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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白、蕭煞兩人手裡仍拿著刀,未及用出“大開天小闢地”的刀法, 已於原地氣絕身亡。兩具無頭屍身挺立了長達五秒鐘,才無法維持生前姿勢,頹然倒地, 濺落滿滿一地血紅。

  天冷, 所以元神府里的石地凍出了霜白一樣的顏色。血濺在石板上, 要多麼刺眼有多麼刺眼,像是潑進了人心裡。附近眾人登時作鳥獸散, 用比圍攻元十三限更踴躍的氣勢, 怪叫著退往後方, 發出排山倒海的驚呼。

  他們和王創魁差不多, 先看到鮮血沖天,再看到那個在不可能時間出現的黑衣人。驚呼聲震耳欲聾, 儘是濃濃的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發展成恐慌, 恐慌發展成逃命本能。他們既不想就此逃走, 亦不願當留在前面的傻瓜, 一個個活像野外遇到了大灰熊, 只希望跑贏同行的夥伴。

  遺憾的是,離蘇夜最近的寥寥數人未能及時逃開。

  王創魁眼珠一轉,蕭白死去, 再一轉,黑光令他雙目刺痛。他趕緊閉眼,睜開時發覺蕭煞又死。黑衣人目不斜視,右手一翻,用一種毒蛇捕獵,速度卻快的像閃電蛇的姿勢,隨意刺向右側,將刀鋒沒入“海派”首領言衷虛的胸肋。

  王創魁恰好在她左邊,慌亂中提氣後躍。他雙腳剛剛離地,眼前陡然一花,胸口好像被千斤重的大錘打中,打得他平著飛了起來。他一下子背過了氣,感覺肋骨根根斷裂,肺部急劇收縮,吸不進半點空氣,隨即頭暈眼花。傷處不痛不癢,只是胸口空落落的缺了一塊,似乎正在騰雲駕霧。

  他飛起途中,眼光胡亂掃視,偶然掃到黑衣人收回原處的左臂,這才明白自己被她肘擊一下,並沒挨到致命一刀。

  但這對他來說,沒有太大區別。他人還在飛,意識卻昏迷了。如果有人趕緊施救,為他療傷,那他應該可以活下去。奈何現場人人自危,誰都不想第一個上去送死,眼見他凌空飛來,竟把他看成一枚大型暗器,下意識繼續後退,任他摔落在地。

  所有事情發生於數秒間。這段時間過去,廂房門前只剩兩具屍體,一個人。廂房大門向外開著,像個吃人的洞口。黑衣人靜立在門前,像是能吃掉這個洞口。

  別人以為她要進門,可她偏不進。她向房裡瞥了一眼,笑了笑,縱身飄上房頂,準確地落在黑光國師頭頂偏左的位置。飄落之時,她足底運功,用力踩下,屋頂立即像豆腐一樣碎裂成塊,碎出足以讓她下落的大洞。

  今天,這幫人的任務十分特殊。他們見到她,當然恐懼緊張,想要儘速遠離。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競爭對手,也忘記了平時看不起誰,羨慕嫉妒誰,反倒變成一條繩上的螞蚱,生出休戚與共的淒涼感覺。

  不過他們馬上又想到,誰得罪她,都沒元十三限得罪的那麼狠。蔡京對付這個神秘高手,唯一的上風是由元十三限取得。儘管楊無邪捅了她兩刀,但元十三限不牽制她的話,哪有暗算成功的機會?

  倘若他們正在圍攻四大名捕,那肯定不假思索,喊完就跑。幸好,今天的目標人物是元十三限,是孤立無援,誰都不想再買他帳的元十三限。

  他們有理由相信,她手起刀落殺死兩大刀王之後,會將視線轉到元十三限那裡,犯不上與他們這幫小人物計較。她突然現身,加入元神府里的混戰,也明顯是為殺死元十三限,以絕後患,不然還能是為了殺黑光國師,或者唐門公子嗎?

  因此,他們緊提的一口氣驟然放鬆,尤其再看她飄身上房,挾千鈞之力落入房中,愈發認為自己英明沉穩,大可坐視元十三限血濺當場。

  房外的人這麼想。如果房中人有思索餘地,也會這麼想。其實就連元十三限本人,都別無他想,把她當作前來攫取自己性命的閻羅使者。

  由此可知,黑光上人詹別野側腹忽中一刀時,心情有多麼驚恐無助。

  廂房裡共有十人——元十三限,唐非魚,黑光上人,七絕神劍。元十三限中毒受傷,年老體衰,依然第一個察覺情況不對。

  蘇夜飄落,仿佛一朵黑雲,飄進因黑光大法而生的漫空黑氣。他們兩人都是黑色,黑的卻截然不同,能夠分出清晰明確的邊界。這朵黑雲飄下來之後,滿屋子黑氣似乎遇上天敵,竟有了往內收縮的傾向。

  黑氣也有個學名,叫作“黑幕氣場”。詹別野用黑幕裹住元十三限,用黑手向他狂攻。由於他平時習練黑砂掌,“黑手”當真就是黑手,根本看不出原來的皮膚顏色。

  蔡京親自出馬,給出相當誘人的好處,才說動他出宮幫忙。他看中元十三限的畢生絕學,想假意示好,謀奪他的神功典籍,便打著如意算盤來了,不幸被人家罵成“放屁”。

  他把滿腔怒火肆意揮灑,發揮的淋漓極致。外人覺得廂房好像黑洞,倒也沒錯。他正是將功力提升到極致,憑空製造出了一個黑洞,吞噬著元十三限單掌卷出的沉重氣勁。

  他不太適合與暗器名家搭檔。或者說,誰都不太適合與暗器名家搭檔。暗器是小而敏感的東西。任何外力施加上去,都有可能讓它們偏離原始路線。但唐非魚不一樣,唐非魚的暗器像是活的,擁有頗為驚人的智慧。每一枚發出,均事先預料到黑氣的流動方向,不但未被影響,還能借他之力,變的更快,更銳利,更危險。

  元十三限需要應對黑洞、暗器、暗器上的毒。即使他衝破這兩大高手的圍攻,外圈的七絕神劍正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收縮圈子,再度把他擠在正中。

  他曾這樣對付蘇夜,現在輪到他被人用相同手法對付。倘若這都不算絕境,那麼世上就沒有絕境了。他心底堅持不滅的最後一線希望,亦在蘇夜進屋時,無聲無息地滅去,剩下一片死寂。

  下一秒,蘇夜落到詹別野身畔。她挑的方位簡直無懈可擊,既是黑氣最薄弱之處,亦可用詹別野為盾牌,擋住唐三少爺的暗器。詹別野兀自猛攻元十三限,唐非魚那把蒲公英種子似的暗器也剛剛撒出。

  元十三限不知哪來的閒心,驀地大叫道:“你也來湊熱鬧!”

  話音未落,一粒“種子”碰到了他肩膀,和真正的種子一樣,立即生根發芽,深深鑽進他肩部皮膚。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他什麼都不在乎。相比之下,他更願意被蘇夜殺死,而非陰森蒼白的唐非魚,或是十年如一日禍害宮廷的黑光國師。

  蘇夜只答了鏗鏘有力的一個字,“對!”

  她出刀,一刀插進詹別野側腹。她全身功力均傾注在這一刀里,如同洪水衝破了大堤,衝進他的肚腹,把他的內臟攪個稀巴爛。刀鋒刺破他的肝脾,割破他的血管,用最快速度轉了一圈,隨即原路撤離。

  黑光上人尖叫一聲。

  他當然不是容易擊敗的對手。蘇夜當年在宮裡殺他,打得屋中桌椅件件粉碎,偌大一個廳堂滿地狼藉,差一點沒能成功制住他。但是,如今情況不同。

  他全身心應對忍辱神功,不讓元十三限找機會she出傷心小箭,還得提防唐非魚暗器不長眼,給他也來一兩下。等蘇夜踩破屋頂,加入戰團,他同樣出於本能,認定她前來殺人泄憤,刀鋒所向,定是元十三限,不會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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