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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只需要領教張三丰對太極的理解,並非想要偷學太極功,竟同樣以太極之理還擊。兩人不約而同,腳下開始踏出圈子,步法時緩時急,繞著對方不停轉動。

  張三丰以柔克剛,以虛御實,雙手不做其他動作,只畫著大小不一的圓。圓中勁氣柔韌到了極點,帶起地上糙屑枯葉。糙葉凌空懸浮,並不下落,反而翻翻滾滾,不停向中心靠攏,眼見組成了一個外緊內松的葉球。

  太極分為陰陽二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兩者相輔相成,將後天之精化為先天之氣。沒過多久,這片空地就被他們踏出一個大圓。蘇夜站陽極,張三丰站陰極,隱合太極兩儀圖。

  張三丰以慢打快,出手不疾不徐,每畫一個圈,手上勁力便像水紋漾開,以他雙手為中心,自內而發,籠罩範圍越來越大。這股勁力柔和無害,碰到空地旁的竹竿時,只能使竹竿微微搖晃。但竹竿搖晃之後,竟不停止,搖動幅度越來越大,不停有枯葉從枝梢落下來,被渾圓勁氣裹住,變成更大的葉球。

  蘇夜正站在陽極上,起了好勝之心,也雙手環抱,每一招出手,都暗運環形勁力。但她出手比張三丰迅捷的多,力道更偏剛猛,不像風雲,倒像雷電,口中笑道:“這就是太極拳嗎?”

  張三丰正色道:“老衲暫且稱它為太極雲手,因為兩手交互旋轉,用意不用力,有似畫雲筆法。”

  蘇夜道:“我明白張真人的用意了。只是大道淵深如海,無所不包,能夠演化天地萬物的所有意象,如同武學中的千變萬化。你取道法之清微空靈,想創一門四兩撥千斤的奇功。我卻覺得,可以四兩撥千斤,自然也可以千斤撥四兩,可以寧定如水,自然也可以變幻如虹,能以雲之空靈為要旨,自然也能模仿雷之暴烈。”

  兩人說話時,仍然一個緩一個急,一個快一個慢,似乎走著相同的步子,手法也大同小異。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他們招式中的道理並不相同。

  張三丰笑道:“這是自然,萬物皆有陰陽,無論陰盛陽衰,還是陽盛陰衰,都逃不過太極之籠罩。若將陰陽二氣轉化自如,當然所向披靡。龍頭年紀尚輕,想必總有一日,能夠達到這個境界。”

  蘇夜道:“那就借真人吉言了。”

  忽然之間,她雙手一錯,掌中勁力如春雷初綻,爆出一聲驚天鳴響,直奔那隻枯葉組成的圓球,氣勢狂暴至極。她無論如何騰挪變化,始終站在太極圖中,正是借著先天太極之力,作此雷霆一擊。

  張三丰雲手內收,依舊從容不迫,臉上帶著慈和的微笑。剎那間,雷霆巨力在枯葉間炸開,卻被水一般的力量托住,竟沒能將葉片炸散。只見兩股力量相互衝撞,相互擠壓,最終還是雷電之力占了上風。枯葉被狂風裹挾,沖天而起,如漫天花雨,自兩人頭頂上方緩慢降下,簌簌落至地面。

  地上的大圓明明是被兩個人合力踏出,卻像出自一人之手,挑不出半點破綻。這一擊過後,他們已經交換了位置,正因陽盡生陰,陰盡生陽。

  蘇夜知道,這場交手遠遠沒有她和陽頂天打的那麼好看,那麼驚心動魄,卻對她有著更為重要的意義。張三丰對武學和道法均有追求,不去完善九陽功,反而獨闢蹊徑,創出這門神奇絕學,將一生對武學的領悟融合在了太極功中。

  他和蘇夜合踏太極的時間有限,又被蘇夜強行推動卦象,終結此戰。但雙方都有不少領悟,一時之間,竟沒一個人說話。

  良久,蘇夜才微微一笑,誠心誠意地誇獎道:“果真不凡!”

  張三丰捋了捋鬍鬚,也哈哈笑道:“老道該把這話原封不動還給你。你我二人均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不必在這地方呆站著了,請回茅舍小坐。”

  蘇夜返回靜室坐定,見道童重新沏上熱茶,正要開口,便聽張三丰道:“龍頭方才所說的傷勢,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疾病只是表象。你可以用先天功為病患固本培元,渡入先天之氣,壯大其元氣,以外力令他神完氣足。老道聽過一句武學要旨,叫作‘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若他元神健旺,自然能夠慢慢排出臟腑經脈中的寒毒,縱有邪魔外引,又能奈他何?”

  蘇夜想不到張三丰如此熱心,至今還在為她盤算,連忙答道:“多謝真人掛念著,其實如果別無他法,我也會打這個主意。不過,真人居然認為我有這等能力嗎?”

  張三丰笑道:“這要看你先天功練到何種地步,是只顧自身呢,還是能夠點撥他人。”

  蘇夜略一沉吟,亦笑道:“大概和真人的純陽功不相上下?”

  “那就還不行。”

  “……”

  張三丰呵呵一笑,安慰她道:“莫要心急。以你的年紀,練成這等武功,足以笑傲天下。武學一道急是急不來的,要記得緩緩圖之。對了,之前你說,有件事要等與老道交手過後,才肯說出來,不知又有什麼要緊事?”

  方才竹林中雷鳴傳出老遠,引起宋遠橋的疑心。他趕來看了看,見師父無事,又重新返回紫霄宮。蘇夜待他離去,才從容道:“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遠行異鄉,再也不回來。真人應當知道,十二連環塢以黑道起家,並非與世無爭的世外修行門派,若無約束,非常容易和官府沆瀣一氣,助紂為nüè。”

  當今江湖上,張三丰是第二個知道她即將離去的人,不覺心下吃驚,順口接道:“這……忽然遠行倒也平常,但你竟然不再返回中原了嗎?那你又何必……”

  他說到這裡時,不願干涉十二連環塢的事務,驟然停口。蘇夜微笑道:“那我又何必一手建立十二連環塢,與官府作對,是麼?我有難以啟齒的苦衷,對人說了,也徒勞無益。我只擔心我走之後,這樁基業遭人利用,變成朝廷欺壓良善,為禍武林的幫凶。”

  張三丰何等聰明,已明白她想說什麼。但這事堪稱驚世駭俗,讓這位久經風雨的宗師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聽她說道:“我會把龍頭之位傳給副幫主夏侯清。萬一發生意外,夏侯清他遇上難以解決的難題,還請真人念著武林同道的面子,出手幫忙。”

  她見張三丰猶豫不決,便又詳細解釋,說明並非要他當“張龍頭”。用現代術語來說,張三丰可稱作名譽主席,但真正的管理者仍為夏侯清。這既有利於十二連環塢的發展,又能儘可能保證它不改初衷。

  張三丰心想蘇夜一去,的確很難繼續約束水道群雄,又見她意志堅決,還說什麼他不管就交給陽頂天,只好答應下來。但他心裡仍十分奇怪,不住猜測她突然撒手,要到哪兒去。

  蘇夜見他點頭答應,才算鬆了口氣,笑道:“聽說華山鮮于通少俠正在武當山上,怎麼不見他的蹤影?”

  張三丰道:“鮮于少俠遠來是客,我讓松溪帶他到後山遊覽一番。龍頭若要見他,晚飯之時自然能夠見到。難道你們兩位之前認識,想再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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