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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黎突然愣住,隨即臉色變得難看,咽著唾沫張了張嘴,卡殼半天才撇開眼:「你認出來了。我以為之前你在南城窪沒認出他,已經徹底把他忘記了。」

  「是已經忘記了,但今天他染回了紅髮,讓我想了起來。」

  費黎短促地笑了一聲,包含著無奈和苦澀:「那真不湊巧。」

  「既然你們是髮小,那次他揍你是就是故意的。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什麼偶然,而是你們的計劃?」

  費黎沒說話,只是垂下他那張已經灰敗的臉。

  裴仕玉抬起他的下巴:「你看著我小黎,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但我想知道真相。」他有些痛苦地,「我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一點欺騙了。」

  費黎喉頭顫動著,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第104章

  費黎生在一個最普遍的男B女O組合的家庭。據他母親說,在他出生之前,她過著普通但安穩的生活,他的出生改變了這一切。

  他名義上的父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大叫著辱罵他剛剛生產的母親,並把他們母子扔在了醫院,之後更是再也不允許這蕩婦和野種進門。

  是的,他的不是他父親的孩子,他是Alpha,說明他的生父只能是一個Alpha,不可能是Beta。

  至於那個Alpha究竟是誰,在他長大一些再三的追問下,母親終於怒言,她也不知道。

  長大費黎才明白,Omega缺少抑制劑,在發熱期稀里糊塗和Alpha搞在一起,是很平常的意外。但就是這個意外,讓他們母子的人生徹底落入谷底。

  一個Omega帶著一個Alpha孩子,除了南城窪,再也找不到別的容身之所。

  費黎人生第一段記憶是一間小小的公寓。

  白天他和母親在公寓,母親多數時間在睡覺。晚上母親出門,便用柵欄將他圍在公寓角落,在柵欄里放一包餅乾和一瓶水,他就獨自度過一個夜晚。

  當他長到柵欄關不住時,他的活動範圍擴大到整間公寓。母親外出得更加頻繁,有時候整天整夜都不在,依然是給他留一些食物,在外出時鎖上門。

  孩子就像地里的莊家,將他生下來,只需要一點食物和水,他自己就會慢慢長大。直到那間公寓也關不住他時,他不得不飛向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第一次母親以為他失蹤,在南城窪不見天日的狹窄巷子裡把他揪出來時,哭罵著揍了他一頓,叫他好好在家呆著。但幾次之後,她實在沒有管教他的時間和精力,也只有由著他去了。

  從公寓到小巷,費黎就像荒地里的野草,野蠻又茁壯地成長著。

  母親外出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兩三天也不見人影。但這並不會對他造成困擾,只要留下足夠的食物。七八歲的孩子,除了不知道如何賺取食物以外,已經學會了獨自生活。

  只有一次,母親離開太久,她只留了三天的食物,到第五天仍然沒有回來。

  費黎靠著涼水充飢了兩天,餓得兩眼發直,路邊裝食物的塑膠袋都要撿來舔一舔嘗味兒。

  他像牛反芻一樣不停咀嚼空蕩蕩的嘴巴,拖著兩條餓到發軟的腿去小吃街上轉悠。南城窪到處都是他這樣飢餓嘴饞的小鬼,貧窮最先磨滅人的同情,並沒有誰會賞他一口飯吃。

  路邊現炸的肉餅像是長出了鉤子,勾得他挪不開眼,勾得他橫流的口水徹底淹沒了理智,以至於就在炸肉餅的男人眼皮底下,他抓起兩個就跑。

  這小兔崽子竟當面偷東西,男人甩開笊籬就追。小巷逼仄,人又多,竟差點被他逃脫。可前面一轉彎便上了主路,男人幾步攆上,揪住後頸把他提起來。

  餓到失智的傢伙眼看被抓住,第一件事不是乖乖求饒,而是把偷來的餅子一把塞進嘴裡。

  男人見狀去掏他的嘴,他竟下意識咬了一口。被咬掉半塊手皮的男人徹底被激怒,他把這小鬼扔到地上,揪著他的衣領不斷扇他耳光。

  吃進嘴裡的食物被打飛,嘴裡反而湧起血的味道,男人沒有停手的意思。

  這種事南城窪每天都會發生,以前費黎也總是躲在人群看別人挨打,所以很清楚,不會有人來救他,他會被這個男人打死。

  即便如此,他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就算不被打死,他也離餓死不遠了。就算活著,並不飢餓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意思。

  在並不十分了解死亡的年紀,費黎卻洞悉到活或者死,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差別。

  疼痛的感覺在遠去,視線也變得模糊。他迷迷糊糊看見頭頂不是小吃街密密匝匝的頂棚,而是藍天。

  原來天這麼藍,他以前怎麼都不知道。

  一個小小的身影遮住他視線里那片藍天,男孩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但他眉頭深皺,十分生氣,叫那個男人:「你不要打了,他都流血了。」

  隨著他話一落音,男人果然停了手,但他並非聽話自願,費黎看見他被兩個穿黑衣的男人抓住了兩邊胳膊。

  男人掙扎著:「你是哪兒來的小崽子?」

  對方明明和他一樣還是小孩,卻敢頂撞這個男人:「你以大欺小,毆打一個小孩,真不要臉。」

  「他是小偷,偷我的東西,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他是小偷你應該送他警局,而不是打他。再說他偷你什麼,你把他打成這樣?」

  得知只是偷了兩個肉餅,男孩眉頭皺得更深。他付了兩個肉餅的錢,叫男人放開。男人舉起自己被咬傷的手想訛一把賠償,但被身邊的黑衣人亮了拳頭,只好走了。

  男孩彎腰伏在費黎上方,眨著眼睛問他:「你還好嗎?」

  費黎只愣愣地盯著他,說不出話。

  男孩叫來一個黑衣人,將死魚一樣癱在地上的人抱上車。

  這是費黎第一次坐車、第一次離開南城窪、第一次去醫院。什麼人和他說什麼話,他都聽不見,周圍陌生的景物他也看不見,只盯著救下他的男孩。

  男孩的個頭和他差不多,外貌也像Alpha。他們貌似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一樣。

  男孩穿著漂亮的套裝,頭髮也梳得整齊,臉上乾淨白皙連一個鼻涕痂都沒有,費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孩。他更沒見過的是,那幾個黑衣男人竟都聽他的話。明明他是小孩子,那些人是大人。

  男孩一直和他說話,問他叫什麼名字,幾歲,按理這個時間應該在上學,他為什麼沒有上學……

  費黎一直說不出話,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傻傻地盯著對方。

  直到問他為什麼偷東西,他調動渾身力氣才低聲吐出一個字——餓。

  幸好他說出來了,從醫院出來,男孩就帶他去吃飯。坐在明亮乾淨的餐廳,他一口氣吞下三份套餐。之後男孩叫人給了他一些錢,並給他買了一包食物,才把他送回了南城窪。

  等他再回到熟悉的街上,剛剛經歷的一切仿佛夢幻般的奇遇,那個漂亮男孩更像是童話里的精靈或神仙,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手裡的錢和食物又告訴他,這一切真實發生,並非幻想。

  不知道母親還要多久才回來,對這從天而降的食物和金錢費黎都使用得很珍惜,飢餓難忍時才會吃一袋餅乾。又過了幾天,在這些食物吃完之前,母親急匆匆趕回來。

  顧不上凌亂的衣衫和頭髮,在看見兒子還活著時,她好歹喘勻了氣。但也僅此而已,對於孩子是否挨餓,桌上那些食物和錢是哪裡來的,她並沒有過問。

  費黎問了她一個問題:「什麼是上學?我為什麼沒上學?」

  女人愣怔地看了他一會兒,什麼也沒說。

  兩天過後,她把他送去南城窪唯一稱得上學校的地方。這裡有一間教室,年齡參差的十幾個小孩,還有唯一一個老師,是個瘸腿的猥瑣男人,大家叫他熊教授。

  母親在熊教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便開始上學了。

  他在熊教授這裡認識了更多小孩,還有熊教授的兒子熊師。

  年紀再長一點,Alpha的優勢便顯現了出來。費黎比同齡人都高大,十來歲的年紀看起來像十幾歲少年,打架自然占盡優勢。他真正得到所有人的信服,是他幾拳將猥褻女學生的熊教授揍得鼻青臉腫。從此他成了這幫孩子的頭,這些孩子裡也包括熊師。

  母親仍是常常外出,離開的時間也越來越久,有時十天半月也見不著人。但這已經不再成為費黎的困擾,十二三歲的他已經完全學會了南城窪的生存方式,他能找到自己的飯吃。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生跑得像兔子一樣快,一群人追了他四五條街,才終於把他堵在大路上。他左看右看,再無逃跑可能,才終於認了慫:「黎哥,我真沒錢。」

  「我把欺負你的人揍了,你現在說沒錢?」

  男生趕忙作揖:「對不起,再寬限我幾天可以嘛,承諾的錢我一定給。」

  費黎想了想:「寬限幾天不是不行,今天這頓揍就當是利息。」說著他拎起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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