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究竟怎樣才能迅速地搞到一筆錢,或者愛上一個人?她陷入深思。

  暮春時節,她心浮氣躁,一晃月余,她既沒掙到錢,也沒遇上哪位品貌不凡的男子。她嘗試過掙錢,認真繪了幾卷畫作,拿去小販處寄賣,假意說是表妹所作,女孩子家家的,不便拋頭露面支個攤。

  小販盛讚「表妹」才情過人,卻勸她收回畫作,有錢人要買名人字畫,不會來他的小攤,老百姓呢,就愛瞧個熱鬧好看,頂多花上三五文,拿回家掛一掛。但問題是,令表妹缺這三五文嗎?

  小販說,女孩子琴棋書畫有一樣精通,就算是體面的嫁妝了:「就沖公子你的談吐氣度,也知出身不俗,令表妹也會嫁個好人家,絕不會淪落到當街賣藝的地步。」

  她只得堅持說,表妹不為錢財,只求知音,小販哈哈笑:「真要覓知音啊,往這兒一擱,夸它的人少說幾十個。」

  她捲起畫作,不死心地問:「除了幾句客套話,就沒有別的辦法證明表妹作品的價值嗎?」

  「有啊,比如朝廷的司清德司大人那樣。」小販說出她父親的名字,艷羨道,「經常有人來問他的畫,但他只給皇上和達官貴人作畫,我這小攤子可收不起。」

  願意為之花錢,是最好的恭維之一,或是說,讚美。她猶豫著問:「司大人的贗品,你收嗎?」

  她自幼跟隨父親習畫,父親好幾幅名作她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連母親都分辨不出。小販笑道:「司大人在朝中為官,買他的畫,多半是投石問路罷了,不借個東風,草船哪能借到箭?」

  她頹了:「就沒有純粹喜愛欣賞,就掏錢嗎?」

  「有!《幽窗記》嘛!人們愛看,都肯花錢,好東西就是好東西。令表妹要是畫些大家都愛看的,也好賣!」小販摸出《閨艷秘圖》,「每天都能賣幾十本!公子也早就看過吧?」

  她含糊道:「看,看過!」

  「可惜這活兒令表妹幹不了,未出閣的小姐見都沒見過,只能由鬍子拉渣大男人來畫。」

  她丟下錢,胡亂抄起一冊《繡榻春》。一進家門,她就把停月打發去做別的事,關起門看《繡榻春》,可沒翻幾頁就罷了手。那些陌生的畫面令她不適,不像《幽窗記》,香艷場景也不少,但唐簡寫得撩人,只會讓她看得臉紅心跳,生出無邊遐想。

  未經人事,只能畫點閨情春思,哪能拳拳到肉?看來,這條生財之路又斷了。她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寄望於迎夏節。

  迎夏節是本朝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太……祖路得勝當年舉事,正是立夏當日攻破富庶的大城康遠,此後勢如破竹,連取數十座城池,最終問鼎天下。

  每年立夏,皇帝都會大赦天下,親率文武百官到郊外迎夏,舉行盛大的儀式,開放禁宮西側的皇家園林品園與民同樂。

  民間文人墨客自發湧進品園舉辦品茗會,既是踏青會友,在某種程度上,更是自我展示。神宗年間,就有落魄的士子憑藉一闋《臨江仙》得到工部尚書之女的青睞,一舉改變命運,至今為人津津樂道。

  往年迎夏節,她總和停月到京郊的薄刀山遊玩,山腰有一大片粉白薔薇,跟她一樣不愛湊熱鬧,等到梅花梨花杏花都開盡,它才半睡半醒似的,慢悠悠地開。

  父親品階低,她家院子很小,只零星種了幾叢蘭花,她向來把這片薔薇當成自家的後花園,但今年不同了,她的當務之急,是爭取從迎夏節上給自己抓回一個好男人。

  她在那一年的迎夏節上,遇見了太子路順祺。

  起先也平常,士子們圍聚在桐花樹下行酒令,輸家賦詩或作畫。她賞完園中百花,走累了,隨手拎了一隻空杯,無可無不可地觀看。

  偌大品園,清俊男子頗瞧見幾名,但好像提不起一棒子敲昏誰,拖去拜天地的興致,還是琢磨如何掙到盤纏錢吧。

  有人抽到一句「偷得半日閒」,寥寥數筆,畫了一地桂花,乍看好似米粒,畫起來極快捷,旁人敲著酒杯斥他耍賴:「既是『偷』,怎能沒有人?」繪畫的青衫少年摸摸頭,笑道,「賞花是正經事啊。」

  若有半日清閒時光,不介意浪擲給廊下落花,但若這閒暇難得,想來更多人會做些更快意的事,這芳香落花終被忽略,淪為背景。唐簡說:「喝酒才是活著的目的,別的事,不過是在無關緊要的混日子。」

  她猜少年也看過《幽窗記》,不禁仰起臉看他,會心而笑:「其餘時候都在混日子啊。」

  少年身姿頎長,年歲很輕,黑髮用緞帶束起,站在風裡,像是一株草本植物成了精,說不出的靈秀,他從桌上端起一杯酒,快步向她走來,有點靦腆地問:「唐簡?」

  她心領神會,站起來,沖他晃了晃杯子,笑了:「我很喜歡那個酒鬼。」

  「誰會不喜歡他?」他淺淡一笑,讓她暗暗喝一聲采,好個溫雅的美少年,他的母親定然生得極美吧,見他說話聲音很溫和,尾音是南方人的柔軟調子,她問,「你不是京城人氏?」

  「家母是揚州人。」他急切問,「第三卷出了嗎?」

  小販說過,《幽窗記》第三卷已面市多日,消息稍微靈通點的讀者都已看過,她笑:「普通本早就一搶而空了,你問問精裝本,興許還有。」

  少年遲疑:「他們說唐簡因病暫時封筆了,這書不寫了,竟不是真的?」

  瞧他的模樣,想必非富即貴,凡事只知攤開手,等著有人奉上。他若往街里走一走,就會知道他家的下人在騙他,她簡直要心生鄙夷,轉念卻道:「我朋友有第三卷,但他說花了不少錢……」她刻意為難狀,「只嘆為兄我囊中羞澀,若你不急,等他看完,我想辦法再借出來……」

  他眼睛一亮:「我急!」轉過頭,沖幾步之外一個垂手靜立的中年男子道,「阿樓,取二十兩銀子給這位兄台。」

  二十兩!她驚得頭髮要豎起,少年又問:「二十兩夠嗎?上次他們幫我買了一卷《寒江圖》花了五兩。」

  這麼輕易就籌到離家出走的豐厚盤纏了嗎?她把手藏在身後,以免被他看出她激動得手直發抖。這少年必是高門大族,渾不知這筆錢已足夠在京郊置一處像樣的房產,見她不語,少年緊張了:「兄台的朋友是否願意借出數日,容我閱後歸還?」

  中年男子面目冷峻,但對少年很恭謹:「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少年和中年男子走到一邊交談了幾句,少年一臉無奈,回來跟她說:「錢我能用,但要說明用途。」

  若他家中知道他花了一幢房子的錢,買了一冊不上檯面的歪書,恐怕不等她捂熱銀子,整件事就會傳給她父親司清德知曉。父親在官場上一向謹慎,她不能給他惹麻煩。她頹然,撐起一絲笑:「算了,我講給你聽吧。」

  他立即制止:「唐簡的書,細讀慢品為佳。」

  她也有同感,跟他分頭從桌上取了些小食,走到石榴樹下,隨意說些閒話。少年說要聽故事,她搜腸刮肚,講了些從前看過的志怪傳奇,他聽得入迷,傾慕不已:「兄台何不也學唐簡著書立說?」

  她心說這少年真是好糊弄,任誰和他相識,都想敲點竹槓吧,他家人定然也早有防備,否則那中年男子怎會須臾不離?她拈了一隻蜜漬青梅,命令他:「張嘴。」

  少年一呆:「啊?」

  青梅入口,好清新的酸甜滋味。她自己也含著一顆:「可能我每天吃上滿滿一盞蜜餞,才能哄自己寫下數百字,不出一月,就變得肥頭大耳,換了你,你肯嗎?」

  少年被她逗笑:「是啊,撰文作畫都是辛苦營生。」

  她憶起他畫的桂花:「旁人瞧不出,我倒看得明白,教你習畫的先生定是名家。」

  少年的眼睛又亮了:「兄台好眼力!確是高人,我練得吃力。」

  父親對她也嚴格,但不過如小販所說,一件體面的嫁妝而已。她對少年漫然而笑:「我懂不懂繪畫,其實只有教我的人在乎。」

  她是司清德的女兒,所以她理應掌握這項技能,不然父親會認為臉上無光。少年聽懂了,朝那中年男子看了看,悄聲道:「我也是。」頓一頓,又道,「你和別的人不同,我喜歡聽你說話。」

  中年男子上前,對少年一揖:「公子,時候不早了。」

  少年起身,微微把住她的臂,往一旁去:「兄台可否給我一個住址?過幾日,我讓人和你同去借書。」他湊近了些,像只是隨手幫她拂去肩頭那片落葉,小聲說,「我自己也有些錢,不教他們知道。」

  少年的氣息溫熱,撲在她耳畔,似雨後的青草香,她沒來由心下一窒:「我家住在棲霞路十九號。」

  棲霞路十九號,住著她幼年時的乳母,那婦人後來又給別的人當過乳母,但逢年過節,她都會去看望。她打定主意,不收少年的錢,她不想給家人帶來禍事,即使只是可能,她也要杜絕。至於盤纏,再想門路掙吧。<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