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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羅睡覺為例,蘇夜掃視他幾眼,發覺他外表迷糊,實則英華內斂,神完氣足,已把劍練成了一種本能,足以和九現神龍戚少商媲美。如今戚少商斷了一臂,說不定他還高出一線。

  然而,她的真正對手從不是戚少商、白愁飛這一干人,而是元十三限、關七等每代只出兩三個的武學大宗師。如果想要一場地位相近的公平決戰,羅睡覺至少得把師父羅送湯叫來。

  她鎖定溫火滾,如同巨蟒鎖定一隻老鼠。老鼠縱有三頭六臂,亦難從蛇口下逃生。

  夜刀看似一刀幻成萬刀,萬刀分刺七人,實際只針對溫火滾一個。其餘六劍蹙眉咬牙,各自持劍圍上,劍光霍然閃動,分別刺向那道潑天黑光,然後察覺每一劍都刺在空處。

  刀氣像是平鋪開來的深黑水面,根本無處著力。劍氣嗤嗤作響,刺出的全是空洞。六道劍鋒所到之處,黑色刀光迅速退避,刀勁流向其他部分,即溫火滾那柄火辣辣的劍。

  他應該冒火,但他冒不出火,拼不了命。他不太熟悉蘇夜的刀下亡魂,假如下了地獄,倒可以和他們切磋討論一下。但在這一刻,他開始經歷無數人的死前經驗。

  他孤孤單單,站在連接天與地的黑色洪水前方,妄圖一人一劍,對抗天地威能。周圍全是他的同伴,他卻看不到他們,只能看見刀光。

  他承受著極致的恐懼逼迫,瀕死之際,忽地爆發出巨大潛能。黑穹下,火焰般的劍光驟然亮起,化作萬道金蛇,傾注了他熊熊燃燒的生命力。他很害怕,也很激動,想掉頭就跑,也想仰天長嘯。他臉孔附近,全是冰冷氣勁帶來的刺痛感,使他叫不出來。不過他的劍依然明亮耀目,如同冉冉升空的星辰,迎向當頭落下的命運。

  這柄火劍沒入黑光,馬上熄滅了,同時熄滅的,還有他的生命。他死前,施展平生最厲最快的劍招,竭力拼了不足二十招,仍然無力回天。

  蘇夜一刀扎進他心口,收回先天氣勁。他眼前的幻覺立即消失,讓他明白了為何無人相救。

  蘇夜動手時,元十三限亦跟著移動。說實話,他比他的敵人更懵懂。在他看來,蘇夜的舉動不可思議,亦不合時宜。換了是他元十三限,他才不會去殺敵人的敵人,就算要殺,也先等一方死光再說。

  但他終究是個人,不是一座雕像。他見到機會,立馬抓住機會。蘇夜刀指溫火滾,他一拳打向劍妖孫憶舊。

  孫憶舊的劍有妖氣,給人以妖物的感覺。他運劍之時,他的劍亦是躍躍欲試,如煙似霧,盤旋不定,隨時準備咬敵人一口。他曾在泰山練劍,練出與泰山恰好相反的劍勢。別人觀看他的劍,絕不會想到旭日東升、帝王封禪的正大威嚴之意,只能體會到妖異與邪魅。

  他和溫火滾相識多年,性格卻毫不相似。溫火滾力拼而死,他可不想這樣。於是他動用“白虎沖煞”的獨門身法,提氣輕身,化為一縷輕煙,試圖溜出元十三限的拳風。

  元十三限只剩一臂,拳招里勢必留有破綻。這絲破綻,便是他的求生之路。

  他成功了。元十三限拳到之際,羅睡覺亦一劍刺來,使他略微分了分心。孫憶舊陡覺拳風減弱,心中大喜,趕緊一衝而出,臉上兀自帶著笑容。下一秒,他一頭撞在一道本不存在的鐵壁之上,全身功力當場被人彈回,大叫一聲,踉蹌後退。

  他帶笑的臉扭曲抽搐,無辜的活像撞到玻璃的鳥兒。不知何時,黑衣人已站在他前面,冷冷看著他,同時喚道:“元十三限,咱們該走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她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有人來了。

  唐非魚匆忙逃離元神府, 倒也沒就此逃之夭夭。他出了大門, 通知在外等候的一爺, 要他趕緊帶上人馬,衝進府里助陣。蘇夜聽到的, 正是一爺站在廂房門前,揮落長刀時帶起的奇異風聲。

  一爺的刀很長。如果別人的刀是長刀,那他的刀應該被叫做“超長刀”, 或者“巨長刀”。他揮動這柄刀, 輕巧的好像拈著一根稻糙。但這麼一刀下去, 屋頂、大門、被刀氣波及的房內家具,全部一分兩半, 轟隆隆地塌陷了。

  換句話說, 他一刀斬開廂房, 意在逼出房中敵人。

  長刀幾乎碰到余厭倦、梁傷心兩人, 卻於千鈞一髮間,悄然停住收回。他們驚魂未定, 但見周圍塵土飛揚, 幾步開外的景象模糊不清。光影朦朧變幻, 人影流竄無定。忽然之間, 孫憶舊的妖劍噹啷一聲, 掉在地上,自己跟著倒下。他前方的蘇夜,後方的元十三限卻沒了蹤影。

  羅睡覺立在稍遠些的地方, 眼皮完全翻開了。他的眼珠又黑又利又亮,死命盯了幾眼屋頂上的洞口,一言不發地往外走,穿過廂房前部的廢墟,示意一爺不要動手。

  孫憶舊氣絕之時,蘇夜人已不在這間房子裡。她招呼上元十三限,帶他一起離開。她離開的那個方向,亦預先設有伏兵。但伏兵均為武藝平凡之輩,無人敢上前阻攔,全部抬頭望天,呆呆看著她幾個起落,消失在元神府的高牆之外。

  府內眾人看著倒塌的房屋,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無論一爺,還是羅睡覺,還是張步雷等拿不上檯面的幫手,都圍攏成一圈,個個沉默不語,琢磨著這件事的真實意義。良久,一爺驀地長出一口氣,沉聲道:“我去找小侯爺。”

  他一來,蘇夜就走了。她並不怕他,只是不願和大內侍衛總統領,兼御前第二高手衝突。何況,她今日殺了黑光上人和兩名刀王,算起來已經夠本。

  現在她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處理元十三限。直至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汴梁城,來到距離最近的黃河大堤,她仍未得出滿意的結論。

  大堤附近,覆滿了入冬以來降下的白雪。有些地方被清理過,露出雪下結著霜凍的衰敗枯糙。黃河並未封凍,繼續向東奔流,發出洶湧澎湃的浩大水聲。她去元神府的時候,天氣尚晴朗無風,只是單純的冷,這時往黃河邊上一站,只覺寒風如刺骨鋼刀,一刻不停地從北往南吹拂。

  河中常有行船,河岸卻冷清無人。這本是個荒僻的地方,時值嚴冬,更不可能有人前來遊玩。如果不看河心那些船隻,這裡真像是被上天拋棄了,滿眼都是荒涼之意。

  她默然站了一會兒,眺望河對面的風景。當然,對面也是冬天,也沒什麼好看。但黃河畢竟是黃河,單憑一股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氣勢,便讓人覺得它壯麗浩闊,何需其他風景點綴。

  不知站了多久,元十三限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蘇夜站著,他盤膝坐著。激戰過後,他精神陡一放鬆,全身的疲乏傷痛都涌了回來,提醒他只剩半條命了。他不得不原地坐倒,卻失去了運功療傷的欲望,和她一起看了一陣子風景,終於忍不住發問。

  蘇夜冷笑道:“誰想救你來著?我本來是去殺你的,結果看了好大一場戲。”

  她傷愈之後,當即展開報復行動。一年前,她曾發誓要殺盡白樓之上,等候火藥爆炸,炸塌青樓玉塔的那批人,所以想繼續履行這個誓言。與此同時,她也打算找元十三限的晦氣,以免諸葛先生對同門師弟手下留情,導致元十三限為禍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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