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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丟在床榻,先挨了一頓「手板」,又迎來熱烈的吻。當他把楚翊撞下床時,對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原來,你還是什麼都不懂。像你這樣,得有多少人死在洞房之夜。」楚翊嗓音低柔地引誘:「要不要我教你?事先說好,要學呢,就得徹底融會貫通,不能半途而廢。」

  葉星辭欣然點頭。

  他感覺自己成了一壺沸水,把滾燙的生命傾瀉在男人身上。時而又化作一片羽毛,悠悠飄在風裡。時而軟成一團泥巴,任頑童揉捏。

  他看見星河閃爍於眼前,絢爛的光在腦海躍動如魚。熾熱的呼吸驅走春寒,恍若盛夏。熱,太熱了,綿密的汗水滋養著愛意。

  他被擺布著,也反過來擺布對方。像淘氣的孩子,在反覆擺弄捨不得吃的美食,無盡的貪婪和渴求。像在跳一支奇異的舞蹈,彼此在對方的引領下翻騰、沉淪。

  他像遊走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旅者,某一刻在雲端漫步,輕盈而自在。某一刻在深淵探索,悍勇而決絕。忽而快意如翱翔的鷹,忽而難耐如困於琥珀的蝶。

  心跳,如同鼓點,也似奔雷。在胸膛里激盪,鼓舞他去征戰,穿越層層迷霧,探尋生命的奧秘。迷霧之後,是一片瑰麗的光暈。他想走得更深,攀得更高,像是永不滿足的鳥兒,追尋更高遠的天空。

  然而,男人卻將他攥在掌心,不許他飛,又令他陷入滾燙的沼澤。泥濘的濕熱讓他幾乎窒息,他掙扎著、奮力向前,終於掙脫了束縛,趴在岸邊喘歇。

  緊接著,他又遭遇火山噴發。熾熱的岩漿如同猛獸般向他撲來,他感覺皮膚被灼傷,卻不痛苦,反而快樂。他幾乎昏厥過去,咬著牙逃離火海。

  氣還沒喘勻,他又落入了大海的懷抱。洶湧的海浪將他卷得東倒西歪,像一片無助的落葉,任由風浪擺布。他渾身濕淋淋的,瑟瑟發抖。

  然而,命運並不打算放過他,又將他投入沙漠。他焦渴難耐,喉嚨里有火在燃燒。於是,他只能祈求身邊的人救救他,帶他找尋荒蕪中的綠洲。

  他以為磨難已經結束,然而,與他同行的男人告訴他:這就不行了?勇敢的少年,冒險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知識很重要,你用心學,我賣力教。

  男人卻企圖傷害他,對他施以極刑。

  他皺眉拒絕,並將對方踹出被窩。

  「能不能教點好的!正常的!」葉星辭用被子把自己裹個嚴實,連腦袋都包起來了,只露出一張絕美的英氣臉龐,警惕而冷峻地盯著楚翊,「你,要廢了我的武功。再傷害我,我可喊人了!我的弟兄們都住得很近哦。」

  「別喊人……呃……」教學被迫中止的男人一時無言。他壓下邪火,與少年共枕而眠,溫柔地擁住對方,「慢慢來,不急,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快來慢來都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對方瞪著清凌凌的眸子,認真糾正。

  「好好好。」楚翊輕輕地哄道。

  「不然,我們還是當兄弟吧?當夫妻簡直要命。」

  「胡說,那怎麼行!哪有兩口子當兄弟的?乖,別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楚翊在心上人的眉心、鼻尖和面頰落下輕吻,又有些蠢蠢欲動。

  他浪費了太多個夜晚,迫切想彌補,就像挨餓多日的人渴望暴飲暴食。

  結果,再度被逐出被窩,且流放至床下。

  「把褲帶系成死結!」少年一招烏龍絞柱,颯然翻身下床,提起長槍,明晃晃的槍尖寒光一閃,「多系幾個,像糖葫蘆那樣。這是進入被窩的路引,經過檢查,方可通行。」

  楚翊笑了一下,平靜地照做。

  淡定之下,腸子都悔青了。他恨自己沒早早把握機會,這個機會,可以追溯到新婚不久,小五突然強吻他的那一刻……而當時他所做的,居然是勒緊褲帶?!

  下次進後宮,他得問問母妃,自己小時候是不是被摔過,掌控感情的那半邊腦袋先著地。

  第178章 一把野草

  **

  峭寒漸隱。

  雪水自房檐滴落,匯成早春第一曲。

  懸在寧遠堂的「九九消寒圖」已是滿目艷色,還余兩朵即滿。這是江北的熬冬民俗,冬至逢壬日畫一枝素梅,有梅花九朵,每朵又分九瓣。每過一天,就用胭脂染一瓣。待素梅紅遍,人間亦春光明媚。

  陌生的風俗,時刻提醒著葉星辭,此地非故土。

  十八歲的春天,他明白了一則真理。男人與男人對話的方式,只有三種:兩個都站著,談人生。一個站著一個躺著,論成敗。兩個都躺著,品歡愉。

  但他不許楚翊「傷害」自己,一準要受內傷的。什麼啊,哪有君子對溝子感興趣的,不正常。

  他愈發覺得凡人皆複雜,原來看上去清清冷冷、出塵絕俗的男人,也有極下流的時刻。會紅著耳朵,說些叫人後背發麻的葷話,就像有滾燙的蜂蜜流過去了。

  春風吹過沅江,送來太子的回信。太子叮囑妹妹注意身體,宮裡一切如常,母后鳳體尚可。自己在與葉家小妹接觸,還相約至風和園春遊。

  同時寫到,做假帳的建同知府已被革職並斬首。大齊皇家信使會將詳細的查辦經過及處理結果知會永曆帝,正式還駙馬清白。

  信函又是夏小滿代筆,葉星辭有點奇怪,太子為何不親筆寫信?他從中覺察到一絲疏遠,卻又摸不透原因。

  出乎預料,接到信的第二天,夏小滿也來了。二管家永貴說,上回那個送絲綢帕子的貨郎正在後門。葉星辭沒叫他把人領進來,而是帶子苓她們出去「挑選手帕」,順便散心。

  他們走進一間門可羅雀的茶坊,落座雅間,叫了一壺毛尖,幾碟茶點。三個月不見,夏小滿的氣色好多了,膚色白裡透紅,一雙大眼睛光彩照人。小松鼠乖巧地藏在他的前襟,只露出一顆腦袋。

  葉星辭說了關於信的疑惑。

  「你別多想,殿下只是很忙,才由我代筆。」夏小滿從箱籠內取出個三寸見方的木盒,裡面竟是泥土和野草,開著細小如米的藍花,「你的十八歲生日快到了,這是殿下送你的禮物,一把東宮的春草,他親手挖的。他說,你什麼都不缺,獨缺一絲故鄉的氣息。」

  葉星辭欣喜萬分,捧過那一方勁草,埋頭深嗅。清香襲人,恍然間回到東宮,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夏小滿又輕鬆地說起兆安的春:「黃芽春筍切絲清炒,殿下很喜歡吃。下人們采來鮮嫩的草籽,拿來燜飯、炒年糕都很清香。太子和令妹的婚事,今年應該能定下來。」說到這,他的語調沉了一點,悵然若失。

  閒話片刻,二人說起正事。葉星辭啜飲茶水,講了講最近的生活,寧王在會同禮部籌備春闈,又將北昌國庫去年盈餘和存銀數額悉數相告。

  夏小滿卻說自己都知道:「國庫存銀這些不算大秘密,東宮在順都有其他眼線潛伏,定期往江南傳遞消息,效率比皇上的眼線還能快上兩天。不過,都是些小人物罷了,胥吏僕從之類。」

  見葉星辭表情驚訝,夏小滿笑了笑:「放心,你的身份很安全,沒人認識你,包括當初在靈泉寺幫我傳話的小尼姑。現在,她在崇陵盯著瑞王,不,是知空。」

  葉星辭蹙眉:「殿下在江北培養眼線,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他不想讓你接觸這些有些陰暗的事物。」夏小滿輕撫懷裡小松鼠的腦袋,像在撫摸自己的心,「都一樣的,北昌在兆安也安插了很多細作,由宮裡把控著。兆安的風吹草動,小皇帝不出七天就能知道。」

  「我不關心這些,反倒想和九爺坦白。」葉星辭心虛而猶豫,因為他明白自己在說任性之言,「我想,將我的家世背景通通說出來。我不想再對他有任何隱瞞,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真名。」

  「萬萬不可!」夏小滿大驚失色,猛然攥住他擱在桌面的手,險些碰翻了茶壺,「葉小將軍,你迷糊了?你不是來談情說愛跟他過日子的!這些只是附帶品。當你照鏡子,你首先看到的是大齊的社稷,是太子,是葉家百年盛名,最後才是你自己。」

  葉星辭垂眸不語。道理他都懂,但道理和心裡,總是背道而馳。

  夏小滿霍然起身,坐到葉星辭一側,眼神如兩枚燒紅的鐵釘,語氣嚴肅乃至嚴厲:「令尊位極人臣,是三邊總督。大齊十二州,他執掌三個!五十萬兵馬,有十幾萬握在他手裡!而且,他還是聖上的表兄弟。你的兄長都是將軍,你的叔叔、堂兄弟們,全都身兼重任。你姑姑是貴妃,你小妹是未來的太子妃。寧王知道這些,還會跟你掏心掏肺嗎?你得藏在暗處,一旦來到明處,就失去了主動權。」

  葉星辭不語,青澀稚氣的面孔浮起迷茫,兀自抓起點心往嘴裡塞。好像這樣,就能連同煩惱一起吞下去。

  「公主背叛了太子,流落民間不知死活,你不能再背叛他了!」見他將頭扭向另一側,夏小滿也跟著挪動,「世上沒那麼多順心遂意。就像你姑姑,她根本就不想嫁給聖上,可還是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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