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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幫過大理寺的忙,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死了,我難道沒有資格替她收屍?」

  陸清猶豫著上前,輕聲道:

  「燕夫人,他們都說找回失蹤人口的人容易怨氣上身,若你幫她,下一個失蹤的就是你了呀。」

  我剛想反駁,便聽裴崖冷聲道:

  「第不語怪力亂神,這等話百姓說說也就罷了,你是大理寺主簿,也信這些?」

  陸清扁扁嘴,不說話了。

  我收拾好東西,抱著陳倩嫻走出義莊。

  陳倩嫻縮在我懷裡,抖得手都抓不住。

  我柔聲安撫她:

  「倩嫻乖,燕夫人已經和你娘打過招呼了,大理寺會保護好你的。」

  「你給大人們指路,我們不靠近那個地方。」

  陳倩嫻點點頭,一邊哭著,一邊領我們爬上雪崖,來到半山腰。

  半山腰那處,有一個黑峻峻的山洞。

  漫山的雪都掩不住那黑口子。

  「我在這裡抓鳥,忽然看到一個東西爬出來,後面還有人追趕。」

  「然後那東西掉下去了,我嚇得哭出來,追他的人,反倒過來把我也扔下去。」

  小孩子都不放過,行徑惡劣至極!

  我摸摸她的腦袋,往後站了站。

  劉擁拿起棍棒,領著人放輕腳步,緩緩逼近洞口。

  忽然,洞內傳來窸窣聲。

  侍衛立刻停住腳步,聽聲分辨。

  聲響時隱時現,劉擁揚手,讓侍衛往後撤退幾步,轉頭和裴崖商量著該不該上前。

  「不會是什麼大棕熊冬眠的地方吧?」

  「若有大棕熊,官府早告誡不許上來了,還有人來這兒捉小鳥?」

  「可是……」

  話音未落,一頭黑狼忽地從洞口竄出來。

  侍衛們嚇了一跳,紛紛後撤。

  那隻黑狼極其瘦削,若沒有一身黑毛,想必跟細狗沒什麼區別。

  它掙扎著,一步一踉蹌,蹣跚著朝這邊爬來。

  侍衛們拿著火把,嚇得連連後退。

  它看清我們,拖著血跡,黑眸中滿含祈求,喉嚨里咕嚕嚕地哀嚎。

  一頭受傷的黑狼,一列拿著火把的侍衛。

  半崖上的這幅場景,總透著詭異的味道。

  而身處隊伍後的我,心跳驟然加速。

  這具身體對狼過于敏感。

  我捂住陳倩嫻的眼睛,迅速往後跑。

  忽地一個趔趄,我把陳倩嫻護在身下。

  「燕夫人?」

  「別怕,我保護你!」

  「倩嫻不怕,但是燕夫人,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額頭一涼,她瘦削的手指往我頭上一蹭。

  「還出汗了?」

  我長出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

  我抱著陳倩嫻站起來,看向那頭狼。

  奇怪,黑狼的眼睛不該是這樣的,它滿目含淚看著我們,開口卻說不出話。

  忽然,黑狼猛地一抖,竟嗚咽著朝陸清爬過去。

  裴崖舉起火把,要揮退它,陸清卻猛地捉住他的手。

  「大人,等等!我好像認識它。」

  他推開裴崖,緩緩上前,蹲下身子,細細打量這隻黑狼。

  黑狼乖乖俯下身子,喉嚨風箱般撕扯,淚花漣漣。

  雪風颳耳,陸清驟然高呼:

  「來人!快抬擔架!救人吶!」

  第24章

  這頭黑狼是人。

  他被燙開皮膚,沾了滿身黑毛。

  灌了生漆,從此無法說話。

  四肢被削成相同的長度,方便爬行。

  裴崖竟也認出了這個人。

  陸知,陸清的親弟弟,清嘉書院學子。

  去年冬天,他誤殺同窗,被判斬刑。

  只是不知,他現在為何會以這種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

  半崖上的山洞神秘而充滿危機,無一人再敢上前一探。

  我們一行人,默默坐在醫館前堂,等陸清的消息。

  半晌,陸清走出來,面色凝重。

  我和裴崖看向他,站了起來。

  陸清雙眼熬得通紅,看著我們,搖搖頭。

  「醫館準備用燕夫人上次提純的青黴素,他這一身的黑毛,也不知道……」

  陸清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我和裴崖對看一眼,明白了他想說的話。

  採生折割。

  團體捉來弱者,人為製造殘廢或半人半獸的怪物,製造幌子騙取他人同情,獲取錢財。

  陸清興許是去年僥倖未死,被人擄去弄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卸去一身黑毛,要承擔極大的風險,萬一傷口引發炎症,後果……」

  「醫治前,陸知會把去年所經一切寫出來給我,屆時我會告知大人。」

  陸清身心俱疲,朝裴崖鞠了一躬:

  「大人請回吧。」

  裴崖微微頷首,帶我回府。

  時至傍晚,萬佛寺鐘聲響起,宵禁將至。

  暮光折射在地上的雪,冰冷與暖光交織。

  心上壓著一樁樁案子,我們的心實在晴朗不起來。

  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被捉來的涉事和尚怎麼樣了?」

  「不肯招認。」

  「但我有些頭緒,只是沒有證據。」

  我心裡一咯噔,轉頭看他:

  「你先說。」

  「戶部、禮部尚書之位都由侍郎頂替,我哥的監斬官一位也被人頂上,這三人都屬三皇子母家麾下。」

  「你懷疑是三皇子乾的?」

  「三皇子是個傻子,腦子又不靈通,看起來不像是會爭奪皇位的人。」

  「倒是他的母親欣貴妃,有當太后掌權的苗頭。」

  「垂簾聽政啊。」

  我思索片刻,忽然憶起清晨在街道上看到的那兩人。

  「如果三皇子是傻子,為什麼要給他配一個謀士呢?」

  「哪個謀士?」

  「拿羽扇的那個。」

  「那個是起居郎,叫劉允。」

  我停下腳步:

  「不對,三皇子說要把我變成小燕子,這句話我總覺得……」

  總覺得毛骨悚然。

  我扯住裴崖的衣袖:

  「三皇子有沒有生過大病?或者落過水?」

  「嗯?你怎麼知道?」

  「三皇子天生痴傻,不過也如你所言,落過一次水,發過一次高熱,昏了足足三天三夜。」

  「太醫都說沒希望,可三皇子卻忽然醒過來了。」

  「不過,他甦醒之後還是傻的,沒什麼異樣。」

  我瞬間充滿鬥志:

  「落水就是個異樣,查他!」

  裴崖疑惑:

  「你那麼肯定?」

  「我懷疑《第不語》出自他手。」

  按照經驗,瀕死回光之人八成是穿越者。

  《第不語》是清人所著,他改了一個字,搬到現在,用這個時代的人從未聽過的詭異故事製造恐慌。

  他目的不純。

  《第不語》這條線索,我們也去尋過。

  我們找過出版書坊,老闆都說是一個披著斗篷、蒙著面的人給足銀子讓他們印刷的。

  身高體型都是能淹沒在人群中的那種,尋不到什麼特徵。

  可惜沒見到臉,見過的話,裴崖一手丹青,絕對能按圖索驥。

  不過沒關係,三皇子這條多出的線索剎那間讓我腎上腺素狂飆:

  「查!給老娘查!查不了三皇子查他的起居郎!查他!」

  第25章

  陸知活下來了,陸清也滿腹心事找上我。

  我坐在後院台階喝酒暖身,踩著台階下不知何時鬆動的青石板,抬眼看空蕩蕩的燕子窩。

  他坐在我身側,我替他斟了杯酒,聽他囁嚅半晌後開口:

  「燕夫人,這案子我們還是不要查下去了。」

  我一愣,酒杯一斜,我趕緊端正:

  「為什麼?」

  他垂眸斟酌說辭:

  「涉及的範圍太廣,我怕最後會傷亡慘重,不如就此止步吧。」

  我被他這話說得一愣,轉而明白過來:

  「陸知寫了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

  陸清聲音陡大,反應過來後,他環顧四周,低聲道。

  「燕夫人,這不值得。」

  「你說什麼?」

  我有些不可置信,一瞬不瞬盯著他的臉。

  「你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你一句不值得,誰為薇娘申冤?」

  「她是個妓女,為這等身份的人得罪權貴,更不值得!」

  我的腦袋忽地一白,像有萬丈雷霆劈下,痛得無法思考。

  只有那句話在我腦子裡迴蕩。

  「她是個妓女,不值得……」

  「燕夫人?燕夫人?」

  陸清搖晃我兩下,我回過神。

  看著陸清這張面孔,我竟覺得有些陌生。

  「陸清,你再說一遍,誰不值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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