干透的墨痕,將之掛在腰間,朝楚翊彎了彎眼睛。

  「你開心就好。」楚翊柔聲道,「你是第一個,在大昌從軍的齊人。」

  接著,傳令兵葉小五從兵曹、胄曹那領了佩刀和盔甲。不過,兵器他又還回去了,他有自己的長槍和佩劍。

  那盔甲是一副新打的魚鱗鎧,而且是全甲。掩膊、身甲、胸甲、裙甲等,加起來足有六十多斤。烏寒鐵光與夕陽相映,剛柔兼濟。

  少年捧在臂彎,用看愛人的眼光痴痴地端詳。私藏甲冑是重罪,他從未有過這麼一身全甲。雖然他是太子身邊的武官,也只有輕甲而已。

  他一回到住所便披甲,戴起頭鍪,步履沉重地在屋裡走動,不時摸摸護心鏡。

  鎧甲襯托下,那風華絕代的臉龐愈發英氣,神采飛揚。悍腰和腰裙箍著勁瘦的腰肢,勾魂攝魄。

  「很沉吧?脫了,作戰時才穿呢。」楚翊有點心疼。除了在床上,小五就沒被重物壓過。披全甲辛苦,連肩膀都會磨爛,直到出繭。

  少年搖搖頭,居然提槍去院中操練槍法。動作較平時略遲緩,但依然驍勇剛猛,攪亂了一地夕陽。

  楚翊斜倚在檐廊,難以置信小五有此等膂力。能披全甲作戰的都是勇士,還能保有一定敏捷,更是千里挑一。

  「哎呦,真是英姿勃發。再過兩年,我就徹底壓不住你了。」楚翊面露憂色,在長槍破空的颯颯聲中調侃。

  少年揚眉一笑,一槍刺破暮色,釘進一株桃樹。又猛一打旋,裙甲綻如鐵花,槍尖攪得樹幹迸裂。楚翊看得身上發疼,擊掌喝彩:「好!」

  落日似乎眷戀其英姿,遲遲不肯西墜。終於,夜幕漫起,小五也折騰累了。蘸著韭花醬啃了幾根水煮羊排,便早早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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