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她第一次懷孕期間,那時候,他們的關係就不算融洽,而現在,在清楚腓特烈的死和她脫不了干係後,貝拉爾德更不可能對她有什麼好臉色,不過當他們真的相對而立時,貝拉爾德反而還算平靜。「他讓你來處置他的遺囑。」她先開口,「他很信任你,但我記得你曾經是教廷派來感化他的人。」

  「比起遙遠的上帝,陛下才是我真正敬佩和折服的人,從私人的角度上,我是他的家人,如果您不介意我如此自稱。」

  「我為什麼要介意?」瑪蒂爾達扯動嘴角,「不過,作為家人,你沒有我想像得那麼悲傷。」

  「我早已哀悼過,從他離開西西里開始,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面對這個結局,我即便不理解也應當接受和尊重。」貝拉爾德深吸一口氣,「那麼,在送我的陛下入葬之前,我們先處理好他的遺囑吧,他安排好了他死後的事務。」

  「你不需要和我商議,你只需要通知我。」

  「我必須通知您,因為這份遺囑與您有關。」貝拉爾德靜靜道,他將一份被嚴密封緘的文書放置在瑪蒂爾達面前,他似乎對此早有準備,迅速用小刀拆開了封緘處的蠟印,那張羊皮卷很快攤開在她面前。

  文書用德語、拉丁語和義大利語書寫,筆跡出自一人,內容也一覽無餘:「我,腓特烈羅傑,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西西里國王與施瓦本公爵,在此將我的皇冠、領土和一切遺產都轉交給我的妻子,以奧古斯都的名義,我命令你們如忠誠我一般忠誠她。世界亦是我獻與她的賀禮。」

  落款的時間是1221年8月,她前往奧地利的途中,那時候,她曾經寫過一封信給他。是他在收到那封信後重新燃起了和好如初的期望,還是即便知曉了她的殺心,他還是願意將他的一切都留給她,甚至比曾經那份遺囑還要多?

  她死死盯著那熟悉的筆跡,知曉她永遠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殺死了一個將自己的一切都交託給她的人,他塑造她,理解她,深愛她,他們會一起下地獄。

  貝拉爾德的眼神近在咫尺,沉痛但克制,她終於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即便已經接受了最終的結局,她也忍不住難過,哪怕這一切正是她親自推動和主導的。這一刻,喉頭的腥甜再按捺不住,她生生吐出一口血,鮮血沾上了燙金的文書,將黑色的字跡吞沒其中------那鮮血也曾經滴落於腓特烈的衣袍上。

  第189章

  皇冠然後,在眾目睽睽下,她將倫巴第……

  在義大利乃至整個歐洲還在為皇帝的去世哀悼時,他們得知了他的妻子因悲痛重病不起的消息:雖然他們的夫妻關係一度撲朔迷離,但確實曾經有過相愛至深的時刻,最近幾年似乎也是如此,她一直保持沉默和冷靜反而是件奇怪的事。

  貝拉爾德並不是很在意她現在到底是真的重病臥床還是為了可能的輿論壓力刻意如此表現,結局已經註定,不論他是否接受他都改變不了結局,一切的愛恨都已經隨風逝去,只是......

  只是愛與恨所交織孕育的產物仍在人世。他看著身側身著喪服的少年國王,以及他的妹妹,那個八歲的小女孩哭得歇斯底里,海因里希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抱住妹妹安撫,莉莎德立刻緊緊抓著他的手。

  「為什麼會這樣,父親明明告訴我他沒有事的,我還以為我們馬上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哥哥和父親相似的面容,她將哥哥抓得更緊,「是不是因為我給他倒的那杯酒,是媽媽讓我倒的那杯酒......」

  「不是。」海因里希說,他端起妹妹的臉,看著她藍綠色的眼睛,認真道,「不是那杯酒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情。」

  莉莎德勉強點了點頭,但還是按捺不住淚水,貝拉爾德終於吩咐修女將悲痛過度的小公主帶下去。做完這一切後,他看到海因里希在石棺前祈禱,但始終一語不發。

  他和他父親容貌非常相似,但沉默安靜的神情大相逕庭,除了藏書室里的圖書和撒拉森人的數學題,他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腓特烈曾說他希望他的孩子能夠擁有比他幸福的人生,但很難說這兩個孩子和他們的父親誰更加不幸。

  遠離風暴沒什麼不好,但和他們出生時所承載的期望相比,這兩個孩子如今晦暗不明的命運很難說是他們應有的人生,他們原本應該是所有人期待和寵愛的人。「父親在遺囑中撥了五萬盎司黃金給他的實驗室,是嗎?」兀自沉思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海因里希開口說,「是的,但如果您認為這筆開銷沒有意義,您可以考慮削減一部分款項,他立遺囑時的財產有一部分已經花在了這些年的戰爭上。」他回答道。

  「我不認為這件事沒有意義,一千年以後,也許只有這個決定是他能被銘記的原因。」海因里希搖了搖頭,貝拉爾德心一顫,他忽然又覺察出他和他父親在容貌之外的相似了,但還沒有等他細細尋思,他又聽到了腳步聲,他和海因里希同時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是瑪蒂爾達,她徑直來到石棺前,臉上還帶著蒼白的病色,她離他們越來越近,短暫地,她的目光和石棺旁的少年對視,但很快便飛速挪開。「打開!」她命令道,她緊緊盯著那雕刻著獅子和鷹的斑岩石石棺。

  貝拉爾德沒有動作,他了解腓特烈,但不了解瑪蒂爾達,為了防止她做出什麼他不想見到的過激行為,他最好拒不配合,但海因里希又一次違逆了他的想法,他半低著頭:「打開吧。」他說,「我也想再看父親一眼。」

  貝拉爾德在心底嘆了口氣,示意僕人揭開棺蓋。石棺中,他的面目仍然完好,如生前一般俊美高雅,頭頂的皇冠和綴滿寶石的絲綢法衣閃爍著璀璨的光,迷離地撲朔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她長久盯著他的遺容,忽然,她抽出腰間的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縷頭髮。

  那暗金色的髮絲簌簌落在棺材中的皇帝臉上,和他的金髮與珠寶混在一起,目睹這一切,貝拉爾德微微一愣,他記得很多年前,在亨利六世下葬之前,康斯坦絲女王也曾經割下她的頭髮。

  他是她最愛的丈夫,也是最危險的敵人,愛一個人、欣賞一個人和一定要殺死一個人是並不衝突的。做完這一切後,她沒有再說話,而是沿著她來時的方向徑直離開,仿佛從沒有來過。凝視著母親的背影,海因里希失神片刻,但最終,他還是回過頭,仔細整理好她先前留在石棺中的頭髮,而後吩咐僕人重新合上棺蓋。

  腓特烈二世的遺體最終被運回巴勒莫,隆重地安葬在巴勒莫主教堂,葬禮

  儀式淡化了宗教色彩,並在悼詞中極盡溢美地陳述了他的高貴身份、豐功偉績與出眾美德,根據遺囑,他償還了他生前因戰爭產生的債務,降低了西西里的稅率,同時強調不可以哀悼之名收取額外的賦稅,但曾庇護過他也為他庇護的民眾仍然絡繹不絕地來到教堂外哀悼皇帝並自願捐贈,有基督徒,有希臘人,也有撒拉森人。

  他在遺囑中將自己的全部領地都交給妻子,但已經被他放棄的西西里王位不在其中,十三歲的國王獨立完成了父親的葬儀,他的母親、妹妹和他一起目送父親的石棺被安放在西西里的王室墓地,但直到安魂彌撒結束後,她才對他說了第一句話:「西西里王位是他留給你的。」她說,「他留給你的財富和聲望足夠你統治一個王國,如果你遇到你無法處理的危機,我會幫助你,但僅限於此,你不能再從父母手裡得到其他東西。」

  「我知道。」海因里希點了點頭,他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他會放棄什麼,「我會聽從您的安排,我也不會惹您生氣。」

  瑪蒂爾達微不可聞地扯動一下嘴角,但那委實不能稱得上是笑意,她最後看了一眼石棺,而後頭也不回地離去。僅止於此了,這是他們母子從出生一來的第一次對話,也是唯一一次,聽著腳步聲越走越遠,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轉過身,想看一眼自己的母親,但她的身影已經遠去,黑色的喪服和金色的捲髮一起融入教堂外的天光,她身邊的莉莎德似乎回頭看了一眼他,但很快他們都看不清彼此了。

  葬禮結束後,瑪蒂爾達便動身返回德意志,德意志諸侯已經齊聚在維爾茨堡,等待下一次帝國會議的召開。他們已經接受了腓特烈二世去世的事實,並且急迫地想要選舉出一位新皇帝,而他們心儀的人選毫無疑問是海因里希。

  他已經十三歲,年齡上已經足夠當選皇帝,至於他是否有能力統治整個帝國其實並不要緊,畢竟失去了權勢煊赫的父親,他同時還有一個權勢煊赫的母親。他們翹首以待,但在皇后的車隊翻越阿爾卑斯山後,並和科隆大主教、美因茨大主教等重要人物先行接觸後,其他留守在維爾茨堡的德意志貴族才得知消息,那就是十三歲的國王並沒有和母親一起來到德意志,他留在了西西里。

  <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