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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似乎有把生意當場敲定的意思,陶家舶面色凝重,專注且快速閱覽條款。

  合同的條件很好,池明邁家的公司都不一樣能用這個貨量和船期拿到這個價格,這單生意沒道理不接。

  陶家舶一路和風細雨地送兩位代表到停車場,轉頭就變了臉,吩咐唐曉,「讓所有在外的高管立刻回來開會」。

  陶家舶回到辦公室,仰頭喝了一整杯涼水,水杯重重敲在大理石板上。

  他站在落地窗前,夕陽早已沉沒於地平線,腳下的車燈和路燈,一路延伸到城市中心。

  在張會長面前,裴淮年給的建議里就有韋斯特公司,他們不請自來,帶上豐厚的合同和律師當場確認條款細節,陶家舶試探的提出一兩個有利於星財的條件,對方連電話都沒有請示,一口答應。

  是誰的意思,三歲小孩都知道。

  陶家舶不寒而慄,一種被毒蛇順著小腿纏繞至脖頸的窒息感迎面而來,他單手扯開領帶,才得以喘口氣。

  5年前,陶家舶會把那張黑卡狠狠扔進壁爐的熊熊火光中。

  5年後,陶家舶笑著將裴淮年送來的甲方送上車,拿著合同跟全公司一起慶賀。

  陶家舶的板寸,青茬依然扎人,但當年的稜角在幾個春秋里被飄下的枯葉打磨。

  晚上的港口依然燈火通明,作業員戴著安全帽巡邏,看到陶家舶站在一處安全區沉默地抽菸,遠遠招了招手。

  「呦陶總,這麼晚了來看貨?」。

  「啊,對,在這兒抽根煙,別跟安全組舉報我」,對方笑著點點頭。

  從公司開完會出來,幾位高管喜不自勝地將大合同分下去,陶家舶木著臉。和平飯店的邀請他當然不會去,如果真的見到了,看到那張臉,陶家舶很有可能會摔桌走人。

  唐曉不知道怎麼看出來他心情不對,堅持把他送到車上,還打電話讓司機回來送他。

  陶家舶讓司機把他放在港口,自己打車回去。他在后座坐著,看著手裡的水晶船。

  什麼時候帶下來?沉甸甸地在手裡,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他在一大片空地上邊走邊抽菸,這不合規,他知道,此時寧願被罰款也停不下嘴裡的尼古丁。

  手機不停地在震動,陶家舶已經屏蔽了很多群消息,一些高管群的通知還是得開著。平時的高管群消息不會如此集中,今晚除外。

  所有人都在加班加點,忙碌的同時,為了豐厚的獎金和星財明年可能會再上一個台階的發展互相道喜。

  陶家舶作為老闆,應該跟同事們一塊慶祝,加油打氣,爭取把行業地位做起來。

  而不是一個人站在碼頭上抽菸。

  陶家舶晚飯沒來得及吃,現在不僅胃疼了,腦仁兒也看似疼。他用力吸了一口煙,過了肺,似乎只有濃烈的菸草才能穩住衝動的心緒。

  他隨手打開新聞app,算法自動推送一些行業動態。

  排在第一的一條視頻是新鮮入爐的,航運峰會的閉幕式。派屈克威廉的名字被放在首位,他沒有出鏡,家族辦公室一直這樣要求所有媒體。

  直到他往下翻到一條評論,附一張照片。

  【這個小哥哥是主辦方的人嗎?太帥了我天!】

  【有可能,這次有很多歐洲的企業來參會】

  【德國人?又看著像英國人(發量不像)】

  【1分鐘我要知道我未來老公的所有信息】

  ...

  照片是偷拍的,離得很遠,也很模糊。只能看到裴淮年的輪廓,他靠坐著,低調而考究的外套,一條藏藍色的領帶妥帖的手在胸前。

  他比畫了一個動作,袖扣扣著一枚跟領帶同色系的藍寶石袖扣,他扭頭聽身後的人說什麼,鬆弛的動作也顯得極為紳士。

  在寒風蕭瑟的碼頭,陶家舶透過這張照片回到5年前,兼職玩偶時在電視上看到的裴淮年。

  秉承著貴族的風度又有著天生的冷意,矜貴又漂亮。

  那時候他們還不認識,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萬公里的距離,歐洲老錢和破產留子之間隔著一整條銀河系。

  陶家舶問自己,如果那時候的陶家舶穿越到現在,看評論里那張模糊偷拍的照片,會怎麼樣?

  還會心動嗎?

  陶家舶用胳膊撐著一處鐵架子,兇猛的煙霧充滿肺泡,把他沖的頭昏腦漲,無法思考。情緒如耳邊翻湧的海水,他費力地調動理性,但是他腦子裡的理智和情感,現實與回憶完全攪和成一團。

  分不出彼此,分不清對錯。

  返回主屏,陶家舶打開語音備忘錄。

  陶家舶從英國帶回來的手機用了許多年,他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在某個夜晚,他突然從床上爬起來,打開WI,把那條價值兩英鎊的語音錄下來。

  翻錄的音頻有一點點失幀,但說話的人音質很好,聲音依然性感。

  陶家舶記不清在黑暗裡點開過幾次,大約是剛回國的時候,他咬著牙重複播放,然後手掌恨恨的伸進被子身處。

  幾次劇烈的喘息,陶家舶來不及用紙巾擦掉指腹的白灼,那點白沾上屏幕,跟短短2秒的語音條在視覺上交疊,像兩道交纏的人影。

  陶家舶會閉著眼想伊甸園裡陰冷的毒蛇繞上蘋果樹,它咬下第一口的時候會不會想,究竟是自己的慾念還是被引誘的執念。

  一千多個平靜的日子被打亂,像在海面被浪花拍打的不由自主擺動的船,他穩住心跳,撥出一個電話。

  「陶,晚上好」。

  派屈克優雅地保持禮節,絲毫沒有被放鴿子的惱怒。也沒有提什麼收回合同的話。

  他什麼都沒有說,一如每一次,陶家舶試圖激怒他之後得到的穩定的回覆。

  【陶,晚上好】

  【Well,陶,請允許我向你道歉】

  【Alright,如你所願】

  在他面前,裴淮年一直都是有教養,最會偽裝的反派演員。陶家舶看不懂他,面具下的每一副面孔,真真假假,陶家舶抗拒卻被無意識地吸引著。

  無關男女,在他面前的是最尊貴的Mr. Mcdreamy(美夢先生)。

  陶家舶沉默了多久,裴淮年就在電話那頭等了他多久。沒有人會不遵守禮節地讓派屈克先生等待這麼久,唐寧街的官員也不會。

  陶家舶:「我在港口,你過來,我有話要說」。

  放鴿子的人臨時改變地點,臨時邀約,裴淮年不僅沒有掛電話也沒有拒絕,他的聲音在一個很空曠的地方,帶著風的迴響。

  「你回頭」。

  十一月下旬的海風,冰涼刺骨,但看著被一束燈光照在髮絲的裴淮年,向自己穩步走來的裴淮年。

  跨越一萬公里,從陰冷的倫敦而來的,尊貴的莊園主。

  陶家舶不覺得寒冷,只覺得每一個汗毛孔里都被人塞進了一把火。那股熱量散發不出去,反撲回來,一浪比一浪兇猛。

  後悔的機會,一生有幾次,如果向佛祖求告,佛祖也不能告訴你。

  但裴淮年給了陶家舶這樣的機會。

  水晶船,帆船耳釘,8%,還有無論什麼時候都溫暖的身體,壓在他唇上的指腹,濕潤的,可以打翻一艘小船的吻。

  陶家舶突然等不及了,碼頭的路太寬曠而漫長。他快步朝裴淮年走過去,小跑起來,然後是奔跑...

  站在裴淮年面前,對上他海水一般洶湧的眼睛,看著他有些潮濕的頭髮和不太平整的領帶。

  陶家舶知道,反派演員即使沒有再進修,5年後依然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

  他挪不開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裴淮年。猛地抬起胳膊,陶家舶一拳對準裴淮年的臉頰,重重出拳。

  裴淮年措手不及,後退半步。

  他還沒有站穩,沒有看見陶家舶黝黑的眼眸里藏不住的想念和慾念。

  陶家舶上前,一把勾住裴淮年的後脖頸,收緊手臂,掌心握著他頸部的皮膚,讓他動彈不得。

  陶家舶的鼻尖貼著裴淮年的,胸膛急促起伏,唇瓣微微張開,像迫不及待要宣洩胸中的火焰。

  裴淮年沒有被人以這種姿勢制住,但他沒有動,輕輕撫上陶家舶被海風吹的僵硬的臉頰。

  下一秒,陶家舶吻上來,嘴唇互相碾壓著。

  耳邊呼嘯的海風,唇上的冰涼全部傳到裴淮年身上。

  他毫不猶豫地回應了陶家舶,左手摟上陶家舶的後腰,右手順勢繞過肩膀扣住後腦勺。

  他扶著陶家舶的後腦,更深更用力地吻住他,加深,再加深,四瓣唇,窄小的接觸面快要擋不住裴淮年的熱情。

  他的陶陶還是像火一樣燃燒自己,矛盾又單純,重拳出擊又以吻舔舐愛人的傷口,奉獻自己的全部真實。

  5年前森林遠處的地平線停留在黎明。

  一吻過後,陶家舶粗喘著平復呼吸,眼眸惡狠狠地瞪著裴淮年,他說:「你贏了」。

  裴淮年用指腹蓋上被吻的紅腫的唇瓣,低頭輕輕地,再次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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