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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能想到,她一眼看透了“黑幕”的破綻,站在最容易傷害他的地方,狠狠傷害了他。他肚子幾乎被夜刀豁開一半,翻出血紅烏紫的內部。他周身氣力迅速外泄,既痛又驚,一時間只想放聲大叫:“為什麼是我?我又沒得罪蘇夢枕!”

  可他已經叫不出來。剎那間黑氣散盡,他一雙黑手變的比雞爪子還軟弱無力。受了這麼重的傷,他第一反應自然是回身禦敵,至少阻止她刺出第二刀。可惜他面前是拼死一搏的元十三限,他真的不應該把蘇夜當作最重要的敵人。

  元十三限狂喝,喝聲猶如老虎的瘋狂咆哮。他中了種子的那邊肩膀,正好是斷臂一側,所以他出手仍然快的驚人,趁機一掌拍中黑光上人的手,拍斷了他雙手手腕。

  不過眨一眨眼,形勢竟順逆倒轉。詹別野痛呼之際,元十三限不顧唐三少爺,重重踢在他膝蓋骨上,力道之大,甚至掩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只能聽到重擊時的悶響。

  廂房裡發生的事情,似是突如其來降臨的一個噩夢,至少對唐非魚是如此。

  黑光上人慘叫,他如夢初醒,一頭亂髮隨風狂舞,蒼白的面容亦比平時更蒼白。這個傳說中幾乎毒倒唐老太太的唐門高手,忽地靈活如游魚,向旁滑開。他雙手裡有暗器,暗器卻遲遲不肯發出去,只一路游向廂房大門,沖往門外冰冷而充滿陽光的清涼世界。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他背後捲來七枚暗器。

  暗器顏色和主人一樣,拖曳出長長的黑色流光。流光比暗器本身為亮, 乍一看, 也像尾部燃起了一道火光。但這七枚尖梭上沒有火, 只有毒,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松柏清香。它們繞弧線飛行, 飛至一半,忽然三枚加速,三枚減速, 一枚保持原有速度, 瞬間包圍了他, 把他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有個蒼老聲音問道:“我的暗器功夫怎麼樣?”

  唐非魚的臉白的像一張紙,而且已經白到發青。他銳利的目光藏在亂發底下, 更顯陰冷殘酷。那個問題尚未問完, 他雙手猛然張開, 十五粒黃豆大小的鐵球彈跳而起, 像是由皮革製成,極具彈性, 蹦蹦跳跳地彈向高空, 以二對一, 攔截七枚黑梭。

  黑梭來自黑衣人左袖。她忙著偷襲黑光上人, 竟沒忘記他唐非魚。在一個照面間, 她認定他出自蜀中唐門,遂打出暗器向他示威。

  他從不是衝動的人,不喜歡同別人較勁。如果他感覺不舒服, 只會痛快地殺掉對方。但是,他方才大驚,現在暴怒,心知黑衣人看不起自己,又知道這種看不起所來有因,心情委實複雜至極。

  他的暗器登峰造極,任何進益,都屬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鐵球不分先後,悉數擊中黑梭。以他的眼光來看,發梭手法差強人意,可梭子上藏伏的力量極其驚人。七枚當中,僅兩枚被他成功攔住,其餘五枚半路歪向旁邊,劃出彎彎繞繞的曲線,掠過他身側,釘進他附近的牆壁與門框。

  他森冷一笑,揚聲回答道:“不怎麼樣!”

  強橫的態度表達完畢,他隨即一步跨出廂房大門,看都不看外面的圍觀群眾,躍上另一邊房頂,好像聽說家裡起火要去救似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唐三少爺逃出生天,蘇夜向前傾身,刀出如電光激she,深扎進詹別野的後背。

  倘若詹別野有兩個頭四隻手,說不定能夠同時擋住她和元十三限,可惜他沒有。到了生死關頭,國師亦像凡人,一個失誤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皇帝總把他看成半個神仙,但說來奇怪,他其實是人,不是神。她收回第二刀時,他心脈遭刀勁震斷,真氣立時散入四肢百骸,筋疲骨軟,哀叫一聲便軟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蔡京談及圍殺元十三限,口氣仿佛瓮中捉鱉,只是這隻鱉比較會咬人而已。為什麼明明快要成功了,斜刺里殺出元十三限的敵人,不問緣由地上來一陣亂打,打的還是黑光上人?

  她是不是認錯了人?或者年紀太老頭腦糊塗,心裡想一套,手上做一套?

  原來,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還可能是更恐怖的敵人。現在我們面前出現了兩個強敵,我們該怎麼辦?

  黑光上人精芒四she的雙眼,不勝疲憊地合上。這番變故發生於電光石火間,迅如兔起鶻落。直至一人死一人逃,七絕神劍才如夢初醒,個個神情凝重,開始合攏劍陣。

  “為什麼”、“怎麼會”等表達疑問的詞,在他們腦子裡走馬觀花地上演。

  他們合稱七絕,其實各有名號,分別是神仙魔鬼妖怪和“劍”——“劍神”溫火滾、“劍仙”吳奮鬥、“劍魔”梁傷心、“劍鬼”余厭倦、“劍妖”孫憶舊、“劍怪”何難過,以及年紀最小劍法最高的“夢中劍”羅睡覺。

  七人補了六合青龍的缺,擔任貼身護衛蔡太師的重要職位。蔡京叫他們來殺元十三限,乃是首次在太師府外執行任務。他很重視,他們也很重視。即使詹、唐兩大高手全力狂攻,擠壓他們出手的餘地,他們亦無片刻鬆懈,堅持亦步亦趨,跟在那個可怕的核心風暴周圍,目不轉睛地瞪著元十三限。

  因此,他們清楚地看到形勢翻轉的全過程。蘇夜如何殺人,元十三限如何助攻,一著不差地落入他們眼底。

  他們有點懷疑這是陷阱,懷疑元十三限事先安排周詳,給了那老頭許多好處,蓄意引他們上鉤。這種懷疑可能性極小,卻仍有可能發生。問題在於,他們沒有機會去想答案,因為蘇夜目光已掃向了他們。

  七個同氣連枝的劍客,年紀都不太大,身高形貌迥異,氣質亦完全不同。其中那個半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的黑皮膚年輕人,驀地掠開額前幾縷亂發,眼睛綻出了光。他抱著劍,卻不太需要這柄劍。他本人正像一把劍,單是站在那裡,便有劍芒似的銳利殺意,從他身上緩緩盪出。

  蘇夜一眼看出,他們是蔡京新近招聘的七絕神劍,上一代七絕劍神的得意弟子。

  在唐非魚和七劍之間,她猶豫了一兩秒鐘,終究選擇了後者。這並非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但在這時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人竟是唐三少爺。她唯一知道的是,蔡京損失越大,她越開心。這些人多死一個,日後助紂為nüè的走狗便少一個。

  他們頭腦均很靈活,思路均很清楚,正在考慮是否退走。她卻不肯讓他們退,反倒沖他們無聲笑了笑。夜刀刀光一凝,再度掀起漫天黑cháo,拍向離她最近,實力相對較強的一名神劍。

  那人是劍神溫火滾。

  他在七人當中,實力僅次於老么羅睡覺。他的劍法兇狠勇烈,雖在廬山練成,卻不帶半分靈秀之氣,充滿了滔天怒火,狠的像是能把整座廬山付之一炬。他殺人越多,劍法便越狠辣,脾氣也就越暴躁。

  他這柄狠厲的怒火之劍,足夠縱橫江湖,挑戰虛有其表的前輩高人,踏著他們的屍身成名。公平地說,他本人,以及他那六名不算同門的兄弟,的確有睥睨江湖,擺出“老子天下第一”態度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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