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一下子抽出了盛雲霖正在寫的本冊,翻了幾頁,是一些事務安排的記錄,卻條理分明到六部主簿都能自愧不如的地步。

  陸之淵的語調喜怒不明:「你進掖幽庭之前,是做什麼的?」

  盛雲霖道:「在先太后宮中做事的。」

  再大的謊言,經過五年的逐漸打磨,也該天衣無縫了。陸之淵又接著問了好幾個問題,盛雲霖一一作答,一絲異樣都沒有。

  陸之淵這才狐疑地將那本冊又還了回去。

  他覺得盛雲霖身上的一切都是謎團。和秦貴妃面容有三分相似,卻又比秦貴妃更美;在掖幽庭里當總管姑姑,卻又顯得屈才;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一點兒也不怕自己,無論自己用什麼語調跟她說話,她都是同樣的舉止神態去應對。

  ——她到底是誰?

  月余之後。

  盛雲霖正在屋內看書,陸之淵卻目光陰惻地走了進來。

  見他神情不對,盛雲霖難得地表現得有幾分「在意」,主動接下了他脫下的披風,問道:「怎麼了?」

  「霍玄承那個老東西!」陸之淵低聲咒罵了一句。

  盛雲霖「唔」了一聲。

  「怎麼?」陸之淵瞥向了盛雲霖,「你有什麼想法嗎?」

  盛雲霖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有些替大人不值罷了。」

  「呵,替我不值?」陸之淵覺得有些好笑,「你說說看,如何替我不值?」

  「大人掌管軍權,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光祿大夫卻敢衝撞您。」

  陸之淵冷哼道:「他覺得自己是一品大員,而我是二品,便敢對我指手畫腳!」

  「這便是我替大人不值的原因了。」盛雲霖悠悠地道,「論功勞,您在他之上,可他的品級卻比您高,這是為何呢?不過是皇上的平衡之術罷了。」

  「……」陸之淵的臉色更差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可能大人想要知道。」盛雲霖道。

  「何事?」

  「我聽尚宮娘娘說,宮裡新進了一位道人,自稱能用丹藥替皇上調理心病,還可幫皇上在夢中與已故的舊人相會。大約皇上覺得請道人入宮這件事傳出去不好聽,便沒有聲張。但這丹藥,自古以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嗎?」

  「……」陸之淵聽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手掐住了盛雲霖的脖子。

  「咳、咳咳……大人……」盛雲霖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陸之淵用力並不小,他把盛雲霖抵在牆面上,目光陰鷙:「誰讓你跟我說這些的?」

  「沒有……咳咳……沒有人……」

  盛雲霖的面色開始發青。她的呼吸極為困難,只感覺自己下一秒便要死在這個地方了。

  她閉上了眼。

  陸之淵倏然間又放開了她。

  她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

  良久,陸之淵問道:「為什麼不掙扎?」

  盛雲霖摸了摸生疼的脖子,抬起頭:「掙扎有用嗎?」

  她依舊和從前一樣,絲毫不懼和陸之淵的對視。她的瞳孔深不見底,如潭水一般,靜幽幽的。

  「你最好不要騙我。」陸之淵的語調十分危險。

  陳焱請了道人的事情,當然是瞞不住的。

  進來他愈發愛昏睡起來,進宮請安的大臣無論何時問起,得到的回答都是「皇上正在小憩,大人請稍後再來吧」。日子久了,便有人懷疑了起來,而只要有一枚宮中的眼線,便很容易得知陳焱身邊都發生了什麼。

  陸之淵自然也不例外。

  但盛雲霖給他的消息是最早的,比所有人都要早。

  也不知道那位道人是如何做到的,陳焱似乎真的能在夢中與故人相見,以至於主動地不願醒來,日日服用安神的藥物,宮中也一直點著助眠的香薰。

  陸之淵買通了給皇上請平安脈的太醫,太醫說:皇上的身體愈發不好了,隱隱有油盡燈枯的態勢。

  太醫還說,皇上在睡夢中,喊的似乎並不是秦貴妃,而是一個叫作「綰綰」的名字。

  陸之淵把這個名字默念了好幾遍,卻不記得有過這麼一號人物。

  陸之淵又去了掖幽庭。

  只不過這一次,他剛到盛雲霖屋外,便聽見盛雲霖正在和蘭草說話。

  「姑姑,恕奴婢直言,陸都督喜怒不定,上次您都差點兒沒命了……您為何還要替他打探消息?更何況,他也不見得相信。」

  「他信不信我,並不重要。反正我提醒了他,他總歸是會去查的。」

  「他待您並不好。」蘭草的語氣中似乎有幾分責怪,「也沒有要把您從這掖幽庭裡帶出去的意思。」

  「……他以前幫過我的。」

  「什麼?」

  「陸大人以前曾隨陸夫人進宮給太后請安。當時我剛到壽康宮,總是受人欺負,那日正好被他撞上。他替我喝退了那些欺負我的宮女。」盛雲霖緩緩敘述道,「當然,他肯定都不記得了。一個小小的宮女,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他那個性格,居然會主動幫您?」蘭草似乎很是詫異。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盛雲霖道,「可他父母去得早,他十幾歲的時候就挑起了整個陸家的擔子,如果再和以前一般仁慈,陸家只會任人欺凌罷了。當年,若非他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皇上,連帶著交出陸家執掌的兵權,皇上也未必能那麼快掌握朝局。可偏偏,皇上不這麼覺得。」

  「還有這層緣故……」

  「最是無情帝王心。」盛雲霖嘆了口氣,「我能為大人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說起來,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吧,我在掖幽庭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了,不過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記起我……」

  陸之淵駐足了好一陣兒。

  最終,他沒有推開門,而是離開了。

  ……

  待蘭草確定人走遠後,輕聲問盛雲霖:「他真的會相信咱們剛才說的那番話嗎?」

  「不知道。」盛雲霖搖搖頭,「過些日子就知道了。看他的反應便是。」

  蘭草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雲枝,他過去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盛雲霖卻道:「有些事情,不要多問。」

  蘭草蹙起眉。

  當年的徐姑姑、現在的徐尚宮,也是這般叮囑她的——對雲枝的事情不要多問,她說什麼去做便是。

  可這次盛雲霖讓她做的事情實在太危險了。她居然和自己聯起手來去騙陸之淵,那可是執掌禁衛軍的正二品都督啊!若被發現了,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似乎是看出了蘭草的不安,盛雲霖對她道:「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尚宮娘娘指了我繼任掖幽庭掌事姑姑時,我問你的話?」

  不等蘭草回答,盛雲霖接著說道:「我當時問你:『我曾受你恩惠,才不至於死在這裡,而如今升上去的是我、不是你,你可怨我?』你回答說:『即便當上管事姑姑又如何呢?還不是一輩子被困死在這個鬼地方。若你對我有一絲歉疚,或者感謝,那待你有機會出掖幽庭之時,便把我也戴上吧。』我答應了你。」

  「時候差不多了。」盛雲霖幽幽地道,「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我會帶你出去。」

  蘭草不知道為什麼盛雲霖可以這麼自信。

  可這些年來,盛雲霖卻一直出乎她的意料。

  最終,蘭草咬咬牙道:「行,我便陪你賭這一把!你可千萬不要輸啊!」

  聽見這番話,盛雲霖微愣。她恍然間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很多年前有人對她說過:你不會輸。

  她已經記不清楚是誰在什麼狀況下說出那番話了,可這四個字,她卻始終牢牢記得。

  「我不會輸。」她對蘭草道,「絕不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夜深了。宮門早已落了鎖,巡夜的太監們提著燈籠,在寬闊的道路上一遍遍穿梭。

  盛雲霖正在走一條她這些年走了無數遍的路:從上書房到掖幽庭的路。她不過是例行深夜來此拿些書,也能熟稔地避開巡邏的人,多年來從未出過差錯。可這一次,偏偏,一雙大手突然從她身後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到了旁邊的巷道里。

  他們剛隱沒進去,轉角處便來了一隊巡邏的人,如同神出鬼沒一般。

  待到人走之後,盛雲霖的身後傳來陸之淵低沉的聲音:「大半夜的,你亂跑什麼?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他的話語中帶著些許責備。

  盛雲霖道:「大人不也半夜在此嗎?」

  「我是有皇上口諭,今晚留宿宮內的。」陸之淵沒好氣道,「皇上最近身體不大好,疑心病也變重了,晚上巡邏的人加了一倍,以往不去的地方現在也會去了。」

  「……多謝大人相救。」

  其實沒有陸之淵這一出,盛雲霖自認也不會被發現。但此時她更想知道,陸之淵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著她的。

  ——他發現自己進上書房了?還帶了書出來?<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