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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不用出題目,但監考是個極操心的事,因為一旦會試出了問題,首先被責罰的就是主考官。

  沈持與其餘諸位大臣一併回道:「是,陛下。」

  因領了這件差事,他又忙得起飛,無暇他顧。

  而馮遂這兒,儘管拐子們聽到風聲都悄悄地收斂了行徑,但總有那些個不長眼的,囂張地撞了上來。

  被他網了去。

  打拐事辦得轟轟烈烈的,在此期間,他摸到了夏靈所說的權貴的一點兒蛛絲馬跡,京城的周家,也就是宮中周淑妃的娘家或許參與其中……馮遂心中忐忑,遞了帖子想見沈持。

  沈持一心撲在會試上,回絕了他。

  馮遂多心了,他想沈持可能他早知背後之人來頭大,動不了,不想沾手這件事了。

  他心裡難受一陣子,卻很快下定決心,哪怕對方是天皇老子,也得找證據給揪出來,揭發這宗勾當。

  此後他行事的手段越發狠。

  馮遂的髮妻袁氏,見自家夫君跟孤狼似的「打拐」,心中憂慮,勸道:「莫非沈相爺他們把你推出來,事後得罪了權貴,再把你推出來頂罪麼。」

  要不然京城這麼多官吏,巴巴地從會寧調他來做什麼。

  她是不信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

  還不如在會寧當縣太爺呢,雖說官小了點兒,到底安穩。

  馮遂:「就算他們想要利用我,我也不後悔的,夫人呀,我為你和兒女都安排好了後路,至於我,能為民辦一件事,青史留名是我的志向,不管落個什麼結局,我都無怨無悔。」

  當初恪盡職守,老老實實做事,積累功績卻無法出頭,是君子也難免免俗,他四處寫信向出頭的同年訴說自己的苦悶,表達自己想要向上走,身居高位獲得優裕的生活的意願,可是又有誰理他呢。

  在年復一年的絕望之下,他托人求到沈持跟前來,沒想到此次順利得到了施展抱負的機會,既有了難得的機會,他又如何能毫無作為呢。

  袁氏凝著眉頭不再勸他。

  半月之後,會試一過,二月底,光那一天他就在菜市口砍了二十幾名拐子。剛結束了會試在等放榜的士子們聽聞後都來圍觀,「殺得好」的呼聲此起彼伏,真是大快人心。

  「馮大人剛正不阿,沈相爺慧眼識人,」他們紛紛說道:「是社稷之福,你我之幸啊……」

  「要說還是陛下英明,兼聽則明……」

  ……

  與此同時,右丞相曹府。

  這日夜裡,前通州知府,如今的光祿寺卿周六河來訪,與右相曹慈坐在書房喝茶談話,他用兩指拈著茶碗蓋,上唇的八字鬍抖動:「曹相啊,周家遇到大麻煩了。」

  周、曹兩家的兒女之間互相嫁娶,是親家。

  曹慈才將茶碗送到嘴邊,聽了他的話又放下,不溫不火地說道:「怎麼,還有人敢找你們周家的麻煩?」

  「這不是大理寺來了個姓馮的愣頭青嘛,」周六河細長的鼠目轉了轉,噙著口茶水說道:「要翻舊帳,馬上要查到周家頭上來了。」

  「馮大人?」曹慈故作驚訝:「你們周家,和拐子有來往?」

  他其實早知道周家這些見不得人的事。

  周六河:「事到如今,不敢瞞著曹相了,拐子們出入京城辦事,多半時候是用的周家的名號。」

  「哦——」姑且不論曹慈這人品德如何,他倒有幾分宸寧之貌,年過五十依舊不減俊美,一雙丹鳳眼定定地看著周六河:「原來是這樣。」

  他知道周家的手不乾淨,沒想到竟髒到這種地步,心中微微起了些波瀾:這人在通州知府的任上打劫過往舉子、行商,後來陛下調他回京,官職明升暗降,大有讓其思過之意,沒想到他依舊不安分……

  「從前嘛,從西南那邊拐幾個丫頭,」周六河卻沒有察覺到曹慈細微的神情變化,氣憤地說道:「弄到京城來,這哪裡算個事兒?沒人過問。」

  「偏這姓馮的沒事找事……」要跟他們周家過不去。

  曹慈沉思片刻,又看了周六河半天,拈著打理齊整的鬍鬚說道:「姓馮的是沈相的人。」

  「這打狗倒真不如先揣主人,主人一旦失勢,狗就蹦躂不起來了,你說是不是啊六河兄?」

  他雖然心裡瞧不上周六河,但曹、周兩家有親家這層關係在,周家倒了對曹家沒好處,他少不得還是要拉一把。

  更何況,沈持自當上左相後分走了不少原本屬於他的權,照這樣下去,他二人來日也要斗個你死我活,是對頭。

  周六河一愣:「……曹相的意思是,表面上看是馮遂,背後實則是沈持在操縱此事?」

  曹慈呷了口茶:「也可以這麼說。」

  周六河:「沈持……我怎麼沒看破這個呢,呵,對付他有的是法子……」

  曹慈:「你能想到的那些手段都太低級了。」他搖搖頭。

  「那曹相倒是想個法子呀,」周六河急得搓著手踱來踱去:「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周家一犯事,雍王說不定和莊王蕭承鈞一樣,都要被發配到邊疆去監軍。

  曹慈:「沈持從高中狀元一步步走來,先是開了銅仁的硃砂礦,又出任京兆少尹,再收服大理段氏……近的功績有常平倉……」

  「他還在操持的也是常平倉,唯獨這個會伴隨他仕途的終止,甚至蓋棺定論……」

  周六河:「相爺的意思是……咱們拿常平倉做文章?」給沈持挖坑。

  曹慈:「我聽說去年戶部的常平倉在江南地區收購了不少的生絲,花了不少錢,今年要是不出手賣掉,戶部的虧空會很大。」要是讓沈持神不知鬼不覺給戶部造成虧空,到時候御史台彈劾,就說貪污了,這樣,很容易把沈持一夥一網打盡。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做空常平倉,做空戶部。

  這比其他手段的勝算要大得多。

  周六河:「相爺,我聽得雲裡霧裡,您明說吧,該怎麼做?」

  曹慈:「你手裡,有沒有會算帳的能人?」

  周六河想了想說道:「有個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曹慈:「誰?」

  「先前莊王的謀士,」周六河說道:「陳世儀,此人頗有些本事,莊王去了西北之後,他留在京城,過得很是落魄。」

  曹慈聽了說道:「你去跟他接觸一下,若是能用的,給他改名換姓,用他。」

  他們想把陳世儀招到麾下,做空常平倉。

  周六河:「多謝曹相指路,我明兒就辦這事兒。」

  第227章

  他起身告辭時, 又聽曹慈說了句:「記住,在京城,不要妄圖給沈相挖坑, 你們周家鬥不過他,差得遠著呢。」

  周六河的神情一僵, 沒說話,只點了個頭便離開了曹府。

  他馬不停蹄地去找陳世儀, 來到陳家的時候,聽見裡面的正在對著明月喝悶酒, 還吟唱:「今夜月明人盡望, 不知秋思落誰家①……」

  「陳先生, 」周六河叩了叩門說道:「在下來討杯酒喝。」

  然而自從莊王蕭承鈞被責令去西北監軍後,陳家門前冷落無人問津, 陳世儀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壓根兒沒理會他。

  周六河等了半天只好又喊了聲:「陳先生在家嗎?」

  陳世儀才怨氣深重地哼了聲:「哪位?」

  「在下光祿寺卿周六河,特來拜會陳先生。」

  周六河, 雍王蕭承彧的表哥。

  陳世儀愣了愣, 立即放下手裡的酒杯, 命家僕道:「快,周大人來了,去開門。」

  家僕應了聲「是」,轉身沒走幾步就被他叫住了:「慢, 我去吧。」

  他快步出去迎接周六河, 寒暄之後請到書房, 落座,奉茶:「沒想到這麼晚了,周大人竟光臨寒舍, 失禮失禮。」

  周六河哈哈大笑:「一直說要來見陳先生的,只是沒有契機,只怕冒犯,故而今日才來。」

  陳世儀聽著他話裡有話,一拱手道:「周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聽聞陳先生曾師從漢桑弘羊一派,頗通食貨,」周六河說道:「會算帳,我眼下急缺這麼一個人,不知先生肯幫忙否?」

  「食貨」就是後世所說的「經濟」,在古代囊括了田制、戶口、賦役、漕運、倉庫、錢法、鹽法、雜稅、礦冶、市糴、會計等,司馬遷所寫的《食貨志》,記載的就是這些維持社會運轉的經濟方面的內容。

  「在下斗膽問一句,」陳世儀聽他這麼說很是意外:「周大人打算做什麼事呢?」光祿寺要向外放貸斂財還是?

  周六河伸出手指蘸了點茶水,在几面上寫下「常平倉」三個字,寫完甩了甩手上的水,「哎呀」了聲,又從袖子裡抽出手帕來擦手:「想來陳先生曉得,我們周家和那誰不是一路人了吧?」

  陳世儀看到「常平倉」三個字,眼眸急劇一動,凝起眉頭說道:「周大人高啊,實不相瞞,在下也曾琢磨過,唯有這處,」他也拿手指沾水寫道:對他來說,或許防不勝防。<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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