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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望舒也打算停下來再做打算,更何況……就他們暫時歇腳的這個山坳,好像也不簡單。

  修真界與凡間邊界靈氣衰微,可在這無名的山坳之中……謝望舒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靈氣。

  像是謝蓬萊的那種,濃郁到幾乎是仙力的那種靈氣。

  謝蓬萊是此間唯一的半仙,能和他的仙力媲美的靈力,謝望舒還真從沒見過。

  這山裡有古怪,必須得查清楚。

  謝望舒看了一眼身邊坐在一大塊青石上歇腳的柳歸鴻,後者滿眼瞭然的回看過來,點了點頭。

  「……查。」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甚至嘴都不用張,要幹什麼就已經能想到一塊去。

  那便開始查吧。

  ……

  不同於漫山杜鵑的淒艷與絢爛,他們歇腳的這方山澗才外面根本看不見,只有親自走上一遭,才能找到這綺麗光景中還藏著這樣一方靈氣濃郁的清雅之地。

  清溪潺澗,福地洞天。

  謝望舒和柳歸鴻歇腳的地方是一條不知來源的清溪,像凝成流水的一把月光,柳歸鴻伸手探了一下,又掬起一抔溪水抿了一口。

  「……這不是水。」

  「這是濃到凝實的…靈氣。」

  濃郁到能凝成一條小溪,若不是親眼所見,謝望舒斷然是不會相信,可他確實看見了。

  這是真實的。

  若是太華出現這種靈泉靈溪,譬如鳳梧靈泉之類謝望舒也不會多稀奇,但這是靈氣衰微的仙凡邊界,偏偏是最不可能出現靈泉的地方。

  謝望舒皺起眉頭,杜鵑村來來往往那麼多修士,竟然沒有一個人往這明月山上來過?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滔天的奇遇?

  不光他不信,柳歸鴻也不信。

  但光看這一條靈溪也看不出來門道,於是二人沿著溪流繼續往山坳深處走,一開始他們還提防著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突然襲擊,直到他們把著小小是山坳翻了一遍以後才確定……

  這山坳里實在是沒什麼古怪,除了這條靈溪,一些已經乾枯不知多少年的艾蒿,一身有些舊到破爛褪色的、繡著金蘭花的嫁衣,幾壇不知道還能不能喝的酒之外,乾淨的除了石頭還從山坳外飄進來是杜鵑花瓣,再沒別的什麼東西了。

  謝望舒皺著眉坐在剛才柳歸鴻坐的青石上,雙手支在曲起的膝蓋上托著下巴,看柳歸鴻這看看那摸摸的探查。

  他看著柳歸鴻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拾起來幾根幾乎一碰就碎的艾蒿,用指腹碾碎了嗅聞一下又扔到一邊,然後又去把那幾壇酒全都拆開,用指腹沾一點,一壇一壇的嘗過去,前幾壇大抵是沒封好,柳歸鴻舌尖剛沾上就開始「呸呸呸」的吐口水,窘態看得謝望舒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收到柳歸鴻一個幽怨的眼刀。

  一共六壇酒,柳歸鴻一連嘗都第五壇都是懷的,還壞的各有千秋,有的酸有的餿,可見釀酒的人手藝有多爛,到後來他也不對這最後一壇酒抱什麼希望了,掀開紅封后,又指腹沾了一點,伸出舌尖抿了抿……

  「……」

  柳歸鴻挑眉垂眸看著手中這壇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酒,又嘗了一口。

  香的。

  陳釀很純,不像平常凡人用糧食釀的酒那般辛辣燒喉,反而是清冽如泉水一般的甘甜,還隱隱約約的帶著一股艾草的清香,中和了甜味,煩的更為香醇濃郁,口感極佳。

  倒是不可多得的人間佳釀。

  柳歸鴻收回先前說釀酒人手藝差的話,這人倒是真有一手好手藝。

  謝望舒坐在一邊撐著下巴看柳歸鴻,見他喝了第二口以後還沒吐,起身也湊了過來:「自己偷喝什麼好東西呢?給我看看。」

  柳歸鴻抱著小酒罈扭到一邊:「我發現的,不給。」

  不給?

  謝望舒眯著眼笑得喜氣洋洋的,抬手指尖就「咻」的一下躥前一小簇明亮躍動的火焰:「給不給?我燒你了啊?」

  柳歸鴻瞪了他一眼,撇著嘴把酒罈遞給了他,自己又去看別的東西了。

  謝望舒捧著敞口的酒罈,還沒湊近聞,一陣酒香和艾草的清醒就撲鼻而來,沁人心脾,不過他倒是沒嘗,他不愛喝酒,兩輩子都是,他把酒要過來只是寫看看這酒里有沒有加什麼東西。

  嘿,還真加了。

  燦金靈力在酒水中縈迴,激發出更濃郁醇厚的的酒氣和艾香,可漸漸的,一股甘甜清冽的氣息占了上方,甚至將那醉人的酒香的蓋了過去,最後只剩下沁透肺腑的清冽氣息。

  這氣怕是息每個修士都不會陌生。

  這是至純至淨的五行靈氣,與此間靈溪所蘊含的靈氣如出一轍。

  謝望舒想,釀酒之人大抵就是取了艾草與靈溪之水入酒,所以才能如此清香不俗。

  可那人怎麼就知道,這溪水有如此功效呢?

  又是問題,源源不斷,源源不斷的、撲朔迷離的問題。

  搞得謝望舒心煩。

  ……

  這邊謝望舒奪了酒,柳歸鴻便去查看別的東西,查來查去,最後便只剩下那件修著金蘭花的陳舊嫁衣。

  那身嫁衣疊得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幾壇酒旁邊,雖然陳舊,可實在精美,一看就是下了心思,一身霞帔是一針一線親手繡成的,金蘭明艷,嫁衣也紅艷,不知道是誰家新婦,一心一意的盼著自己的情郎。

  柳歸鴻抖開陳舊嫁衣,原本艷麗的紅色經過風吹霜摧已經開始褪去,變成了如今暗淡的褐紅色,乍一看倒像是一身淋漓乾涸的血,觸目驚心。

  可這嫁衣上,隱隱約約的還似乎透出一陣艾草的清香。

  艾草,金蘭花。

  電光火石之間,柳歸鴻一瞬間想明白了這些東西的關竅,他抬手咬破指腹,然後就著沁出的血珠,果斷的按在了這陳舊嫁衣的衣襟之上。

  果不其然,下一瞬間,如同昨日那般的焦黑痕跡便順著他的直接飛速的向上蔓延,柳歸鴻也不著急想辦法祛除,只是另一隻手在自己手臂上的幾處大穴上按了幾下,阻止了焦黑在小臂再往上蔓延,然後便安靜的合上了那雙點漆一樣想眼睛。

  放任自己向後仰倒。

  謝望舒。

  你會接住我的吧?

  最後失去意識之前,柳歸鴻如是想道。

  謝望舒當然接住他了。

  他剛把酒罈放下,一抬頭就看見柳歸鴻失去意識倒下了,他還沒想這是怎麼回事,身體就先一步動了,紅綃浮動一瞬,下一刻他就出現在青年身後將人攬進自己懷中,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焦黑蔓延的手。

  他看了一眼那件沾了血的陳舊嫁衣,又看了看柳歸鴻還沾著血漬是指尖,一下就懂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拿自己去犯險,連商量都不跟他這個師尊商量一下。

  這是膽大包天還是要反了天了。

  謝望舒氣得要死,可玄衣青年安安靜靜的合著眼躺在他懷裡,他卻連火都發不出來。

  有什麼辦法?人是他自己選的。

  忍著吧。

  ……

  生死原來是有距離的。

  那距離,原來不過是一捧紛紛揚揚的艾花,一句未能說出口的話,一壇沒能喝上的酒……

  一片漂泊人間的零碎魂魄。

  柳歸鴻走過百年不散的執念,看過百年不改的難以釋懷。

  歲月似滄海,孤舟難渡,紅塵也如淵似海。

  其實故事的最開始,只是兩個年輕人,想共度餘生,看著對方兩鬢斑白。

  第85章 執念

  阿蘭是杜鵑村里最美的姑娘。

  她愛穿最艷麗的衣裳,會把金蘭花繡在自己的衣擺上,會在清晨去看艾花有沒有開,會偷偷跑到遍地開花杜鵑花的那座高山上,去偷偷的見自己的情郎。

  那時的明月山還不是眾人眼中的神山,只是一座開滿了杜鵑的高山。

  兩百年時間太久,久到阿蘭連他的名字都記不清了,她只記得,那是艾郎。

  三月春來,阿蘭就會上在清晨帶上酥油茶,花費半日的教程去到高山之中的那方山坳,給她的艾郎帶去一碗酥油茶,看艾郎挽起衣袖取水釀酒,然後再與她坐在一起,看金沙灣的潮水一下一下的漫過沙灘,絮絮叨叨的說一下午的話,最後在夕陽西下之前,艾郎就會送她回到杜鵑村的家中。

  又或者忘了時間,阿蘭回不了家,他們就在山坳里點起篝火,阿蘭會倚在艾郎的肩頭聽篝火噼噼啪啪,然後約定好,等來年此時的月兒圓了,就嫁給他。

  那時流星墜落,月亮無話,他們在篝火之前依偎著,笑得那般無瑕。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倆註定是一場幻夢。

  只是一場……大浪襲沙。

  帶走篝火與夜話。

  那年六月,雨開始下了,山也澇了。

  有人說,是河神發怒了,但更多的人說的是山神發怒了。

  挺可笑的,明明都住到修真界邊上了,還在盲目的相信這些神鬼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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