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抬開眼皮時,果然見著黑色傳訊符就在面前,作鞠躬狀:「對不起遠之,本君是氣你跟我到一半要去尋樂扶蘇,想找補回來。等你嫁回聖教,本君會就此事好好補償你。」

  我攤上他了,結侶之後,我還要這樣攤上他一輩子,乃至生生世世。我竟要這樣跟他過生生世世。

  窗外正日出東方,約摸辰時左右。

  我只問:「少主,現在是第三日,奴許今日的願望,可算話麼?」

  傳訊符扭動一下:「遠之你講。」

  「少主這傳訊符品階頗高,可能渡靈?先借奴一些靈力,奴再講。」

  其實品階再高的傳訊符都不能渡靈。我是故意問問。卻還真有一縷不多的靈力飛出符紙,鑽入天問石。

  我緩慢坐起,用這靈力使清潔咒,才能清理身上痕跡、整理身上衣物,將自己收拾得像個能出門的人。

  饒是如此,下榻時還是直不住腰。可我真不想再待在這裡,不想跟他陰魂不散的傳訊符待在一處。今天必須摸出門去,在璇璣殿其他地方哪裡逛都好,只別留在這廂房。

  我步至門口,未跨出門檻,傳訊符瞬到我面前來:「遠之,你還沒講你第三日的要求。」

  我心上那爛瘡又有些酸痛,便將它直接擋開。

  「奴第三日,乃至最後一日的願望,都是你不要再跟著我。」

  第49章 仙途

  桓九當然不會聽,我出門走到哪,他這傳訊符都仍在旁邊飄著,寸步不離。依稀他一路都在講些什麼,依稀他有在大聲呼喝我的名字,但我不想回他。

  璇璣殿的亭台軒榭,已開始布置上刺目的大紅。應是那句和親公主經四個崽之口傳了出去,璇璣殿中長老弟子們一合計,似乎果真如此,趕緊布置了起來。偶爾有幾名弟子與我路過,也不忘拱手道恭喜。

  這些我不在乎,我現下只想去尋到那位可將桓九暫時趕開的人,哪怕那個人也是為著他才進行關懷。

  我走上主殿不知多少級台階,到竹舍前,正要抬手敲樂扶蘇的木門,嘎吱一響,木門自開。

  竹舍內樂扶蘇看著我,再看看旁邊黑色傳訊符,目光很無奈:「我感知到此事,正要去找你,不想沈師侄自行先過來了。沈師侄進來吧。」

  我頷首一揖,踏入竹舍。傳訊符想一同飄進來,竹舍門口突起一道無形屏障,將它攔在了外面。

  桓九語含微怒:「樂扶蘇,你在跟本君找死?」

  我回身說:「請少主先回廂房,奴想借殿主的地方休息一會。一切是奴的主意,與殿主無關,若少主聽話,晚些時候奴回去,少主想做什麼都可以。」

  桓九自不會如此輕易哄走,不過樂扶蘇直接關了木門,並上了層隔音法障。耳邊終於清淨。

  樂扶蘇瞧了眼木門:「你為何跟他講是你的主意?將你兩人分一分,是我提的。」

  我苦笑:「若說殿主提的,少主恐一怒之下毀了兩派盟約;說我提的,大不了之後他諸多怒火,都泄我一人身上。」

  樂扶蘇聽罷,欲言又止,終化作一聲嘆息。

  渾身又麻又冷,我便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胸口取暖。此處可算是再沒有誰會陰魂不散地跟著了。

  我道:「殿主,我……怕是如你所說,真的快瘋了。」

  樂扶蘇道:「你如今也算我璇璣殿弟子,不如我出面與聖教交涉,將你們結侶之期推遲。你這般模樣跟桓少主結侶,徒增怨恨罷了。」

  我擰住心口,那裡又泛上些隱約的酸疼:「不行。聖教與璇璣殿剛剛結盟,我要與少主結侶之事也已遠揚四方。這不僅是我與他兩人之間的小事,這已是盟約的一部分。我是盟約上他最在乎的籌碼,最想要的禮物。」

  樂扶蘇又一聲嘆:「你甚至要靠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與他結侶,你真覺得,你如此模樣能跟他共度一生嗎?」

  我不禁又笑起:「我不知道。可……」

  我不依附他,凡人之軀,要以怎樣的身份在修真界行走?我不依附他,又能靠誰去報仇?

  桓九眼中,我對他死心塌地一片真情,為依附他,我要防著任何可能任何途徑,把不好聽的話傳進桓九耳里。終究樂扶蘇特意關懷我是因我是「弟妹」,有些話,我亦不能在這齣口。

  有些話,約摸真要憋在心底,一生都不能說。

  樂扶蘇沒等到我可後面的話,放棄再等,抬手後指:「我的竹榻有幻術安神之效,你是否要去躺躺?許能夢到些好事,養養心神。」

  幻術安神,我記得那日他身陷心魔時,就躺在這榻上。

  我搖首:「多謝殿主好意,不必了,我現下不困。還是請殿主為我安排些瑣事在這做吧,如抄錄典籍、整理書冊之類,我分些神,或許回去就緩解了。」

  樂扶蘇皺眉道:「你這是飲鴆止渴。沈師侄,你目下心神已近分崩,為何還不願告訴我究竟鬱結在何處?若你與桓少主非正緣,我會替你推掉結侶之約,絕不強求。」

  我道:「殿主也知,我那識海瘡口是黑的、爛的,是個無望卻放不下的鬱結。可能能撫平他的唯有時間,百年之後一了百了。」

  樂扶蘇又望著我一通嘆息,他對我嘆得比我對自己嘆得都多。

  璇璣殿主確有不少手稿需要抄錄整理。

  他說,這些東西性質特殊,不能沾染靈力,恐為人發覺,正需要手工整理,便讓我看看。

  我與他對坐在竹案前,將小山高的手稿拆出幾頁來瞧。這手稿是兩人的字跡交雜著寫的,其中一人寫的內容多為魔修功法,一人寫的多為仙修功法,四處劃線,結合分析——這是兩人在交流法術,試圖創新。

  我恍然:「殿主,這是您和魔尊大人……?」

  樂扶蘇一手慢慢撫在某頁較狂狷的字跡上:「天下清平,第一步是平息仙魔隔閡,減少修真界內耗。我與他私下相見時,常常交流創新仙魔融合的功法,初步有所得,甚至我自己都修煉了一些。但這些功法還未整理成冊。」

  我本想隨意抄抄字來消磨自己,樂扶蘇卻交給我如此重要的事務,且是他和魔尊的共同之作。他能看出我愛做有意義之事。

  他看得很準,我此身缺少意義,便愛在旁的東西上尋找意義,除邪如此,管理聖教也是如此。我不敢再恍惚,迅速擺好紙墨,開始認真提筆整理。

  如此一整日,不覺時間流逝。一日下來,我竟真完成了將部分有關聯的手稿整理為一本正經功法。裡面寫的是如何利用仙魔靈力流動方向相反來設置複合陣法,達成同一陣中有涇渭分明的諸多效果。

  我將這本書冊奉回樂扶蘇手中時,他瞧著我,不由失笑:「師侄墨都弄臉上了。」

  我抹了下臉頰,手中果然一團黢黑。可這個理書的過程,心腔中那酸痛也再沒犯過。

  我已很久沒真心想像此時一樣上牽嘴角:「手稿還有許多。殿主,您先看看有無問題,若覺得可以,我就明日再來,定幫您理完。」

  之後樂扶蘇翻看每一頁都要稱讚兩句,略誇張了,大約想藉此哄我不那麼難過。雖說是哄,但這是有意義之事,我也心中受用得很溫暖。

  看完此冊,樂扶蘇再對我連夸許多句,又扶了扶額角有些思緒地說:「只可惜,最關鍵、最能打破仙魔隔閡的仙魔一體同修,這世上沒人能做到。」

  我問:「為何?」

  樂扶蘇想得憂傷,他很可惜自己的某些研究成果:「正如這仙魔一體陣,一個修士想仙魔同修,首先他身體裡便要有兩個靈根中心分別運轉,即必須是雙靈根;仙魔一體要穩固,兩個靈根又必須是互無反應的同一屬性,即屬性相同的雙靈根。這就已經天下無人了。而且最後一點,因兩個靈根中心要運轉流動方向相反的靈力,它們距離又不能太近。」

  他一通理論講完,輕笑一聲:「沈師侄你瞧,這世上哪裡有這樣的人?」

  後面樂扶蘇還在念叨自己這樣那樣其他的成果,可這些,我都已聽不清了。

  我一把抓住他衣袖,我聽見自己從來平靜到沒有生氣的聲音這次仿佛突然活過來,我聽見自己嘶吼得無比難聽和沙啞:「你說什麼??!」

  第50章 賭命

  推開木門,踏出樂扶蘇的竹舍時,我跌了一跌。

  從崑崙山巔向下俯瞰,星夜低垂,遠處群峰遼闊,近處仙峰錯落,雲藹如飛羽。璇璣殿與增城派都在崑崙山,真是很像。

  這是我來這裡這麼久,第一次欣賞璇璣殿的風景。

  桓九的傳訊符蜷在竹舍外的木欄上,像一個憂愁蹲坐的小人。見我出門,小人立刻跳起來,在木欄上衝刺幾步,一躍而起,飄到了我肩邊。

  傳訊符挨著我頸,蹭了一蹭:「你們在聊什麼,說了一整天不讓本君聽?」

  我不正面答,只摸摸他邊角:「少主,奴明日想回增城派一趟,祭拜師父。」

  他卻不依,貼得更緊:「回答本君,遠之,你們在聊什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