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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淮南路更是應景,金秋的收成寥寥無幾。又有人宣揚,五行說,「政失於木,而旱魃至」,一時間反對新法的事情開始口口相傳,儘管還未形成較大的規模。

  但蘇嶼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朝堂怕是真要變天了,在全國的監察御史中,支持新法的王相一黨,占有七成。

  新法一廢,王相必倒。

  隔壁桌上的那男子洋洋灑灑,講著掘觀音土,易子而食,像是親眼見過一樣,蘇嶼聽著反胃,心下又有些擔憂起來。

  無論新舊如何爭,苦的終是百姓。就像齊珩所說,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全對,那麼總有人反對,權力的鬥爭下,都在關注究竟能不能推翻,誰也不會去管百姓如何。

  從蘇州順利又去了越州,從越州回來的時候已經到年關,大街小巷都掛上了燈籠,看起來喜氣洋洋,可是今年的冬沒有往年的冷,已經大年二十五,沒有冷得刺骨的感覺,看樣子是個暖冬。

  她收

  到了齊珩的三封信,是三封很簡單的信,言語寥寥幾句。如今百姓之間都開始口口相傳,朝堂之事必不會少,她知道他近來一定很忙。

  再忙也能想起給她寄信,已經讓她很欣慰了。

  第一封信,阿嶼,墨淺情難盡,筆遲意更牽。萬言萬語,唯有想你。齊珩。

  第二封,阿嶼,想你,齊珩。

  第三封和第二封是一樣的,阿嶼,想你,齊珩。

  蘇嶼不由得笑,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知道了,知道你想我。

  我也想你。

  臨回江浦縣時,蘇嶼去了趟宏覺寺。

  跪坐在蒲草拜墊上,裙邊揚起剛剛掉落的香灰,蘇嶼雙手合十。

  願齊珩心想事成,願父親身體康健,願她所在乎之人都平平安安。

  燭明、芙蕖、水蓮這些人是要隨著蘇嶼回齊家小院過年的,在從江寧府臨走的時候,被聞琅截住了路。

  聞琅本欲和她一同跨年,問了緣由,竟也跟著她同道回了江浦縣。

  羅氏和老太太儘管對齊珩不滿,但也相信齊珩,索性當時蘇嶼也說願意等他,讓二人的心才慢慢緩了緩。

  江寧府關於蘇嶼的風言風語也聽了許多,兩人都是不信的,可如今這聞琅跟著回家,讓兩人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又看聞琅對蘇嶼照顧有加,二人言笑晏晏的樣子,不由得期盼齊珩趕緊歸家,晚了怕是真要來不及了。

  *

  自年後邁入二月以來,兩浙路幾個重要的州城已盡收囊中,忙完了這些,蘇嶼終於可以歇一歇了,揉了揉肩頸,就且小歇十日吧。

  不過如今,可真是欠了一屁股債了。到時候真要還不起,怕是她這裝修得頂頂好的院子也要盡數賠給人家了,即使是賠完還遠遠不夠呢。

  好在她和劉知遠在幾個府城的城郊跑過幾日,房牙子那也都掛了名,主打一個價格優惠,以她的眼光看來應該是不愁賣的。

  想必幾個月後,財源必是滾滾來。等錢慢慢多起來,再開始往南去江南西路的洪州等地發展一下。

  江南東路這邊的天氣雖尚且還算可以,但掩飾不住有些奇怪,自她至江浦,所得感受便是比東京城空氣濕潤幾分,尤其是雨季,還會有些潮氣。

  可如今春寒料峭的時候,已經快邁入春日,本該一場春一場暖的時節,奈何天竟一滴雨未下,也是很奇怪了。

  連江南東路都如此了,也不曉得再往北去是個什麼章程。

  蘇嶼突然想起街頭巷尾談論的新法觸怒,旱魃為虐,甚至就連孩子們口中喊著的話都與新法致天災息息相關。

  倒不是蘇嶼不信因果報應,而是將所有旱災問題都推在新法上,總歸是過於刻意。孩子們說的肯定不是自己編的,想必是有人所教。

  如今瞧著,這般情形定會愈演愈烈。

  三月底,蘇嶼和聞琅在陋室銘小坐,說書人休息的片刻,就聽旁邊人打開了話匣子。

  「聽說淮南路久旱,江河枯竭,有六十多萬畝小麥絕收,而自去冬無雪,今春播又無雨。上年借貸的官錢,今年春就得連本帶息的還清,天災當道,怎麼能還清,這不是逼老百姓去死嗎?」一男子的聲音,感同身受,痛惜不已。

  另一男子附和著搖頭,「朝法害人,麥苗新法害人不淺吶!」

  「聽說亳州已經開始人吃人,人相食,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可憐。」

  「什麼?」有旁邊桌的人聽到了插話道,眼裡滿是震驚。

  「淮南路受災區的人已經開始大規模向北走,每日三五百人的向汴京逃難,路上餓死的人數不勝數,屍橫遍野。」

  蘇嶼聽著不太舒服,下意識蹙眉去看聞琅。這般話此月以來聽過多次,話是越來越重,情況也越來越嚴重。

  聞琅淡淡一笑似是安慰,「應當是誇大其詞。」

  朝堂之事他雖不明朗,但站隊之事清晰,有人要借災情生事,抵制新法,可不是說的越嚴重?

  而他也在想,齊珩在里扮演什麼角色,是衝鋒在前的,還是隨波逐流的,是殺伐果決的還是優柔寡斷的。

  他也在看,以事看人,以事論人,究竟他齊珩到底夠不夠,此生能護得了阿嶼,夠不夠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讓步。

  第125章

  比起朝堂內的事,埋首於浩大繁瑣的典籍中去校勘實錄,反而是齊珩更樂意去做的事。

  可狀元之名既然冠上,本就註定不凡,尤其是在他昔日義憤辭官,反而獲得官心暗許的情況下。

  昨夜官家急召他偏殿獨對,獨承密令。今早天還未亮,任命為翰林學士的文書便下來了,還送了他一方硯台,刻著文章司命。

  回想起這一年,齊珩感慨頗多,如今只差臨門一腳,他反而有些踟躕不前,因為他知道,這樣做於道義一定是錯的。

  但於權利的爭鬥中,便是對的。

  畢竟,只有贏了才有辯解事出有因的機會,輸了便是一敗塗地。

  可……他真要這樣做嗎?

  人總是會在接近結果的時候才會反覆徘徊。

  齊珩攥緊了那方硯台,心裡翻起驚濤駭浪,但他面上卻很平靜,他只是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他想過藉由天災的事,對王相造成致命的打擊,即使是這樣借事生非,他都有些不忍。

  可他的想法還是保守的,那些激進者堅持以虛構死亡人數、造假誇大災情,直接停了新法,罷了王相。

  而官家雖未明說,齊珩也從昨日的夜對中悟出來了。

  官家是默許的。

  一面是看似尋常,其實最奇崛,而成如容易卻艱辛,足以毀了一個人的一生。而另一面是王相的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他齊珩,又是哪一面呢?首鼠兩端,虛以委蛇?

  無論是天象變,五行之說,還是諷喻詩,在推波助瀾下,已經產生不小的轟動。

  齊珩放下手中的硯台,瞥見那放置的公文。

  上書的是被嫁接過的災情情況,和虛構的六旬老農無力償還麥苗本息,將女兒賣給豪強為妾,而後雙雙自盡的事件編造,以及多數偽造地方官吏強行分配麥苗錢的具結書。

  淮南路乾旱災情情況是有的,不至於這麼嚴重。六旬老農之事也是有的,並非因麥苗法直接導致。地方官吏強行分配也是有的,但沒有這麼多。

  以麥苗法緩

  解的國庫空虛,已得到稍許緩解,而如今民怨四起,也必得推出一人來平息民怨。官家已經做好準備,只待他這個小卒子將這事辦好,好有一個正經的由頭,足夠大的由頭。

  忠不違君,可亦不能違心。

  回想起自己的這一年,四月欽點狀元郎,從翰林編修入仕,修書寫史,兢兢業業。

  五月使者來訪,他即興作詩拔得頭籌,被賞緋魚袋,跟著開始學習寫公文。

  七月西邊境被入侵,官家夜半急召入宮對策,他以所學快速寫好詔書,並提邊防建議。

  今昔一月雖被新法派舉報與蘇勉有瓜葛,但被官家忽略,破格讓他直學士院,朝堂之中聰明人也參出來些官家的意思來,不再站隊明顯。當走進翰林院正廳,參與機密文件的起草,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權力的中心。

  再者就是今早,正式被任命為翰林學士,所有人都知道他前途無量,日後是登閣拜相的宰輔之才。

  可齊珩卻面無表情,居於書房正坐,抬手寫下……辭呈。

  臣以庸陋,誤蒙聖恩……

  ……

  伏望陛下許解政柄,臣頓首謹奏。

  墨跡未乾,齊珩看著這字,眼睫下垂,手鬆開筆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待此間事一完,便辭官回江寧。

  或許他一早就該這樣做的。

  不能不忠於君,所以這件事他會做。不能不忠於自己,所以他辭官回布衣,也算是對自己的懲罰了。

  阿嶼,你說過要養我的,還算不算數?<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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