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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強撐起癱軟的身體,流淚謝恩。額頭杵在地面,久久沒有起身。

  「四哥。」楚翊忽然看向慶王,袍袖一拂,質問的語氣冷銳如刀,「剛才你讓許統領戒嚴宮城,還封了瑞王府?禁衛軍,只有皇上能調動。許統領,也只聽命於皇上一人。你的一個親信,就請得動他?你們已經相熟到這種地步了?」

  永曆轉向自己的四叔,目光陡生戒備。吳正英眉頭一緊,對最近的御前侍衛道:「下去看看,宮裡是否戒嚴了。」

  對方得令而出,很快返回,回稟道:「吳大人,剛剛許統領的人馬已經把住所有宮殿和宮門。」

  「還好,方才老夫正在翰林院,離皇宮很近。要是腳程慢點,恐怕就進不來了。」吳正英袖著手,冷冷打量慶王亢奮潮紅的面孔,「王爺此舉欠妥。」

  言多必失,行多必過。慶王一驚,此刻才開始懊惱方才熱血上頭的衝動言行。他雙膝一彎,斂起慌亂,從容解釋:「臣無意僭越,實在是事發緊急,恐怕罪魁會輕舉妄動,威脅到皇上的安危,這才貿然行事。想必,許統領也是如此。無論誰去通報,他都會立刻趕來護駕。」

  「朕知道了,四叔請起。」永曆道。

  楚翊沒繼續質問,因為他沒指望慶王因此而受到懲罰。他只想讓吳正英知道,慶王與許統領私交篤厚,而這有違本分。他感覺慶王用餘光瞟著自己,訝異而惱火,像是在說:老九,你怎麼突然難為我?

  楚翊沒理睬,看向自己那可愛的冒牌公主。

  葉星辭款款起身,行至小皇帝跟前見禮。正要開口說退親的事,太皇太后突然如旱地拔蔥般暴起,撲在慶王面前,掄起右手狠狠甩出一記耳光:「瞧你開心的!你三哥,害了你二哥,你卻恨不得放爆竹!老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呸!」

  慶王梗著脖子,敢怒不敢言,低聲重複「母后息怒」。吳正英雙眉蹙得更緊,額頭溝壑如刀劈斧剁。

  老太太又甩出兩記響亮的耳光,接著看向仍跪地不起的瑞王。她的目光深沉而哀切,整張臉都扭曲著皺在一起,顫抖著欲言又止。最終,化為一聲長嘆,在皇太后和宮女的攙扶下踉蹌離開。

  永曆動了動,也想走,問道:「公主想說什麼?」

  「皇上,事到如今,我和瑞王的親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葉星辭聲音輕柔,在照顧這位幼年君主脆弱的情緒。

  「那麼,公主屬意誰呢?」永曆乏力地問。他似乎並不感興趣,只想儘快離開。

  慶王那頂著三重掌印的臉,再度浮起喜悅。他挺直腰杆,整了整衣襟。她還能選誰呢?只有自己了。老三完了,老九是出身低微的郡王,又跟她不熟。只有自己了——唯一的親王,如此機敏幹練,完美復勘兼地案,又揭露瑞王的罪孽,讓先皇死也瞑目。

  葉星辭迎著眾人探究的視線,淡淡環視一周,最終定在楚翊深情的雙眸。他微微一笑,朗聲說出他一生都為之跌宕的抉擇:「我要嫁給寧王,婚期不變。」

  慶王笑意凝固,跪坐在地的瑞王乜他一眼,苦笑一下,繼而哈哈大笑,仰躺在地。沒人知道瑞王在笑什麼,笑中似有悲哀,嘲弄,釋然。

  第103章 鋒芒畢露

  「好,朕祝福你們。朕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永曆緩步下樓,吳正英緊隨其後。九歲的身影,脊背微駝,仿若老邁龍鍾。

  「吱——」鳥籠中的蛛鵑發出一聲啼叫。永曆哆嗦一下,加快腳步,繼而在以袖掩面開始狂奔,慟哭聲和幼小的身形消融於月色。

  中秋圓月懸於夜空,如慘白巨眼,冷冷凝視人間的一切。一場團圓夜宴,落得慘澹支離。片刻,人陸續散了,在場只剩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不,是四個男人。

  葉星辭走近新任未婚夫,輕聲道:「逸之哥哥,送我回去吧。」

  「等等!」慶王大喝。

  他眼中的茫然褪去,怒火漸燃,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大大低估了老九的城府和心計。他死瞪著楚翊,步步逼近,一字一頓:「你,抱得美人歸。我,得了三個大耳光。你不覺得,哪裡不對嗎?」

  楚翊溫厚地笑笑:「四哥,瞧你說的,那仨耳光又不是我打的。」

  慶王的目光,在面前即將結為連理的一對璧人之間流轉,接著緩步後退,兩腮肌肉顫抖:「明白了,我全明白了。老九,你頻頻往永固園跑,哪裡是去探望你四舅,你那是奔著公主去的!你出門的時間,剛好與公主齋戒期重合。公主根本沒齋戒,而是被你誘拐走了!你嘴上說與公主不熟,其實一直暗地裡追求公主!你,你太狡詐了!」

  「情場如戰場,兵不厭詐。」楚翊又笑笑,只是少了些溫和。

  慶王雙眸微眯,終於看破他的野心,嗓音忽而喑啞:「你也想做攝政王?」

  「是啊。」楚翊淡淡回應,「四哥,若你肯助我,我們會讓天下變得更好。若你不肯,那我只好獨自走下去了。還有事嗎?現在,我要送公主回去了。」

  「我全想通了!」慶王氣急敗壞地踱步,「你早就想爭,卻引而不發。當初,你主動讓出禮部,不是高風亮節,而是坐山觀虎鬥,讓我和老三爭權。你去翠屏府,也許就是為了兼地案,卻暗中操作,把案子推給我去查,讓我來當出頭鳥!對了,說到鳥,鳥是你帶來的。你八成早就查明是老三毒殺了二哥,卻等著我去揭露!現在,母后一定恨極了我。只要她活著,就絕不會支持我!」

  慶王將鳥籠摔在地上,一腳跺碎。鳥兒發出悽厲悲鳴,吐血死去。

  「四哥,你把我想複雜了,我哪有這麼大本事。」楚翊不慌不忙道。

  「四爺,我這個局外人來說一句吧。」葉星辭牽住未婚夫的手,「老太后恨你,不是因為你說破鳥喙有毒,而是因為你在她最傷心的時刻,開心得上躥下跳。你可以落井下石,但不能站在井邊跳舞。」

  瑞王仍躺在地面,像水裡的魚般仰望他們爭論,痴痴地笑著,輕撓鬢角。很快,這些煩惱絲就將離他而去了。

  「老九,你藏得真深!太深了!」慶王狠狠咬著牙,將字一個個從齒縫間擠出來。此刻,他對楚翊的恨,似乎遠超已經構不成威脅的瑞王,「你休想迎娶公主!」

  「四哥,你猜母后是支持我,還是支持你?」楚翊冷靜得可怕,眸光如沉寂萬年的深湖,「你還是消停一段時間吧。你私自結交許統領,犯了忌諱,此事可大可小。你敢阻撓我的婚事,我就參你結黨,妄圖謀逆。」

  「四爺,別忘了,九爺救了你唯一的兒子。」葉星辭也回護夫君。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團結,一致對外。

  「他那是為了他自己!我完了,就沒人擋在他前面,和最強勢的老三斗!」慶王失態地咆哮,口沫橫飛,「公主,你少不更事,別被他蒙蔽了。他虛偽奸詐,你跟了他,早晚後悔!」

  「老子……老娘樂意!」葉星辭一句話差點將對方噎死。

  慶王的眼中一片堅冷陰翳,猶如被濃墨潑灑過的嚴冬的石頭。楚翊坦然與之對視,年輕的眸光鋒芒畢露,銳不可擋。

  他又瞟一眼仍在痴笑的瑞王,牽著未婚妻信步離去,猶如剛在賭桌賺得盆滿缽滿的賭徒。他不會輸,因為他出了老千。不過,押的卻是真心。

  新的鬥爭開始了,他已經藏無可藏。好在,他不再是一個人。

  **

  「殿下,江北傳來消息,日子定了,還是十月初八。」夏小滿端起洗腳水,看見尹北望渾身一僵。他感同身受般,也難受了一下。

  倒了水,尹北望說腰疼,於是他跪在床上,為對方按腰。

  沉默良久,尹北望猶豫地嘀咕:「你說,寧王要是發現小葉子是男的,還會喜歡他嗎?會不會一生氣,把他給打了?」他很少用這樣憂心忡忡的口吻說話,顯得有些柔弱。他的心很細,細到聽葉星辭哼幾句小曲就判定寧王心動了。否則,一個男人,不會教「女人」這樣的歌。

  「寧王應該打不過葉小將軍,葉家槍可不是吃素的。至於會不會喜歡……」也許會的。但夏小滿只能順著對方的心意說,「恐怕很難,但也只能湊合著過了,打掉牙往肚裡吞唄,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

  尹北望吁了口氣,俯在枕上的側臉鬱郁若沉水。夏小滿知道,他已經恨上了那個新郎官,儘管素未謀面。

  「等歲末,太后的譚祭之後,皇族晚輩都已服孝三年。殿下也該考慮選妃了,東宮的奴婢們都等著喝喜酒呢。」夏小滿用掌側按揉,隔著一層衣物,感受對方的肌理,這讓他心跳加速。他傾慕太子的身體,更艷羨於這副軀體的完整和健朗。這些,他再不可能擁有。

  「不急。不過,我也確實需要世家的協助。」尹北望道。

  其實,太子妃的人選早就定了。自那女孩呱呱墜地,經穩婆大聲傳出喜訊的一刻,就八成是未來的太子妃——葉大將軍唯一的女兒,小葉星辭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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