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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當派與這兩者均大有不同。派中固然有火工道人和道童,只負責灑掃清潔之事,並非真正的武當弟子,大部分甚至不會武功。從張三丰以降,全無排場可言。

  任何人都能來到紫霄宮門前,求見張三丰一面。只因武當四俠名動宇內,身後又有一位曠古絕今的大宗師師父,才無人敢上門挑釁。

  蘇夜對他們頗有好感,按照對明教的規矩,將拜帖遞了上去。事實上,就算她想擺架子,也沒人可以配合她。武當派從沒把武當山當作自己的“地盤”,必須走到紫霄宮那裡,才能找到傳信的火工道人。

  拜帖剛遞上去,宋遠橋、俞蓮舟二人便親迎出紫霄宮大門,將她帶去張三丰平時見客的靜室。他們知道她為何而來,是以雙方一見面,兩人便自行離開,讓師父與她單獨相談。

  張三丰已經接近八十歲了,身材高大,衣著普通,長相更沒有出奇之處。但他精神健旺,雙目炯炯,縱然頭髮鬍子都白了,給人的感覺也不像垂暮老人。

  人年紀大了之後,武功再高,脈象也將出現衰敗之象,不像少年人那麼生機勃勃。但張三丰抱神守一,元氣極為渾厚旺盛,難說更像老人還是少年。

  蘇夜與他互敘寒溫,又互相誇獎了幾句,這才入座。她注目杯中清茶,凝視那裊裊升起的白氣,微笑道:“相信俞二俠已將我的書信帶到,請張真人莫要笑話我不自量力。”

  她打量張三丰時,張三丰當然也在打量她。他對十二連環塢留心已久,因幾個徒弟都說,他們對武當相當客氣,又從不肆意妄為,所以有著些許好感。

  後來,俞蓮舟因莫家的事,上門求見蘇夜,結果拿回了一封信。他說蘇夜年輕美貌,天資靈秀,並非常人想像中的彪形大漢,或白髮老人。張三丰已對她十分好奇,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江湖上最為出色的後起之秀。

  他聽蘇夜自謙,便道:“老道為方外之人,老朽衰邁,不敢當‘真人’的稱呼。我的徒兒說,龍頭年紀雖輕,武學修為卻居江南群雄之首,對本門的純陽無極功頗有興趣。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蘇夜將茶杯放回小几上,笑道:“其實蘇某此來,並非只為了切磋武藝。還有一件事,想要聽取真人的告誡,另外一件事,需要託付給真人本人。”

  張三丰從容自若,不露訝異之情,道:“龍頭辦不到的事,老道又何德何能,替你辦到?但不妨說來聽聽,老道能幫上的地方,就一定會幫。”

  張三丰和空見一樣,性格慈和,心腸熱絡。旁人這麼說,是用“不妨說來聽聽”做推脫言辭,給自己預留後路。張三丰卻真心實意,言出必踐,從不知道什麼叫推脫。

  蘇夜敬佩他的人品,便直截了當地說:“第一件事乃是一件出奇的傷情病例,我已問過明教中的神醫,他說他沒辦法。”

  她重複了對胡青牛說過的話,然後便殷切地望著張三丰。張三丰聽完後,長眉緊皺,半晌方道:“其實老道對醫術並不精通,仗著有些內功根基,才敢治病救人。你說的這孩子……既然能從如此嚴重的內傷中活下來,那就還有一線生機。”

  蘇夜問道:“要怎麼做?”

  張三丰道:“你把他帶上山來,老道親自施救,日夜看護,從小傳他武當九陽功,或者可以保他長大成人。”

  “……”

  這是蘇夜預料之中的答案,因此不失望也不激動。她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家師便是這麼做的,當然,傳的可不是武當九陽功。”

  張三丰苦笑道:“老道果然幫不上忙。”

  蘇夜道:“話不是這麼說,幫上了,是我的福氣,幫不上,那也沒什麼。至於第二件事,要等我領教了張真人獨步天下的功夫,才好意思說出口。”

  張三丰平時只用一個小道童服侍,室內並沒第三個人。他目光霍地一閃,似乎在思索蘇夜的言外之意,並緩緩道:“老道近年來閉關參悟武學,想創一門亘古沒有的功夫,將其命名為太極功。此功出世後,可延伸發散,生出太極拳、太極劍。我正要請龍頭幫忙參考探討。蓮舟曾說,你同為道家一脈,不知上承哪家旁支?”

  蘇夜笑道:“我只練道家功夫,並非道門中人。我的內功名為先天功,號稱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先機。但在我看來,這就像招徠客人的誇張言語,不過是本不錯的內功而已。”

  張三丰曼聲吟道:“先天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顧名思義,先天功似乎與老道想要悟出的那門功夫頗為相似。所謂先天者,需要返璞歸真,破一切虛妄表象。不知龍頭是否達到了這種境界,讓老道一開眼界?”

  蘇夜輕笑出聲,搖頭道:“真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你所說的,乃先天功的最高境界,我能達到‘虛妄表象’,就該謝天謝地了。”

  第二十六章

  張三丰隱居清修之地位於紫霄宮後,深隱在茂密幽深的竹林中。每逢春夏季節,竹林清幽寂靜,萬竿翠竹隨風輕輕擺動,令人見之忘俗。此時,冬天降下的雪已經化了,泥土裡開始冒出竹筍,有著萬物生發的繁榮跡象。

  他若有所悟,便推開茅屋木門,來到竹林深處,或打一套拳,或運一套掌,肅靜己心,將心得慢慢琢磨透徹,才回到茅屋中繼續面壁。

  蘇夜跟他來到竹林空地上,只見空地仍然糙色初青,絲毫不像被人踩踏過的樣子。她知道,張三丰功力收發自如,講究空、靈、虛、妙,就算在這裡打上十二個時辰的拳,也不會踩死一株青糙。若論剛猛霸道,也許沒人比的上陽頂天。但講到出手的隨心所欲,張三丰的確獨步天下。

  張三丰在空地中站定,輕輕一撣道袍,溫和地說:“此番我們只為切磋,並非生死相拼。龍頭可要用刀?”

  蘇夜淡淡道:“刀劍乃鋒利剛強之物,我的根基偏偏極盡陰柔。如何在兩者間取得平衡,自由轉化陰陽,一直是我頗為心煩的事。如今我便以手代刀,領教真人的太極功夫。”

  張三丰江湖地位只會比陽頂天更高,自然不肯率先進招。而且太極功講究後發先至,若她逼著張三丰搶先出手,無異於硬行破壞這項絕學的精義。因此,她見張三丰氣定神閒,靜立當地等候,便不再多話,拱手一禮,明明正要躬身下拜,身形卻倏然展動,轉眼已至張三丰身畔,一掌拍向他肩頭。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合逍遙自在的道理,讓人覺得她正御風而行,如柳絮般渾不借力,在天地浩然氣中飄搖移動。

  張三丰思索太極功已經數年,苦於無人探討,只能在心中自行推測完善,見她一出手便有莊子《逍遙遊》的風範,不禁暗暗稱讚。他雙手彎向身前,做出懷中抱月的姿勢,形成一個完美無瑕的大圓,將蘇夜擊向他的手掌牢牢套住。

  他右手輕揮,搭上蘇夜手臂,勁力渾然圓融,向另外一個方向吐去。這與乾坤大挪移的道理全然不同,作用卻大同小異。掌風從他身側擦過,激的他道袍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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