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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體中期?似乎有些過快。」

  桓九的模樣,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紅色墨點:「本來吸收大長老的金丹後,漲的修為就有剩,之後本君又……又……」他又了半日,又不出來,卻極小心地跟我挪遠了幾寸,幾乎要躲到角落裡。

  我明白了:「看來,奴真是個大補的爐鼎。」

  桓九提了聲道:「是本君對不住遠之!若能還給遠之,本君寧可都還給你。」他說到後面一句,聲音再度漸微,雙臂將膝蓋緊緊抱住,眸色瑩亮,「對不起……」

  又來道歉。

  他踩爛了我的理想,怎麼就能以為一句道歉、怎麼就能以為自己只是跟從前一樣控制不住脾性,便什麼都能補救。

  我覺著他眼睛再好看,也沒甚意思,不再看他,繼續看摺子:「少主說一萬句對不起,也不會改變奴跟你始終是個騙局的事實。」

  桓九道:「不管遠之是不是騙我,本君都不能看著你去送死!一成半,難道高嗎,你要拿命去賭?」

  我合了摺子道:「我賭我的命,跟你有什麼關係?過得了是我有仙緣,過不了是我合該如此。你以為你是誰,你能替我的命做決定??」

  桓九有些被嚇住,卻又很快提氣:「本君是你道侶!」

  我憶及來魔教後他對我一舉一動,那樣的態度,那麼多句凡人,不禁失笑:「你也配。」

  桓九本要再提口氣來跟我吵,卻忽地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眸色一陣晃蕩,緩慢地把雙手收回胸前互抓著袖口,有些想笑,又眼中含淚哭笑不得:「……那我該怎麼辦?好像我什麼都不做也不對,卻又怎麼做都不對……我從認識遠之起,這件事上就一直在對不起遠之……連我的合體期都、都是……」

  我扯出他一隻抓袖子的手,幫他按在腰間靈陰刀刀柄上。我這樣動作,他的手指觸碰到自己刀的刀柄,竟至狂抖。

  我說:「莫再強留我生機。現在殺了我,你就當我引氣入體失敗,死了;我也當我引氣入體失敗,死了。這樣到地下後,我才不會怪你,我們來生再見。來生我也將彌補我今生過錯,再也不騙你。」

  他手顫得拿都拿不住靈陰刀,我便很貼心地幫他拿穩刀柄,乃至抽了一小截刀身出來:「桓九,我說真的。」

  我很少叫他名字,但我叫他名字時,絕無謊話。

  他還是不回應。

  我只能更溫柔些、迷惑些,有意傾身靠近,依在他戰慄不已的肩邊,手上捏著他的手不斷抽出靈陰刀:「我對你一開始就是騙局,你傷害了我,也不算我完全無辜。所以我求你,你殺了我,我們從此兩清。」

  只是,他抽刀的動作到一半,便無論如何都拽不動了。我的手稍稍一放,他刀也落回去,手亦瞬間縮回了衣袖。

  我改為伸手入他袖口,一點點從他的指節撫摸上手背,逐漸往裡:「你也可以給我下個狠勁的採補功法,讓奴伺候少主最後一次……」

  他猛地將我手撥開,拿袖子胡亂捂住臉:「遠之你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是我的錯,該死的是我,我把我的命賠給你行不行……」

  我繼續向前隔著袖拿住他兩隻手腕,把他手放上我衣襟和頸間,跟從前一樣,主動起始,試圖引他入巫山:「推翻仙盟,我還指望著少主的天地聖教,我還指望著少主進階大乘。所以你不能死,最好還要將我所有生命力榨乾,把我的一切都化為你的修為。你不是第一次採補我了,這種事不需要我再教你。」

  可他卻動也不動,流著淚回答我:「本君已傷害遠之了這麼多次,不能再這麼做了。否則,遠之永不會原諒我,也不會……喜歡我。」

  我道:「我說了,我在騙你,你不需要有負擔。」

  他彎睫低垂,漂亮的紅眸和淚滴一同隱下:「我不信,遠之一定還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他最後又縮回角落,埋自己袖子裡細碎呢喃、自言自語地哭。我只知我什麼話都說了、什麼方法都用盡了,他還是不放我死。

  若找不到破局之法,即使他將我強留在魔宮,我餘生每日能跟他聊的,也只有問他何時才能給我個終了。

  摺子批閱完畢後,我由著他哭,獨自回床上,放下所有紅帳擋住燈光,睡了,一覺安眠。

  次日,我聽見魔宮外有許多熱鬧。在窗邊看,正有許多修士向魔教山頭飛來,個個衣著紅火鮮艷,是來賀喜,仙修魔修都有。

  若說在璇璣殿結盟是兩個大門派定下了仙魔盟約的基調,這天地聖教登位大典兼結侶典儀,正是各處依附的小仙門和小魔教表剖效忠的機會,也是桓九統領天下魔修、成為魔尊的起始。

  今日桓九再次被二長老強行拖走,他要作為主人家接待賓客。雖則他是最強者、別人也不能將他如何,可他人得在,他需要去接受小魔教們的拳拳忠心。明日大典,交杯換盞,觥籌交錯,他還得去應付這些。

  憶及他昨日看摺子把臉看到桌上、璇璣殿宴廳中全程黑臉,我便曉得,此事跟把他架在火棍上烤沒區別。

  璇璣殿時宴會規模不大,尚是我替他擋,但明日大規模的典儀,他要去自己應對。

  趴窗邊想到此處,我只覺甚煩,轉而想之後該用何辦法死一死。想著想著又轉回來想到桓九定會被這種場面烤死,我又只能默默給自己強調要多考慮自己死一死的大業,考慮什麼旁人的。

  再一轉,我又下意識覺得桓九不是旁人。

  實在煩透。

  這時天上飛落地的劍光中,有幾抹青衣修士,大約是璇璣殿的人。我看見魔教另有魔侍飛上去迎接,雙方在空中一直寒暄,可見重視。

  片刻之後,那頭天上的人都落地了,我亦覺得沒有看頭,欲回床上躺躺,腦海中忽來一人聲音,竟是樂扶蘇:「沈師侄,你在哪裡?目下情況怎樣?」

  第59章 定計

  我這才記起,他在我身上留下過一縷分識。一定距離內,他能與我神識直接交流。

  璇璣殿這時才借著拜會來管我,我並不能很確定他的態度,謹慎回答:「我在少主的魔宮。他只是性情急躁些,並未把我怎樣,請殿主放心。」

  樂扶蘇道:「你師弟師妹都要急瘋了,讓我如何放心。你二師妹說,桓少主帶你走時魔氣癲狂難控,我一向知道他有些病症,你又在他手裡,是以不能刺激,才今日順勢過來了再找你。聽說你們結侶典儀照辦?他究竟待你如何?」

  原是如此,之前我對樂扶蘇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可是個結侶之誓能許天下清平之人。

  我環視四周,看這華麗如籠的魔宮,回答:「他沒有待我如何。只是我與殿主約定仙魔同修引氣入體之事,恐怕做不成了。我身子已毀盡了。」

  分識那頭一陣寂然。

  我繼續道:「那日少主在竹舍外還是偷聽到了此事,他不願我以命作賭,才至今日。所以,請殿主正常參加典儀吧。」

  那頭又默了陣,樂扶蘇道:「我雖也不支持你以命作賭,但賭與不賭,應是你自己抉擇。而且你的師弟師妹們已在我舍外長跪三日,求我救你回來,如今看來你被桓少主帶走非你本意,我當應下增城派諸弟子的懇求。」

  我道:「不需要了。我心念生機已絕,在哪都一樣。我唯求一事,如今我身上被少主設了個防自盡的法印,若殿主肯幫我將法印解開,我必來生結草銜環以報。」

  樂扶蘇一時無言,嘆息。

  我知道他不會答應,便道:「那請殿主轉告師弟師妹,少主不會苛待於我,讓他們無須擔憂,然後忘掉我這個大師兄吧。」

  樂扶蘇似乎又想了一陣,忽然說:「……我與桓幽研究過人造靈根,雖未完成,但目前成果,也可一定程度填補靈根虧空。」

  我氣息微滯,卻有些不敢回應,等他下文。

  「當然,成功概率多半會再在原基礎上十中存一,這次是真的,與送死無甚區別。」樂扶蘇言語遲疑,可能他講的時候,仍在考慮是否要告訴我,「要試試嗎?」

  我耳邊空然,什麼別的都聽不見,只聽得見這分識在腦海中的迴響。片刻後,我才想起回應:「殿主為何如此幫我?」

  他說:「於你,這是你生機所系的執念;於我和桓幽,平息仙魔隔閡,需要你的存在。若你願意,便對分識默念任何一個法咒,我就能定到你的位置,帶你回璇璣殿。」

  我想起現下魔教賓客如雲,璇璣殿及其附屬仙門、各路魔教都齊聚此處,參加天地聖教新教主登位大典,和璇璣殿和親公主與天地聖教教主的結侶典儀。

  桓九在抓我回來後沒遷怒璇璣殿,正如樂扶蘇所說,有他們假裝不管穩他心神的緣故。可如果我在這種時候被樂扶蘇帶走,以桓九的性情,這盟約恐怕危險。

  但桓九又說,他之後要去次峰閉關。

  他閉關時大典已散,正是我跟樂扶蘇離去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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