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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李謖也下了徹查的命令,可幾個月來毫無進展。

  最後,「不語殿」是什麼地方?

  整個長安城沒人聽過這個名字。

  我從薛夫人家出來,垂頭走在雪道上,凍得直哆嗦。

  絲毫沒發現這條道上有何不妥。

  直到碰上迎面走來的兩個人。

  一人拿著把羽毛扇,眯著眼打量我:

  「夫人獨自於雪中行走,可是有煩心事?」

  我回過神,尷尬笑笑,往旁邊一避。

  那人攔在了我的面前。

  「彼此彼此。」

  那人扇起羽扇,煞有介事:

  「夫人真幽默,貧道看夫人印堂發黑,恐有變故加身啊。」

  我已讀亂回:

  「這場風雪來得突然,我沒帶傘,不就是風雪加身了嗎?」

  他笑得沒臉沒皮:

  「外來客難適應,不如偏安一隅,勿管紅塵事。」

  我一頓,忽地腦袋嗡嗡:

  「你說什麼?」

  他身側有點眼熟的地主家傻兒子拿起攤上的泥人,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看,羅剎鳥!」

  那人溫和一笑,拍拍他的手背:

  「這是小燕子。」

  小傻子走到我面前,低頭打量我片刻:

  「你是小燕子嗎?」

  我被他嚇得一退,隨口答道:

  「叫我方慈也行。」

  「哦~」

  他長長地拖了一聲,轉頭對那人笑道。

  「把她做成小燕子行不行?」

  我登時汗毛直豎,倒退兩步。

  腦海里迴響著陳倩嫻那句話:

  「他們還嚇我,說要把我捉去做成羅剎鳥,那才好玩。」

  身後又有一個人拽住我的胳膊,我嚇得一回頭。

  青衫白氅,紅傘遮雪,是裴崖。

  他兩步跨到我身前,關起傘,向兩人微鞠一躬:

  「下官見過三皇子殿下。」

  我嚇得差點站不穩,抓了一把裴崖的後腰才直起身。

  裴崖整個人顫了一顫,忍痛站在我面前,擋住三皇子他們的視線。

  「下官家眷,不知殿下清街,無意冒犯,下官替她道歉。」

  「不知者無罪,殿下與民同樂,哪裡是這等小氣的人?二位請起。」

  與民同樂還清街?啥玩意兒?

  三皇子身側的人發了話,裴崖偏頭攥住我的手,緊了緊,示意我不要出聲。

  「謝殿下。」

  「小裴大人不在大理寺當值,出來做什麼?」

  「這幾日消失的都是女人和孩子,下官不放心家眷一個人,便出來接她。」

  「哦。」

  拿著羽扇的人瞭然般嘆了一聲。

  「既是官員家眷,也不會有哪個沒眼力見的來捉人吧?」

  裴崖微微頷首,沒有應答。

  三皇子李乾拽了拽身側人的衣袖:

  「劉允,走了吧?我們還要去萬佛寺。」

  「好,我們走,二位再會。」

  他們擦肩而過我們離開,我卻不敢抬頭。

  方才三皇子好像對我很感興趣,一直好奇地盯著我看,一副要把我剖開看看里芯的感覺。

  身上的戰慄感還沒褪去,裴崖即刻拉著我的手大步往裴府方向走。

  「你怎麼跑到街上來了?」

  我邁著小碎步,卻追不上他的腳步:

  「我探望薛夫人回來,要找陳倩嫻回家呀,這不就去最熱鬧的地方了嘛。」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呼喚。

  「夫人——燕夫人——」

  陳倩嫻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她穿著一件成人的綾羅大袖衫,拖在地上帶起一地殘雪。

  我心裡一咯噔,這大袖衫,好眼熟。

  陳倩嫻張開手臂,和我抱個滿懷。

  「燕夫人,你看這件衣裳好不好看,阿娘會不會喜歡?」

  我上下打量,拎著她前後轉。

  確認了這是當時薇娘向我炫耀的,那件裴遠贈送的綾羅大袖衫。

  我緊緊抓住她的胳膊:

  「倩嫻,這衣裳哪裡來的?」

  「城牆底下一個大姐姐身上呀。」

  我心底一涼:

  「快帶我去!」

  第22章

  我們趕到城牆底下時,薇娘的屍體邊已聚集了不少圍觀群眾。

  我撥開人群衝過去,才見薇娘細雪遮眉,身體冰涼。

  我不是沒見過屍體,可瞧見曾經明媚的薇娘被摧殘至此,無形的痛感忽然如茫茫大雪將我凍在原地。

  耳邊是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

  「就是她檢舉的萬佛寺?賤人一個!要不是她,我當家的哪裡會懷疑兒子是不是他的。」

  「我那兒子生下來就不像當家的,我心裡有疑,本也可以瞞下去,就是因為這個賤人!沒有她,我姚阿桃不至於被拋棄!」

  「賤人,害我在家裡抬不起頭,活該被人糟蹋死咯!」

  我如置身井底,污言碎語若碎石砸下,餘音撞上井壁,在我耳邊環繞。

  我「嚯」地站起,揪住叫得最凶的人的衣襟:

  「要怪就怪大理寺非要揭露萬佛寺!」

  「要怪就怪大理寺非要尋一個真相!」

  「你們一口一個『賤人』,若沒有她,還會有多少婦人遭殃?」

  姚阿桃被嚇怕了,但仍扯著嗓子罵我:

  「我們遭殃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怎麼沒見你們替我們出頭?」

  「你們報案了嗎?你們想來報案嗎?」

  「報案有什麼用?我們都遭殃了,報案是為了不讓其他人遭殃嗎?」

  「她一個妓女,我看就是想睡那些和尚才去的萬佛寺,現在這個下場她活該——」

  我一拳打歪了姚阿桃的臉,圍觀群眾喧囂頓起,咒罵聲、勸架聲混在一起。

  裴崖一把抱住我:

  「別衝動,現在不宜和人起衝突,咱們先護好薇娘的屍體。」

  「倩嫻,去大理寺找陸大人來!」

  裴崖拿出腰牌,喝退了辱罵薇娘的人。

  他背對著我,攔在我和薇娘身前。

  「大理寺辦差,閒人勿近!尋釁滋事者通通打入大牢!」

  姚阿桃捂著臉,嘴裡罵罵咧咧。

  礙於裴崖威嚴,惡狠狠瞪我一眼,隱退到圍觀者後去了。

  沒人敢滋事,指指點點的人群看膩了,也漸漸散去。

  我跪在薇娘面前,腦子裡閃過和她相處的一幕幕。

  我第一次感覺到友人驟然逝去的痛苦。

  「哪個夫人會跟妓女交朋友?還是亡夫的情人。」

  其他人都恨不得把她扒光了咒罵千萬遍。

  確實,肯和她交朋友的,只會有我一個。

  第23章

  我冷靜下來,查看薇娘的屍體。

  她上身完好,下身卻飽受摧殘,雙腿還有被針線縫合的痕跡。

  我的手抖得厲害,我脫下斗篷蓋住她的身體,不忍再看。

  陳倩嫻也帶著陸清一行人趕來了。

  她傻裡傻氣地在我周圍打轉轉:

  「燕夫人,你為什麼哭呀?」

  我緩過神,揉揉眼睛,果然淚花點點。

  「沒事,只是風雪迷了眼睛。」

  裴崖吩咐陸清斂好屍體,把早已站不穩的我扶了起來。

  「我先不回去。」

  「不回去,你幹什麼?」

  我掙脫他的手:

  「這兒有拖印,我要往她來時的路上走。」

  我不顧裴崖和陸清的呼喚,彎腰尋找雪地上淡淡的血印,一步一步走向深山。

  痕跡從拖痕變回腳印,風雪刮過,痕跡渺茫。

  我貓下身子,根據腳跟細微的朝向變化一步步往回走。

  直到腳印徹底失去蹤跡。

  大雪茫茫,群山肅穆,腳印斷在了一處懸崖下。

  隱隱的血腥氣,被雪風沖得個乾淨。

  我揚起頭,看向刀劈般的山崖,心裡一揪。

  「啊——」

  身邊蹦蹦跳跳的陳倩嫻忽然尖叫,拔腿往回跑。

  裴崖一把撈住她,把她攬入懷中。

  「不要亂跑,有什麼話和我說,你怎麼了?」

  「上面有魚,人身的魚,我看到了。」

  小腦袋好像恢復了一些記憶,陳倩嫻哭得風雪飄顫。

  「追魚的人把我推下來了,腦袋好疼!」

  她掙脫裴崖,轉而撲到我的懷裡,渾身發抖。

  聽完她的話,我們也陡然一愣。

  裴崖站起身,抬頭看向山崖,目光沉沉。

  「阿語,我們先回去。」

  薇娘的屍體停放在義莊,煙雨樓無人敢將屍體領回。

  仵作驗完屍,陸清將草蓆一蓋,眼底淡漠:

  「失蹤人口只找到她一個,她身上再沒別的東西,卷個草蓆埋了吧。」

  我駁回陸清的提議:

  「拿我的工資,給她準備一副棺材。」

  「為什麼?她只是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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