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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雲霖試探著問道:「大人不問我半夜為何在此處嗎?」

  卻沒想到,陸之淵「呵」了一聲,朝她笑笑,目光中帶了些許玩味:「不外乎是為我打探消息,不是嗎?」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盛雲霖想。

  不過她真沒想到,陸之淵居然這般好忽悠。

  「如今我這兒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辦,不過可能會喪命,你願不願意?」陸之淵問。

  「好。」盛雲霖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陸之淵蹙眉:「你都不問問是什麼事,就這麼答應了?」

  「我與大人相識也有半年了,這是半年來,大人是第一次主動讓我替您辦事。」盛雲霖平靜道,「那就意味著大人開始信任我了。」

  陸之淵眯起了眼睛。

  良久,他道:「好。此時若成,你會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盛雲霖嘆了口氣,「陸大人,我連死也不怕,自然是不在乎這些的。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

  陸之淵附身,在她耳旁低聲道:「我要把你,獻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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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佳節時,陳焱照例於宮中設宴款待群臣。大殿之內,歌舞昇平,衣著流雲廣袖的曼妙宮人為挨桌添上佳釀,王公大臣們推杯換盞,一副熱鬧歡騰之態。

  謝斐的座次並不低。他外放了三年,政績考核年年是最上等,再回朝時,已然升任四品官員,進入上三品指日可待。同輩人都在猜他下一次升遷會是什麼時候,而勛貴之家莫不感嘆謝家這一代當真出了個人才,僅憑謝斐一人,這書香世家的鼎盛又至少能延綿三代不止。

  可能唯一不足的是,謝斐性子太冷,不愛與人交際。便是這等宮宴的場合,也是獨自一人自飲自酌,誰的酒也不敬。

  只能說,謝家向來清貴,有冷淡的資本。更何況,皇上都不管他,旁的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宮宴之上,舞姬正在台上獻藝。仙袂飄飄,玉液瀉金,一如天人之姿,台下無不叫好,就連稱病多日的皇上也起了興致,一邊飲酒,一邊目不轉睛地瞧著。

  就在這時,兩個舞姬分別從兩頭拉開了一張空白的長卷,忽有一個帶著青色面紗的女子從後方旋轉而來。她的衣著與其他人皆不同,便更加顯眼了三分,而那雙靈動的眼眸,更是在滿室的燈火下顯得顧盼生輝。

  謝斐手中的酒杯一停。

  台上的女子手執一筆,旋轉至長卷前,潑墨而就八個大字:乾坤日月,四海昇平。

  此時樂器聲將將好定住。一舞畢,台下掌聲雷動,台上的燈籠也在下一秒全部熄滅了。

  謝斐的酒杯一下子脫了手,掉落在地。只因周遭人聲鼎沸,無人注意到他這邊小小的意外。

  皇上也愣住了。

  他招來身邊的大太監,問道:「最後那個寫字的女子,是誰?」

  大太監回道:「奴婢這就替皇上去問問。」

  「找到後,帶她過來見朕!」

  謝斐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便提前離了席。

  他直奔舞姬們休息的偏殿而去,門口的嬤嬤嚇得趕忙攔住了他:「這位大人,此處不可擅闖!」

  「讓開!」謝斐卻用力甩開了嬤嬤拉住他的手。

  他本是習武之人,真用了力氣,嬤嬤自然招架不住,生生被甩到了一旁去。謝斐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去理智,可他依舊面不改色地闖了進去。

  偏殿之內,滿是適才獻舞的舞姬。眾人突然瞧見一個身著官服、面色甚至有些蒼白的男子闖入,嚇得一時間不敢動彈。

  謝斐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瞧見他想要的人。

  「剛才青衣女子呢?」

  「這、這兒沒有什麼青衣女子呀?」嬤嬤答道。

  謝斐又看了一圈,確認沒有剛才台上的人,便立刻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不,他不會看錯。

  ——就算那被面紗遮住的半邊臉看錯了,那一手字,他也不會認錯。那是他當年一張張細細地圈改、指點出來的一手好字,他又怎會認錯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是謝斐第一次心跳加速到如此地步。周圍的人聲和風聲似乎都自動被屏蔽了,他的世界萬籟俱寂,只剩下胸腔里的鼓點在密集地砸下。

  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就在這深宮之中!

  宴席上,大太監回道:「皇上,舞樂坊那邊說,原定寫字的舞姬病了,因而臨時找了位練過字的宮女來替她的,也沒記錄在冊,此時怕是不好找哪……」

  「宮女?那你把所有的宮女都排查一遍就是了!」陳焱不悅道。

  「是。」大太監低著頭回道。

  而另一邊,盛雲霖早已回到了掖幽庭內。

  蘭草正替她卸著妝面,低聲道:「皇上已經開始派人找你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不著急。」盛雲霖道,「該欲擒故縱的時候,便不要出現得太早。」

  「也是。太容易得到的,便不會好好珍惜。」蘭草感嘆道,「不過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意在皇上。我原本以為,你會讓陸大人帶你出宮的。」

  盛雲霖不語。

  她沒準備糾正蘭草,因為她要做的事情,誰都不能知道。

  她需要盟友,卻也註定沒有真正的盟友。除了陳煜,所有在她身邊的人,都只是棋子大小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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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雲霖完全沒有預料到,謝斐會找到掖幽庭來。

  其實那天宮宴她看見謝斐了。也不知怎麼的,她出來後的第一眼便瞧見了他。當年狀元宴初見,盛雲霖十四歲,謝斐十七歲。她記得當時的謝斐背挺得筆直的,氣質清冷,眉眼間卻仍是少年人的影子。如今六年多過去了,席上的謝斐成熟了很多,就連那冰一般的氣質,也似乎化為了涼玉一般。

  如今舊人就在掖幽庭外。為他通報的人是蘭草,她其實並不認識謝斐,只對盛雲霖描述了一番:那人看著年紀輕輕,卻穿著四品官的鴛鴦補服,還有那張臉,實在是好看得有點兒過分了,就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

  盛雲霖幾乎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是誰了。她本想讓蘭草回絕,說自己不在,但轉念一想,謝斐既然都能找到掖幽庭來,那必然是確認她在這兒了,她根本躲不掉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些年來最害怕的事情,應該就是被人發現身份;而如今謝斐找到了她,她卻並沒有絲毫擔憂或者害怕的情緒。

  她最終還是讓謝斐進了掖幽庭。

  正是丑時,一天中太陽最盛的時候。謝斐推開門的那一剎那,金色陽光順著他的長髮流瀉了下來,為他這張一如往昔冰冷的面孔鍍上了一絲暖意,像是一瞬間跨越了六年多的時光,十七歲的狀元郎變成了如今的謝大人。

  「長憶。」謝斐喊出了她的封號。

  盛雲霖笑笑:「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我都快忘了。」

  「你……一直都在這兒嗎?」

  盛雲霖第一次從謝斐的聲音中聽出了遲疑。

  她「嗯」了一聲,卻有些不敢去看謝斐的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能從謝斐的眼神里讀出什麼。會是同情嗎?曾經被那般被溺愛又那般任性驕縱的公主殿下,此時淪為宮中最下等的奴僕。

  盛雲霖忽然又有一些沒由來的慶幸。還好謝斐此時見到的自己,還保有了最後一絲體面,而不是她剛進掖幽庭的樣子。

  他們互相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之間,盛雲霖聽謝斐道:「皇上召道士入宮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劃的。」

  那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

  盛雲霖抬眸:「不,我沒那本事,我只是推波助瀾了一下。」

  「是你給徐尚宮出的主意。我查過了,掖幽庭原先是由她掌管的。」

  「……」盛雲霖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謝大人,查得可真明白。」

  「宮宴上的那支舞,也是你的謀劃。你故意讓皇上找不到你,是等著合適的時機出現吧?」

  「是又如何?」盛雲霖皺眉。

  她唇角的笑容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我原以為謝大人是來敘舊的,卻沒想到,竟然是興師問罪。」她沒好氣道,「怎麼,謝大人要捉拿我歸案嗎?」

  「跟我走。」

  「……什麼?」

  「我帶你出宮。」謝斐的嗓音低啞。

  盛雲霖挑眉:「你能帶我去哪兒?」

  「掖幽庭的人本來就不受關注,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既然有本事躲進來,自然也有本事走。你裝病被抬出去就行,剩下的我來安排。」

  盛雲霖被他這一長串話砸蒙了,愣了半天才道:「合著你都想好了?但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謝大人,你自然應該知道,我既然有本事安排這一切,當然是不會白白出去的。」

  「你已經安排得夠多了。如今皇上已活不了幾年了,你現在抽身而退,為時不晚。」<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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