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夏小滿平靜地娓娓道來:「你想辦法,與瑞王的世子或別的兒子見面。勾搭對方,讓他調戲你,被眾人撞見,再把醜事大肆宣揚出去。你演一出自縊或投湖的戲碼,以死明志,這樁婚事大概就告吹了。不過,有很大的風險,不好把控。」

  「真是個好主意啊,既得不要臉,又得不要命,折騰死我了。」葉星辭冷冷地苦笑。楚翊斷然不會想出這樣的損招兒,因為他捨不得自己遭罪。

  忽然,他心裡一動,「夏公公,既然殿下不想讓我嫁瑞王。那就是說,他要我嫁慶王?」

  「殿下還沒說。那麼,葉小將軍,你自己想嫁誰呢?有人選了吧?」夏小滿幽幽地反問。似乎不是出於公事,而是某種私人趣味,帶著莫名的戲謔。

  「我想回家。」葉星辭乾脆道。他感覺,夏小滿樂於看見自己斡旋於楚家兄弟之間,他想不通其中的樂趣,大概和看戲差不多。

  「我明白你的思鄉之苦。可你別忘了,你是怎麼發誓的。」夏小滿倚在桌旁道。

  「誓死效忠殿下。我會按照他的計劃走下去,他讓我嫁誰,我就嫁誰。」葉星辭頓了頓,聲音忽然低了些,「我發現,公主的嫁妝,沒有傳聞中多。」

  「所以才叫傳聞。」夏小滿無奈一笑,「太子故意散播出去,好叫楚家兄弟眼紅。公主私下裡還把嫁妝給了太子一部分,供他與皓王抗爭。」

  計劃,又是計劃。葉星辭嘆了口氣,讓夏小滿往裡坐,接著用火摺子點燃蠟燭。他飛速研墨,提筆揮就一封家書,托夏小滿帶給娘。

  內容很簡單,自己吃得好,住得好,很開心,胖了,一切都好。因為娘識字不多,複雜的看不懂。

  「收好,別被你的松鼠啃了哦。」

  「好,我會交到定國府的李姨娘手裡。」夏小滿將信箋收進薄布衣衫的袖袋,「我這就走了。在你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回去陪著太子。」

  葉星辭猶豫一下,道:「難得來江邊,我想過江去,回兆安看看我娘,也免得你送信了。」

  「還是別了。」夏小滿袖著手起身,「就算我請示太子,他也是這句話。葉小將軍,希望你以大局為重,別再做任性的事。謀大事者,哪有戀家的?」

  葉星辭搶白道:「你叫我別戀家,自己還不是眷戀著東宮,不舍晝夜地往回趕。」

  夏小滿怔了一下,眼裡閃過難堪,接著刁鑽地笑了:「那裡不是家,只是我生活的地方。你是世家公子,我是做奴婢的。你的俸祿比我多,地位比我高,得到的重視也多。所以,你的格局必須比我大。」

  葉星辭緘默不言。幽微燭火斜照,映著少年寫滿鄉愁的精緻臉龐。

  「殿下說,將來你會回到東宮,一切和從前一樣。齊軍的戰歌怎麼唱的?九萬里風休住兮,鐵騎吹取雁鳴山。這個宏願,總會實現的。」

  夏小滿忽然想起什麼,挽起褲腳直至膝頭,展示腿上被石子硌出的傷痕,仿佛那是至高的榮耀。

  葉星辭更不知該說什麼。

  夏小滿露出一種平靜、驕傲而滿足的微笑,而後吹熄燭火。那張俏生生的笑臉倏然隱入黑暗,卻又久久殘留在眼前。

  「感覺硌得慌,稍稍動一下就好了,何必自討苦吃。不過,動了也會挨打……唉,在宮裡當差的,都不容易。」葉星辭翻著兵書喃喃自語,忽聽輕輕的叩門聲。他披衣開門,一股醇厚的、熱騰騰的香氣撲鼻而來。

  楚翊手端托盤,立在門前:「紅糖姜棗湯,趁熱喝吧,我親手熬的。」

  葉星辭下意識接過,疑惑道:「怎麼突然做這個?」

  「我聽你說,肚子不舒服。我也不懂這些,可能喝了會好點吧。」

  原來是暖胃的,葉星辭甜蜜地抿嘴一笑。還沒喝呢,胃裡就開始暖了。他的臉被屋外月色籠罩,楚翊的臉則映著屋裡的燭光,一冷一暖兩張面孔相對著,而後同時靦腆地錯開視線。

  葉星辭正要關門,被男人抬手攔住:「不謝謝我?」

  「謝謝,逸之哥哥。」他輕輕地說,笑了笑。瑰麗可愛,連皎月清輝也剎那失色。

  「不請我進去坐坐?我……我想看著你喝湯。」

  葉星辭羞於和男人深夜獨處,於是單手端碗,用嘴唇試了試熱度。而後豪邁地一飲而盡,將碗口朝下,仿佛在給誰壯行,還打了個小嗝:「幹了!哈哈!」

  「早點睡。」楚翊不捨得將目光移開,於是緩步後退,猛地一腳踩空跌下台階。

  在葉星辭的驚呼中,他順勢用手撐起頭,玉山傾頹臥在當院的青石磚地,笑吟吟道:「我不是摔了,只是在席間多飲了幾杯,躺這醒醒酒再走。唉,今夜月色真美。」

  第84章 招搖撞騙

  翌日清早,一行人動身前往丹宇縣。葉星辭將宋卓留在翠屏城,命其入住客棧里孫家母女隔壁,近幾日盡心保護。

  楚翊明確說過「不必相送,低調行事」,可楊知府又是反著聽的,率一眾官吏郊送十里,話別時還哭了,說這一別就再看不見王爺天人般俊逸的風姿。不像送行,像送葬。

  上路不久,飄起小雨。

  晚稻如同大地的汗毛,在雨絲中搖曳。空氣中瀰漫著濕潤泥土和青草氣,令人心曠神怡。充滿生命力的氣息,讓雪球兒格外興奮,柔順雪白的馬尾凌空亂掃。

  東行大半日,丹宇縣城出現在視野中。

  「停車,我去方便一下。」陳為下了車,鑽進路旁草叢。走出很遠,閃到樹後。

  「我也去。」葉星辭輕巧地躍下馬背,也進了草叢,被楚翊一聲大喝驚了回來:「我四舅在那邊!」

  葉星辭慌忙轉身,換到道路另一側。楚翊也下馬相隨,「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陪你。等會兒,我離遠些就是了。」

  邁入草叢,他又埋怨地咕噥:「這次出門,你該把子苓雲苓帶在身邊,日常起居沒人作伴,多不方便。我知道你獨立要強,但也不必事事如此。像昨夜,你身體不適,要是子苓姑娘在,你早就喝上熱湯了。」

  「我沒覺得不方便。相處久了,有機會徹底了解我,你就懂了。」葉星辭輕笑。他很少聽到楚翊用剛剛的語氣講話,嘮嘮叨叨,真情流露。楚翊很擅長斂藏情緒和想法,乍見與久處,判若兩人。

  葉星辭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楚翊低聲道了句「小心」,順勢牽住他的手。他沒有掙開,輕輕回握。又走了幾步,他四下看看,說:「就這吧。」

  「我離遠點,有事喊我。」楚翊走出十幾步,背對著他,二人之間隔著一叢灌木。

  「你不會偷偷回頭吧?」

  「認識這麼久,我是什麼樣的人,你該清楚。」

  可惜,你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葉星辭盯著男人的背影,撩開衣擺,從容解決了個人問題。同時想:逸之哥哥,我挺好奇,咱倆誰尿得更遠一點。小時候,我可是打遍東宮無敵手的撒尿狀元。

  返回官道之後,陳為苦著臉抱怨:「大外甥,你剛才扯嗓子喊什麼『我四舅在那邊』,差點給我嚇出毛病!」

  「哦,我在提醒公主而已。」楚翊笑了一下。

  「聽上去,就像有仇家來追殺我,而你在給人家指路。」

  葉星辭哈哈大笑,策馬朝縣城疾馳。

  進了縣城,幾人先做喬裝。剪下一點頭髮碎碎地粘在黑布,又粘在唇上,葉星辭和陳為還束髮戴冠。這樣,當丹宇知縣回來後問起,是什麼樣的人拿著腰牌到縣衙來,官吏說起來者的形貌,對方就不會聯想到他們。

  喬裝完畢,楚翊和葉星辭相視而笑,都夸對方氣宇軒昂。

  縣衙就在與城門相通的主街正中,轅門外一對雕刻精細的高大石獅,睥睨著街上往來的百姓。東側置一大鼓,鼓面裂紋縱橫。

  大門上方的黑漆匾額,上書「丹宇縣署」。匾額下一副楹聯:天聽民聽天視民視,人溺己溺人飢己飢。

  「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李青禾能做到急百姓之急,卻被革職了,真是荒唐。」楚翊手握摺扇,盯了這副楹聯半晌,信步登上石階,抬腳就往門檻里邁。葉星辭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跟在旁邊,目不斜視。

  幾人的從容氣度,和身上剪裁精細的綢緞衣衫,令守門衙役怔了怔,猶豫一下才追上去:「幾位公子,是張知縣的親屬嗎?可有名帖?」

  葉星辭毫不露怯,也沒回答對方的疑問,而是壓了壓唇髭,沉聲道:「我們是翠屏府來的,把主簿叫出來。」只要他不心虛,那虛的就是對方。

  衙役將他們引到大堂之後的二堂落座看茶,這裡是議事廳,也是會客廳。隨後,從簿廳請來主簿。

  主簿四十來歲,身材矮胖,相貌和氣。他走得很急,又是個怕熱的,脖頸間堆著的三層肉榨油似的往外滲汗,大概以為頂頭上司在翠屏府犯了什麼事。

  他氣還沒喘勻,便拱手陪笑:「幾位官差光臨敝縣,有何指教?」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