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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屋暗塵,尚未點燈。

  謝望舒把懷裡的人塞進昏暗的屋子裡,背身反手合上了屋門,緩步朝著柳歸鴻走過去。

  他前進一步,柳歸鴻就後退一步,直到玄衣青年退無可退,後腰抵在窗沿上,背著昏暗的光垂眸看他,謝望舒才在他面前停住腳步,然後輕佻的伸手扣住青年的後頸,把人朝著自己拉下來。

  「卿卿,別拿那種眼神看我。」

  看得他……心臟都麻酥酥的癢。

  柳歸鴻挑眉,眨了眨眼,復又做出一副委屈姿態,濕漉漉、霧蒙蒙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謝望舒直看,勾人得緊。

  謝望舒呼吸都微微停滯了一瞬,扣著人朝自己拉得更近了些,自己也湊了上去……

  在柳歸鴻瞪大眼睛、反應過來之前,閉著眼,貼上了那一抹淡色的唇。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吻呢?柳歸鴻後來回味時想。

  大抵是淺嘗輒止,或者是耳鬢廝磨,再或者是情難自已……

  又或者,那只是一截清淺的桃花香。

  一縷足以震徹神魂的…紫葉碧桃香。

  自從掩心台之事以後,儘管他們曾有過多麼親密無間的時候,儘管他們有多麼的像一對真正的愛侶。

  可他們之間,都不曾再有過一個吻,不加情色,只發自肺腑的親吻。

  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過。

  可現在……

  謝望舒一下又一下的啄吻著那兩瓣被他親得微微泛紅的柔軟唇瓣,指尖順著柳歸鴻的臉頰撫摸上去一寸寸描摹勾勒著深邃的眉眼,愛不釋手的好像永遠看不過一般。

  那雙蒙著水霧的漆黑眼睛看著他,倒映出來的也只有一片暈開的赤紅顏色,好像世間千萬人物,柳歸鴻永遠都只能看到他一樣。

  那是近乎於露骨的愛的眼神。

  除去六欲七情之人是不會又這種眼神的,謝望舒如是想道。

  他幾乎能肯定——柳歸鴻一定是已經想起來了。

  那些過往,那些愛恨。

  那些交濡過唇舌與血味的親吻。

  他一定都想起來了。

  只是他不願說,謝望舒也不會去提起。

  說出來的不算愛。

  做到的才是。

  他不會告訴柳歸鴻,自己現在如何如何的愛他。

  他要讓柳歸鴻自己去感受到,讓他親自看到。

  然後再俯首帖耳的、親昵的告訴他——

  親愛的,你看到了嗎?

  我很愛你。

  一如你愛我那般愛你。

  親吻還在繼續,細膩的吻走過青年的眼角眉梢,鼻樑唇角,也流連過鎖骨頸側,最後一下輕輕的啄吻在青年手腕上金色的靈花紋樣上,虔誠又澀情。

  只一個輕描淡寫的吻,就能惑人心神。

  柳歸鴻喉結上下滾了滾,用力閉了閉眼才忍住讓事情朝著不可控的方向滑去,謝望舒看得好笑,微冷的指尖輕輕點上青年的鼻尖,然後被一把緊緊的攥住,放在唇邊用牙尖輕輕咬了咬,留下一點淺淡的殷紅齒痕,曖昧不明。

  「謝望舒。」柳歸鴻聲音帶著啞,好聽之餘還帶著說不清的勾人,「別再撩撥我。」

  「你我現在是什麼關係,你比我清楚。」

  「是什麼關係?」謝望舒卻反問他,被攥緊的指尖勾起來撓撓青年的掌心,「我好像不清楚呢。」

  柳歸鴻看著他,黑眸竟然一派古井無波般的平靜。

  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誰又能說清呢。

  現在有愛,曾經又有恨,有意難平,也有說不清的欲言又止。

  是初見時便一箭穿心的死敵,也可以是虛與委蛇的師徒。

  是覬覦師尊的弟子,也可以是離經叛道的師父。

  是抵足而眠的一晌貪歡,也是無限接近於愛侶的一雙人。

  可拋卻這些,他們又是什麼?

  「師尊。」柳歸鴻看著他,只看著他,「望舒。」

  師徒,或是愛侶。

  這重要嗎?

  沒什麼重要的,柳歸鴻如是想道。

  不過都是世間平凡一雙人罷了。

  於是相顧無言。

  只有對影話夕陽。

  ……

  談完情抒完愛,終於能坐下來談正事了。

  昏暗的屋子已經點起了蠟燭,村長也沒謙虛,在屋子確實很簡陋——一張不算大的床,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木板潦草釘起來的衣櫃,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麼大件的東西了。

  燭火嗶嗶啵啵的搖曳著,在桌面上淌開了一小灘燭淚,謝望舒坐在柳歸鴻對面不怕燙的用指尖去撥弄燭心的棉線,被柳歸鴻一把抓住手拿得遠遠的:「所以,你是從指尖蔓延開的那些焦黑印記里看到的……那『活死人』的記憶?」

  「也不算是記憶,她僅剩的那一魄根本記不住也留不住什麼東西。」柳歸鴻學著謝望舒去摸燭火,被燙得『嘶』了一聲,「準確來說,我看到的是那具軀殼之內尚未消散的執念。」

  「過了兩百年,她都不願意去忘記的執念。」

  謝望舒皺起眉,這人又沒死,哪來的不散的執念:「仔細說說。」

  柳歸鴻卻搖頭了:「時間太短,我沒看到太多。」

  「……」謝望舒翻了個白眼,「那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明月山,金沙灣。」柳歸鴻不撥弄燭火改擺弄謝望舒的指尖,「我在那些執念里,看到最多的是天上的一輪滿月。」

  「滿月……」謝望舒思忖著,「十五月滿,今日是…冬月十四。」

  「那最近的一次滿月不就是……明日?!」

  柳歸鴻頷首,確實是明日,而且冬月十五…他記得在那女人的執念里,這好像是個什麼很重要的日子。

  是什麼呢……

  他想不起來了。

  謝望舒想了想:「這樣,今天已經入夜了,暫且不多做打算,待到天明,你我即刻出門。」

  「先去那『神山』上看看。」

  神山就是明月山,滿月夜,明月山,謝望舒不覺得這是什麼巧合,二者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這就需要他們自己去發掘。

  柳歸鴻點點頭,他跟謝望舒想得大差不差,既然謝望舒已經被幹什麼都安排好了,索性他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不如談點別的。

  謝望舒的手還被他握在掌心,指腹柔軟,指甲圓鈍,骨肉勻停,白皙修長,端得一派金質玉相的無邊光景。

  柳歸鴻捏了捏那柔軟微涼的指腹,被人用指甲在掌心用力剜了一下,他不惱也不鬆手,雙手合十狀夾緊那隻手又揉又搓:「謝望舒,為什麼你不怕燙?」

  謝望舒聽笑了:「我是鳳凰,你見過那隻鳳凰怕火的?」

  「更何況,我玩的就是鳳凰離火,我怕什麼燙?」

  柳歸鴻思忖了片刻。

  好像有點道理。

  第84章 神山

  夜晚的光陰消磨的很快,天光乍泄初泛白時,謝柳二人輕輕推開了房門,沒有驚動村子裡的任何人,一路徑直去了村長口中的那座「神山」。

  據說山有神明,庇護一方福澤。

  可謝望舒和柳歸鴻怎麼聽怎麼有端倪。

  最開始是村長昨日說漏嘴的那句話——

  「神山上從來沒有上去過活人。」

  這話本身就很耐人尋味,若是山上危險無人敢去,那他大可以直接說神山上沒上去過人。

  可他偏偏說的是——沒上去過「活人」。

  這是什麼意思?

  上不去活人,但又有「人」能上去,死人又不可能上山……

  思來想去,能上神山的只有一種。

  「活死人。」

  活死人。

  這村子裡還真有一個。

  三魂皆散,六魄也失,那阿蘭能靠著僅僅一魄就活過兩百年,一定跟這座「神山」脫不開關係。

  謝望舒一路往山上走著,杜鵑村接壤修真界,氣候也受了靈氣滋養和影響,漫山遍野都盛開著血一樣艷紅的高山杜鵑花,當真像鋪開了漫山遍野的杜鵑哀啼的血。

  艷麗,神聖。

  謝望舒伸手撥開紅的扎眼的杜鵑花,攏著逶迤的紅綃一步一步往上走。

  神山,不,明月山並不陡峭,但實在很高,非常高,謝望舒感覺自己爬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已經從天光乍泄到夕陽日暮時,他和柳歸鴻才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山坳之中。

  抬頭一看,太陽才剛從天邊升起而已。

  謝望舒總覺得有些不對,他對時間的感覺應該沒問題,他們的的確確走了很久,而一抬頭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

  這地方一點有問題。

  不光他感覺不對,柳歸鴻也察覺到了,他一直在謝望舒身後跟著,兩個成年人的腳程不算慢,他遠遠的看過明月山的高度,不應該這麼久還沒到頂,可好像不管他們怎麼走……

  就一直在這一方山道打轉一樣緩慢前進。

  「謝望舒。」柳歸鴻伸手抓住了眼前翻浮的紅綃,低聲開口道,「別再走了,這地方有問題,時間的流速好像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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