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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

  見永貴期期艾艾,葉星辭朝椅背一靠,冷聲開口:「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既然王爺找上你,你就實話實說,也許事情還有轉機。除了今天的事,還有泄題一事,都交代清楚。」

  羅雨舉刀呵一口氣,在永貴後領擦了擦。後者一激靈,「哇」地大叫一聲,在母親震驚而悲戚的目光中,和盤托出:

  他受慶王府長史的收買,多次出入寧遠堂的書房翻看書籍文獻,留意其中的摺痕,試圖押題。正好看到王妃每日寫作的文章,便記下題目,統統交給了慶王府長史。今天,也是他將王爺的行蹤透露給對方。

  「他用什麼收買了你?」葉星辭沉著地質問,俊美出塵的面龐被陰霾籠罩。果然,是看見了自己的練筆,可惡!他瞥向楚翊,只見男人眼神淒冷,似乎能滴淚成冰。

  真正痛不欲生的,是桂嬤嬤。

  她癱坐著撫心痛哭,又死命撕打兒子,哭喊道:「王爺待我們全家恩深義重,你怎能出賣他!你這是往絕路上害他啊……蒼天啊……你快說!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

  「錢。」永貴淚流滿面,愧疚而驚懼地瞄著身旁的刀尖,「還有……還有姑娘……」

  「沒出息。」羅雨不可思議地嗤笑,將刀尖逼得更近。

  葉星辭忽然想起,先前自己施粥時,永貴也忙前忙後。難道……他身體猛然前傾:「往粥里投毒的,也是你?慶王和劉衡叫你乾的?」

  永貴深深垂頭,用沉默和啜泣代替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葉星辭瞬間暴怒,厲聲咆哮,一腳踢在他胸口,「連襁褓里的嬰兒都差點被你害死!喪心病狂!」

  永貴爬起來跪好,以頭搶地,哭求王爺饒他一命。他必定將功補過,肝腦塗地。

  葉星辭痛罵:「你的腦子都被財色掏空了,拿什麼塗?!」

  羅雨嘴角一牽,又倏然板起臉。

  永貴又去求陳為說情。陳為十歲時,他們就認識了。他還總帶著這位年幼的舅老爺逛廟會,幫對方逃學。

  陳為拂開他的手,冷臉道:「要不是你帶我逃學,我早就考中秀才了。」

  「王爺,王爺啊……」桂嬤嬤跪行到自始至終一語不發的楚翊面前,仰望著他,淚水自眼角的魚尾紋蜿蜒而下,「老身帶永貴去鄉下,找他爹和他哥,然後我們一家人走得遠遠的。我保證,他再也不會給王爺添麻煩!」

  不待楚翊回答,她忽然起身,抄起一把椅子。葉星辭立即護住夫君,羅雨也箭步上前,警惕地盯著她。

  只見桂嬤嬤一咬牙,先是掄倒了兒子,哭喊亂砸。又將他的一條腿架起,狠狠踹在膝蓋。

  咔——撕心裂肺的慘叫,與腿骨折斷聲同時響起,令人肝膽俱顫。陳為嚇得跌坐在地,也發出尖叫。

  葉星辭的頭皮驟然繃緊,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率先做出懲處,期望以真誠打動楚翊,換兒子一命。

  眼看她要去踹斷永貴的另一條腿,楚翊終於打破沉默,攔住了她:「桂嬤嬤,算了。我還有要緊事安排給他,希望他能誠心悔過。」

  桂嬤嬤掩面而泣,踢了兒子一腳:「快謝恩啊!」滿地打滾的年輕人慘叫著說,願繼續為王爺效力。

  「你先養養身體,過些天我告訴你,該怎麼做。」楚翊斂去眼中的悲哀和惋惜,淡漠地乜斜對方,「你和慶王府長史,怎麼接頭?」

  永貴抱腿哀泣道,是在一間酒館。對方安排了一個心腹,常在那候著,方便傳遞消息。

  「明天,你給慶王府長史傳話。」楚翊不再看他,盯著半空,「就說,今天我沒出現在南郊,是因為臨時有事,取消了約會。別被他知道,你已經暴露了。」

  葉星辭想,那長史應該看不出來——若足夠聰明,就不會和大管家一起,買兩千斤高價胡椒了。還好,倒騰胡椒的事永貴不知情,否則也得辦砸了。

  永貴被抬走了,交由李太醫診治。

  楚翊深深嘆息,走到抽泣的奶娘身邊,無言攬住她的肩膀,一如她曾將啼哭不止的他抱在懷裡。

  第213章 私人訂製障眼法

  **

  春闈結束了。

  經糊名、謄錄、校對,十八名同考官分房閱卷,進行預選。然後,由主考官審閱,擬定「草榜」。

  主考官和禮部官員對謄錄的「硃卷」與考生的「墨卷」進行覆核,再行「填榜」,即正式確定錄取名單。

  上榜者稱「貢士」,第一名稱「會元」。

  楚翊栽了跟頭,不是主考了,這些都跟他無關。不過,他依然要和自己協管的禮部一同操辦殿試。有了去年恩科的經驗,一切順利。

  會試的錄取名額與殿等額,這些貢士實際上已是進士,只差欽賜的名號。

  會試出榜後三天,為殿試日。

  永曆小皇帝親策於廷,親命「時務策」一道,由貢生在和德殿內現場寫作,需一千字以上。今年的題目為:論翠屏府之新政。

  聽見太監宣讀題目時,楚翊心裡一熱。

  在場的不少貢生也看向他,目露欽佩。他們都知道他和李青禾的功勞,以及那柄來之不易的萬民傘。

  它珍藏於楚翊的書房,就掛在恆辰太子相贈的四字橫幅旁邊。若墨跡有魂,足以告慰英靈。

  吳正英也望過來,微微一笑。楚翊朝對方點點頭,心裡卻想:恐怕,要對不住老吳頭了。但是,他終於有機會絕殺慶王,必須把握住。

  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直取咽喉。

  殿試放榜為「傳臚」。

  那日,城裡暫停了宵禁。各處酒樓懸燈結彩,觥籌交錯。尤其是出了狀元、榜眼、探花的客棧,門面裝點著團團簇簇的紅綢。四月初的薰風,將新科進士們意氣風發的歡笑吹遍順都城。

  一道喪氣的身影,與歡騰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一條腿用夾板捆著,架著雙拐,忽高忽低地走在街邊,轉進一間客人稀少的酒肆。

  他頓了一頓,來到角落,對從早到晚候在那的接頭人道:「去將貴府的長史官叫出來,有要事相告。」

  那人立即跑出門,許久,慶王府長史匆匆而來。

  他先是問永貴的腿怎麼了。聽說是修補屋頂摔的,他輕蔑一笑:「九爺還是那麼摳門,連修葺房屋的工匠都不請。怎麼樣,還是四爺慷慨吧?若非四爺,你能在外面置宅院,夜夜當新郎?」

  永貴默了一下,說起那件「要事」。

  他說,今夜亥時正刻,九爺要在府里與一人會面,來人會走後門。就是那個原本約在郊外,又臨時取消的重要人物,他也不知是誰。

  長史官雙眼一亮,聽了聽街上的敲更聲,留下幾錠銀子便匆匆離去,回府報信。

  亥時初刻,寧王府后街。

  慶王一襲黑衣躲在暗處,親自蹲守。他緊盯後門,仿佛那是通往權力之巔的階梯。每當王府四周巡防的禁衛軍經過,他便與長史和管家閃在飯館的泔水缸後。

  「准嗎?」慶王掩著口鼻問。

  兩個心腹都說,消息保真。初場試的考題,就從此人之手泄出。準確性如何,有目共睹。

  慶王嗤笑:「自從你們買了兩千斤高價胡椒,本王就對你們的智謀持保留態度。」

  又聞了許久的泔水味。

  今夜無宵禁,但王府后街幾無行人,因而轆轆車輪聲顯得格外突兀。

  來了!

  慶王立即探頭,見一駕簡樸的馬車停在後門。車簾一掀,步下一名布衣老者,皓首蒼顏、面容清癯。

  月色清朗,來人的面龐雖一晃而過,但足以看清,竟是吳正英!寧王府後門迅速開啟,他閃身而入。

  「是吳大人!」慶王的聲音因興奮和泔水的臭氣而微顫,「他和老九結為朋黨,還深夜密會。這可了不得!哈哈哈……噦……這味兒……」

  長史和管家也說看清了,的確是吳正英。

  慶王先行回府,這二人伴著惡臭盯守了一夜,看見吳正英天色蒙亮才從後門離開。也就是說,他和寧王徹夜密談!

  二人對視一眼,熬得通紅的眸子迸出精光:勾結帝師,結黨弄權,這下寧王可徹底栽了!

  同一時刻,寧王府內。

  剛剛送走了「吳大人」的葉星辭正散步回寧遠堂,問走在身邊的好友:「我這招障眼法,是不是太損了?」

  「就當檢查身體了。」於章遠寬慰,「兵不厭詐嘛。」

  剛剛送走的老者,只是一個與吳正英容貌相像的市井郎中。鬚髮經過修剪,在夜色中有九分像。葉星辭召其來府里夜診,給大伙兒挨個診脈、檢查身體,又留宿一夜,才結了診費。

  這是專為慶王而設的障眼法,留永貴一命的價值,便在於此。能不能成,他們兩口子也不確定,只是試著一搏罷了。

  「這樣的鬼蜮伎倆終究不對,過後我要跟吳大人當面賠罪。」葉星辭內疚地嘆息,「但是,阿遠,近來這一連串的事,讓我悟出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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