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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悄將副院長拉到旁邊,問道:“吳院長,你上次說要研究的那個課題得出結論了嗎?”

  “我正想找機會跟你談談呢。”副院長說,“結論出來了,跟美國學者提出的觀點類似——之前患有絕症的活死人,幾乎不會進化。”

  我思忖片刻,小聲說道:“這麼說我哥哥也是不會進化或變異的,但剛才我媽媽在門口叫他,他居然走了過來,這怎麼可能?”

  副院長顯得有些困惑:“是啊,我也不明白……也許,他並不是認出你們來了,只是看到有人出現而產生的自然反應吧。”

  “是嗎?你看。”我指著502室的門口。

  副院長轉過身去,看到我媽媽將手按在玻璃上,而我哥哥也將他的手按倒同樣的位置,他們的手隔著玻璃貼在了一起。感覺就像是在默契地交流。

  副院長也很吃驚,他搖著頭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會不會患有絕症的活死人也開始進化了?”我膽戰心驚地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對你們來說真是太糟糕了。不過,現在還不能下這樣的結論。”副院長迷茫地撓著頭,“但我們之前選擇的那些研究對象中,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難道只有我哥哥是特例?”我難以置信。

  我心裡有些矛盾,我不希望他們注意這個問題,假設真是我猜測那樣,就意味著我哥哥也躲不過被人道毀滅的命運了。可是,如果不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保留下的那些活死人豈不是會成為極大的隱患?

  結束探視後,我們走到E區門口,工作人員從門衛室裡面探出頭來說:“副院長,麻煩你請來訪者登記一下。”

  我們走進門衛室。工作人員拿出一個登記冊,媽媽接過鋼筆,問道:“怎麼登記?”

  “您看前面的人是怎麼寫的就行了。”工作人員說。

  我們大致瀏覽了一下登記冊。特殊來訪者很少,這個本子上一共也就登記了二三十個來訪者的資料。記錄得很細緻:來訪者的姓名;訪問的是哪個房間;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里考;來訪的原因等等。看得出來活死人中心對此十分慎重。

  媽媽簡略看了幾秒,提筆開始填寫。突然,登記冊上的一段記錄映入我的眼帘:來訪日期:1月13日。

  來訪者姓名:韓布強。

  訪問房間:502室(洛森)。

  來訪原因:探訪朋友。

  我忍不住叫道:“韓布強醫生在兩天前來看過哥哥?”

  “什麼?”媽媽疑惑地抬起頭來。我指著那一段來訪紀錄給她看。媽媽看完後驚訝地說道,“真的,韓主任兩天前來過。”

  副院長問道:“是誰?你們的熟人嗎?”

  “是當初為我哥哥治療的腫瘤科主人。”我說,“他怎麼會來看我哥哥呢?”

  “不知道。”副院長聳聳肩。

  沉默了一刻,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規定親屬都不能探訪,那韓醫生怎麼能進來?”

  “哦,我想起來了。”工作人員說,“你們說的是一個戴著眼鏡,個子不太高的四十歲男人吧。”

  這段描述附和韓醫生的外貌特徵。我和媽媽點頭道:“是的,那就是韓布強醫生。”

  “你們為什麼准許他進入探訪呢?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副院長說。

  工作人員說:“當時他拿著醫院的介紹信,還有院長批准的探訪單,我們就讓他進入了。”

  媽媽和我對視一眼,我們都對韓布強醫生的行為感到不解。

  過了一會兒,我猜測道:“韓醫生既然拿著醫院開的介紹信,那他會不會是來了解癌症病人變成活死人後的生存狀況的?”

  “也許吧。”媽媽低聲說。

  “你們何不打個電話去問問這個醫生?”副院長說。

  “算了,沒這個必要。”媽媽說,“吳院長,我們走了。今天真是麻煩您了。”

  “別客氣。”

  副院長把我們送到大門口,我們再次道謝後,離開了。

  就這樣,我們忽視了這件事。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後悔極了。

  對於我媽媽來說,她說的那句“沒這個必要”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第十七節悲劇

  兩個多月後,活死人中心的“防護措施”做好了。保留下來的那批活死人的房間裡,全都安裝了鐵柵欄和監控器。活死人中心這個名字或許應該改成活死人監獄。在這段時間裡,這裡的活死人有接近一半被人道毀滅了,非常時期隨之結束。

  媽媽又恢復了去活死人中心的頻率,一周三、四次。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和我哥哥坐在一起,著他的手和臉龐了。如今,她只能隔著鐵柵欄對我哥哥說話。這些鐵柵欄讓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相距更遠。

  但是,媽媽卻一直在試圖拉近這段距離。身為母親的慈愛和期許令她放鬆了戒備,從而忽視了活死人中心的規定。

  最終,悲劇釀成了。

  我現在已經在讀大二下學期了,一個下午,我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近乎虛脫,告訴我的事情猶如晴天霹靂。

  “洛晨,你媽媽……在活死人中心看望你哥哥的時候,被你哥哥……咬了。”

  我腦子裡“嗡”一聲炸了,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我在恍惚中聽到爸爸說了句:“我在活死人中心,你也趕快過來吧。”

  我像發了瘋一樣趕到活死人中心。在特殊病房裡,爸爸、副院長守在媽媽的病床前,他們看到我來了,默默地站開,讓我走到媽媽身邊。

  媽媽現在昏迷不醒,我看到她右手纏著繃帶。我顫抖著問:“是這隻手被哥哥咬到了嗎?”

  “是的。”副院長悲哀地說。

  “怎麼會呢?房間裡不是有鐵柵欄嗎?我媽媽怎麼會被咬到呢?”我大喊道。

  “房間裡的監控錄像記錄下了一切,洛晨,我可以帶你去看。”副院長說。

  我跟著他走到E區的監控室,副院長叫工作人員調出兩個小時前的監控錄像。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

  媽媽和哥哥面對面地坐著,鐵柵欄阻隔在他們之間。開始,媽媽只是跟哥哥說著最近家裡發生的一些事,哥哥並沒有什麼反應。但過了一陣,他有了一些舉動。

  哥哥站起來,將手臂伸出鐵柵欄,向媽媽伸展,仿佛期待與她接觸。媽媽愣了幾秒,隨之喜出望外,她欣喜地喊道:“洛森!”

  媽媽伸出右手,握住了哥哥冰冷的手,兩隻手緊緊地抓在一起,隨後十指緊扣。媽媽認為哥哥第一次表現出想要主動與她接觸,感動得熱淚盈眶。但十幾秒以後,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

  哥哥抓著媽媽的手猛地一拖,將那隻手連同媽媽一起扯到了自己面前。媽媽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眼睛裡露出恐懼的神色,但是來不及了,哥哥張開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媽媽發出驚恐的嘶喊,“不,洛森!不!”

  幾秒鐘過後,房間的們被猛地推開了,兩個工作人員闖了進來,一齊抱住媽媽的身體,將他往回拖。終於,她的手從哥哥的嘴下脫離出來,但是手背的一大塊皮被撕了下來,鮮血淋漓。

  我看不下去了,對副院長說:“夠了,關掉吧。”

  “洛晨,我很抱歉。”副院長帶著歉意說,“如果我們安排一個工作人員守在你媽媽身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但她來了很多次,我以為她早就清楚我們這裡的規定,絕對不能跟活死人有任何身體接觸的。沒想到她一激動,就……”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我不想追溯這些發生過的事了,我只關心眼前最現實的問題:“副院長,我媽媽……她還有救嗎?”

  “很抱歉,洛晨。”副院長再次表示歉意,“所有被活死人襲擊過的人,無一例外,都會在幾個小時之內……變成活死人。”

  “幾個小時……”我仿佛靈魂出竅了。我聽見我機械地重複著,“幾個小時之後,我媽媽就會變成活死人了……”

  副院長沒有說話。我望著他,幾秒鐘之後,我渾身,捂著臉哭起來。

  副院長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悲傷地嘆了口氣。我想,他跟我一樣,意識到了這起事件所形成的悲劇效應——很顯然,我哥哥是肯定會被人道毀滅了。而更可悲的是即將變成活死人的媽媽,她身體健康——別說是絕症了,連闌尾炎都沒得過。這意味著她最終也會迎來和我哥哥一樣的命運。上帝啊,我的至愛親人,眼看著就要失去兩個!我胸中的刺痛在不斷加劇,我從沒體會過這種天都快塌下來的感覺。

  “為什麼……”我淚流滿面地望著副院長,“我哥哥當初得了絕症,他為什麼還會變異,他為什麼會襲擊我媽媽?”

  面對我一連串的問題,副院長有些欲言又止。他遲疑了好一陣,對我說:“洛晨,有些事,我本來是打算弄清楚後再告訴你的。但是現在出了這種事,我想有必要告知你……和你的爸爸。”

  我們回到特殊病房。爸爸仍守在媽媽床邊,雙手撐住額頭,我能感覺到他證忍受這煎熬。而副院長接下來所說的事,幾乎要了我們的命。

  “幾個月前,由於我跟洛晨談到了一個問題:患有絕症的活死人是不是也會進化,這個問題的起因就是洛森表現的一些反常舉動。之後,我組織了醫生來檢查洛森的身體,主要是想了解癌細胞和腫瘤有沒有在solanum病毒的影響下減少或產生變化。”

  “醫生帶來了小型的三維X光機,對洛森的身體,尤其是肺部進行了仔細的掃描,結果……有令人吃驚的發現:我們沒有在拍出來的X光片中看到洛森的肺部有腫瘤。”

  病房裡的時間仿佛凝滯了。好像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對我和爸爸來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半分鐘後,爸爸問道:“什麼意思?儀器出錯了?”

  “不,三維X光機很正常,我們後來測試過多次了。”

  “怎麼回事?”我的頭腦麻木地轉動著,“solanum病毒真的能令腫瘤變小或……消失?”

  “我們一開始也有這種疑問。但是,後來給好幾個有癌症的活死人進行掃描,發現他們體內的腫瘤都仍存在。所以,我們只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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