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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衛霍,這姓氏,這親屬關係,要不是時間隔了幾百年,任誰都會覺得這就是漢武陛下與他的兩位大司馬在世。

  或許是巧合。尉遲敬德沒有多想,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李世民身上,細細地打量他全身上下每一處。

  紅潤的面色,飛揚的神采,陛下一直都在笑,眼裡裝滿愉悅,就快要溢出來。

  若是以尉遲敬德的脾性,他一定會忍不住問李世民為何要無故說那些話叫他擔心,可見到李世民高興的樣子,所有的急切和焦慮都在無形中化成了水,誰不想見到李世民高興呢,他是最希望的那一個。

  所以默默咽下嘴邊的話,側身讓出道主動將一行人引了進去。

  李世民經過他身邊時,他伸出手去握握年輕的皇帝蓋在袍袖下的手,幾年的相處他時不時有這些大膽的舉動,李世民起初還不習慣,後來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翹了嘴角,手腕一轉悄悄反捏了一下尉遲敬德的手指,隨後抽出,那緩慢的動作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意味。

  尉遲敬德低頭嘿笑一聲,抬頭正經跟在他們身後聽他們幾個認真討論餵養軍馬的飼料。衛先生對養馬這一塊見解深厚絲毫不必當今養馬世家張家的家主差。而劉姓先生更是與陛下自然而然談論起治國之道,兩人有時雖各執己見卻能相談甚歡,並不斷催生出新的想法。

  尉遲敬德見慣許多大場面,也覺此刻眼前所見的這幅畫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既視感。仿佛是幾個人是在透過什麼對話,與同有此感的長孫無忌交流了一個眼神,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深感霍鷂的親人都可謂藏龍臥虎。

  這一日他們走遍了禁衛軍營,還去了長安的牧馬苑和負責製造武器裝備的少府監。

  初見皇帝,牧馬苑和少府監的官員們都嚇得一時不知該繼續手裡未完的活還是應該先參見陛下。

  李世民反應很快,向他們擺手示意不要聲張,繼續各做各的事,轉身與其他人繼續參觀著,嘴裡說著不管是步兵還是騎兵都應該配備最好的裝備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傷亡。而且如果將步兵與騎兵全部培養成能自由轉換的話,那就能更靈活的面對戰場上各種突發情況。

  霍去病、衛青、劉徹聽後深以為然,點頭贊同。

  所以除了尉遲將軍和長孫大人,那剩下的三個人到底是誰啊?!看著陛下熱情到恨不得把家底都要掏出來給他們看的模樣,少府監丞額上掛著汗,思量著要不要勸陛下可別說了,給他們留點底吧。

  正在踟躕之際,留在太極宮裡為皇帝打掩護的宦者令汪敬派小太監傳話過來,頡利可汗已經押送至長安,大臣們已經在尚書省等候,請陛下速速回宮。

  小太監的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楚,這是喜事,喜事呀!滅了□□他們已經高興了一回,現在這突厥蠻子的首領被活捉來要在李唐的宗廟前認輸歸順,可不是更喜的事情麼。

  於是也不在少府監久留,李世民當即下令回宮,途中不忘吩咐小太監傳他敕令給汪敬,命他速速收拾一間清淨的宮室出來供霍去病三人居住。

  既然已經把頡利抓回來,長安城明日就要舉行隆重的獻俘儀式,李世民問霍去病想不想仔細瞧瞧突厥人和匈奴人長得像不像,他好給他安排個絕佳的觀賞位置。

  霍去病睨了他一眼,看他笑眯的眼就知道這傢伙又嘚瑟上了。不過這次就好心順了李世民的意,勉強承認他很厲害行了吧。驃騎將軍只求慶功宴上可千萬別再拿他和衛青做例子了。雖然是誇讚,但在當事人耳中,真的還挺害臊的。

  第53章

  翌日,皇帝下詔,押突厥首領頡利去太廟告慰先祖,召全長安的百姓前來順天門前觀禮,場面人山人海,極為隆重。

  李世民今日身著冕服,頭戴冕冠,十二串彩色玉珠垂下遮住他的臉。

  過來幾日,霍去病直到此刻才終於真實體會到這位與他一起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好友已經是一位皇帝了,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被藏在垂珠後,明動的面龐隔著串珠驀地高深莫測起來。

  「我走啦。」年輕的皇帝抬起胳膊,厚重的衣袖壓到他慣挽強弓的手臂發酸。稍稍歪了歪頭,他用手背撩開擋臉的串珠,見霍去病半晌不說話,嬉笑一聲:「怎麼了,不會等會要見很多人,你膽怯了吧。」說罷用指頭一捅霍去病胳膊。

  霍去病閉眼哼笑,「你當了皇帝怎麼話還這麼多,不是要給我看突厥人長得像不像匈奴人,還不快前面帶路。」

  周圍伺候的宮人們低頭默默聽著,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正在互相打趣挑釁的兩人,暗自驚訝這與陛下說話的人究竟是何種身份。不僅能夠登上順天門,還能對陛下這般無禮,陛下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原本衛青和劉徹也受李世民邀請一起上順天門。但衛青素來低調,不喜自己立於眾目睽睽之下。劉徹愛張揚,不過主角不是自己,他當然也沒什麼興趣。心裡只盤算有一天一定還要再派一隻大軍去漠北的那頭去把逃遁的匈奴單于抓回來讓之趴在自己腳下乞降,遂欣然與衛青一同隱於人群中觀看,置身於高漲的氛圍,別有一番感觸。

  不管相隔了幾百年,勝利帶來的驕傲和喜悅是永恆不變的。在百姓激昂的歡呼聲中,頡利在金吾衛的押送下跪在順天門樓下,朱紅的殿門朝兩側開啟,天子攜文武重臣而出。

  頡利與這位大唐的第二位君主是老交情了,十幾年前還在突厥時,他就見過當時還是太原公子的皇帝。

  明明是替父來談判,求突厥能提供兵馬照應,面對強刃環伺,譏諷嘲笑,少年不卑不亢,愣是把單方面求助變成雙方互惠互利,既達成目的,又替自己的父親保存顏面。

  那時頡利就覺得此少年日後定會成為突厥的心頭之患,正要動手儘早除去時,少年卻搶先一步與突利交上朋友,在突利的掩護下安全離開突厥,頡利因此失掉了除去少年的大好機會。

  等所有人都意識到少年是個大麻煩時,那個時候他已經是名震天下的秦王,敢以區區幾人面對突厥的數萬大軍,於狂風驟雨中設計讓頡利與突利相互猜忌最後不得不撤兵。他是一個人,更像一座突厥永遠也翻不過去的高山。

  如今頡利跪在山腳下,仰頭看著當時的少年,他已經不止是一座山,更是一位無法觸及的神明。

  天空本是陰天,密布烏雲就在此刻褪去,無數耀眼金暉灑下,五彩玉珠反射著陽光,頡利看不到大唐皇帝的臉,只能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冰冷中透射出翻滾攪動了四年的炙焰。大唐的皇帝朗聲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隨著沉穩的聲線有節奏的停頓,好似一句句話都成了巨石自天上降下砸到他的身上,頡利不得不將身體卑微恭敬的匍匐到更低,與地上的塵埃為伴。

  「頡利,陛下說饒過你的命,還不趕快謝恩。」負責轉譯的九譯官最後道。

  頡利瞪大眼,盯著地上不知為何會漸漸聚集的水窪,昔日草原荒漠的雄主在被俘多日後,第一次痛哭出聲。

  這一刻,他終於清晰認識到自己坐擁雄兵卻為何在短短几年後就遭至滅國。

  「謝陛下。」一個清楚自己失敗的男人已經沒有多餘力氣來說更多謝罪的話,他以突厥的最高禮節向李世民深施一禮,手腳發軟的在太僕寺官員的陪同下去往太僕寺。就在離開時,頡利抬頭看了一眼城樓上的大唐皇帝,皇帝身邊有一個身著玄衣的人自後面走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隱隱約約傳來——

  「看來也沒什麼特別,不過他俯首臣稱的樣子倒讓我想起渾邪王,那老小子把自己縮成蝦米,生怕腦袋掉了,那模樣真挺滑稽的。」

  ……

  順天門那鼎沸的人聲遠遠傳到了長安城郊的弘義宮,這座原本修給李世民居住,以達到使他遠離太極宮目的的宮室,目前已經改名為大安宮成為太上皇李淵的居所。

  玄武門之變後,李淵面上隱忍不提,然兩個嫡子和十個皇孫具命喪於秦王手下,他自己也被迫退位,是以那之後與李世民關係疏遠如陌路。今次李淵聽聞頡利被抓到長安以告太廟,許多年前的回憶霎時湧上心頭。

  這群蠻子貪得無厭,拿走府庫不少財務,消停不了幾日依舊要侵擾大唐邊境,李淵恨之入骨,可為了一統天下,他不得不向突厥稱臣議和,保障邊境不亂。如今,在李世民的領導下突厥被一舉剿滅,從此北方邊境無憂,李淵感慨萬千,不禁嘆道:「當年漢高祖被圍白登七日,最後要靠陳平賄賂匈奴閼氏才能逃脫,此種大仇直到死去都不能報。而我兒消滅了突厥,看來我是託付得人,已經沒什麼可憂慮的。」他長嘆一氣,這幾年天災不斷,國內相反一次都沒亂過,反而國力愈加強盛。李世民已經以他的實際行動向這位偏心的父親證明,讓他為天下之主才是對的,那些往日的仇怨再記得清楚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將心頭的刺扎得越深,雙方都被傷得鮮血淋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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