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長孫無忌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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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長孫無忌的猜想

  武媚娘聽王德儉說有秘密,並未露出吃驚的表情,狹長的鳳眼凝視著王德儉「此事還有別的主謀吧?」

  王德儉大吃一驚,抬頭看了武媚娘一眼,旋而又低下了頭。

  「果然瞞不過您。您是怎麼瞧出來的?」

  武媚娘道:「剛才你的話中,有一處明顯漏洞。許昂被貶官後,明明意志消沉,為何突然找上你們,策劃此大逆之事?」

  王德儉低聲道:「殿下洞若觀火,其實我當時也覺得奇怪,故而問過許昂,

  他卻不肯明說。我暗中調查了一番,發現許昂流連妓館時,認識了一個叫孟九的蜀人。我懷疑就是此人,影響了許昂,讓他萌生出這個計劃。」

  「後來我去調查孟九,卻發現此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我當時就感到後背發涼,知道有人在暗中操控許昂。」

  武媚娘道:「此人是誰?」

  王德儉搖頭道:「罪臣無法查出他的任何消息。」

  武媚娘暗暗沉思,有這種能力的人,不是宗室親王,就是朝中高官。

  此人既想刺殺皇帝,又不願意冒風險,將自己完美的隱身於幕後,手段可謂高明。

  若不是王德儉的這番話,只怕誰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武媚娘目光凝注在王德儉身上,淡淡道:「王德儉,你既行此大逆,為何還要在臨死之前,將這個秘密告訴吾?」

  王德儉低下了頭,沒有做聲。

  他是個很容易焦慮的人,自從被貶到外州後,便對前程感到渺茫,夜夜失眠,五十歲不到,就華發早生。

  許敬宗把他調回長安,擔任太子舍人後,他那顆心依然難以安寧,覺得皇帝喜怒無常,皇后太過無情,總擔心自己會再次被貶到外州。

  直到遇到太子後,他那顆心才終於得到安寧。

  太子雖小,卻仁慈寬厚,待人真摯,對他更是同情憐憫,委以重任。

  王德儉對此感激涕零。

  他覺得這樣仁厚的君主,才能更好的治理天下,所以他答應了許昂的計劃只為了讓太子儘早登基。

  這次的計劃中,他們仿造太子筆跡,誘騙皇帝回京,這有可能讓皇帝對太子產生猜忌。

  還有那個幕後之人,顯然並非擁護太子之人,也是個潛在的危險。

  他本想等太子登基後,再把他出來收拾掉,如今卻不行了。

  自己既然要死,就不能連累太子,也不能留下那個對太子有威脅的人。

  所以計劃失敗後,他便下定決心投案,將所有細節講清楚,將那個操控許昂的人,曝之於眾。

  他的這番心跡,說出來對太子有害無利,故而不願告訴任何人,包括眼前這位太子生母。

  武媚娘微微側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沒有再多問,邁步離開了牢房。

  離開大理寺後,武媚娘坐著鳳駕朝皇宮返回。

  張多海跟在車旁,提醒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這個叫孟九的人?」

  武媚娘搖頭道:「都過這麼久了,應該很難查到了。」

  張多海愣道:「可抓不到孟九,那幕後之人的身份,只怕就查不出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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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娘道:「那也未必,還有一個人的身上,也許能查出些線索。」

  「您說的是—」

  武媚娘道:「傳吾旨意,召虞氏入宮覲見。」

  張多海愣了愣,隨即明白了。

  許昂與虞氏私通,一個男人的秘密,是很難瞞住有肌膚之親的女人的,虞氏很可能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臣這就去辦!」

  張多海以前外出辦事時,總是坐馬車出行,任何馬被他騎久了,都活不了太久。

  如今他跟著皇帝出巡半年,身上瘦了一圈,便又開始騎馬了,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直奔許敬宗府邸。

  來到許府門外後,卻發現府門開的大大的,門後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張多海正覺得奇怪,忽見大街上過來一群衙役,走在最前面的是許府長孫許彥伯。

  許彥伯帶著人來到府門外時,瞧見張多海,也吃了一驚,還以為武皇后又有什麼旨意。

  「小可見過張少監。」他拱了拱手。

  張多海看了一眼他的身後,道:「小郎君,府中出了什麼事嗎?怎麼來了一群衙役?」

  許彥伯低聲道:「不瞞張少監,皇后殿下的鸞駕離去後不久,府中便死了人。」

  張多海一驚,問:「誰死了?不會是許尚書吧?」

  許彥伯搖頭道:「是翁翁的繼室,虞氏死了。」他不喜虞氏,故直呼其名。

  張多海臉色大變,也顧不得問話了,快步朝府邸內奔去。

  武媚娘的鳳駕很快回到皇宮。

  她命人去甘露殿打探一番,得知李治已經見過了李、狄仁傑,還召見過太子、越王李貞和兵部尚書蕭嗣業。

  眼下正在寢殿休息。

  武媚娘換了身衣服,邁步前往甘露殿,

  來到殿外,通傳之後入內,只見李治正在換衣服,似乎準備離開寢殿。

  「陛下這是準備去哪?」她問道。

  李治道:「朕離開這麼久了,今晚想早點去蓬萊殿,和賢妃說說話。」

  武媚娘走過去,從宮人手中接過服飾,親自伺候李治穿衣,道:「賢妃妹妹獨守宮中半年,陛下今晚正該去陪她才是。」

  不一會,李治換好了衣服,朝她問道:「對了,聽說你剛才出宮了一趟,可是去找許敬宗了?」

  武媚娘抬起頭,道:「陛下,許敬宗好像瘋了。」

  「瘋了?」李治微微一驚。

  剛才面見狄仁傑時,他已聽說了許府之事,心想許敬宗遭此打擊,倒還真有可能瘋了。

  武媚娘拉著他在榻上坐下,一臉嚴肅的說道:「妾身後來又去見過王德儉,

  從他嘴裡,聽到一個消息,特來告知陛下。」

  李治道:「什麼消息?」

  武媚娘便將王德儉剛才的一番話,全部跟李治說了。

  李治正準備拿起茶杯喝茶,聽完後,表情變得凝重,將茶杯又放下了。

  「聽你這麼說,此事背後另有主謀,許昂他們不過是被操縱了?」

  武媚娘點點頭,道:「聽王德儉說,影響許昂之人,是個蜀人。」

  李治聽到「蜀人」兩字,腦中一閃。

  敢策劃謀反之事的人,最有可能是宗室親王。

  蜀地的親王有兩個,一個是他最信任的越王,一個是他最不放心的韓王。

  難道此事是韓王在謀劃?

  便在這時,有內侍來報,張多海求見,李治命他進來。

  不一會,張多海快步走了進來,臉上神情有幾分驚慌。

  武媚娘瞧見後,斥責道:「何事如此驚慌?」

  張多海先向李治行了一禮,這才朝武媚娘拱手道:「殿下,虞氏死了。」

  武媚娘微微一驚,正要詢問虞氏怎麼死的,忽然想起李治還不知道虞氏的事,便先轉過頭,向他解釋。

  「陛下,那許昂與虞氏私通,故而妾身派人召虞氏覲見,想從她口中,問出許昂的秘密。」

  李治點點頭,朝張多海問道:「虞氏怎麼死的?」

  張多海道:「中毒而死。屋內一隻茶杯中,檢查到毒素,萬年縣衙役初步判斷,是服毒自盡。」

  武媚娘斷然道:「死的如此巧合,絕不可能是自盡。」

  李治贊同道:「應該是王德儉口中那名幕後之人所為。他早就準備好一切,

  許昂一死,就殺虞氏滅口。對了,許敬宗沒事吧?」

  張多海小心翼翼的道:「許尚書沒事。他似乎真的瘋了,瞧見虞氏屍體後,

  竟把她認作女兒。」

  李治沉默了一會,沉聲道:「傳旨大理寺,讓他們徹查虞氏被殺之案。」

  距離歲末,只剩三日,長安城的官員們都放了假。

  東宮命案的調查結果,已經對外宣布,是由王德儉犯下。

  至於李治受刺之事,因為還未徹底查出幕後之人,李治下令掩蓋了下來。

  於是乎,朝野上下都從前幾日的驚惶中恢復,此事也變成茶餘飯後的一個聊頭罷了。

  不過,也有嗅覺敏銳之人,察覺到不同尋常。

  因為就在這幾日,長安城內,有好幾名官員自殺了,死的還都是原擁武派官員。

  更令人驚奇的是,禮部尚書許敬宗忽然瘋了,被皇帝免去職位,在家賦閒。

  不少人都在苦苦思索著這幾件事之中的關聯,試圖整理出一絲脈絡。

  韓王李元嘉便是其中之一。

  自從他的計劃失敗後,他便待在府中,哪裡也不去,苦心琢磨著最近發生的幾件大事。

  這日上午,正當他聽一名手下匯報剛打聽到的消息時,便見魯王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神情充滿愉悅。

  「兄長,你聽說了沒有?」

  韓王揮手屏退了那名手下,問道:「聽說什麼?」

  魯王走到桌邊,端起韓王剛用過的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許敬宗府上又出事了,他的繼室虞氏死了。」

  韓王目光閃動,道:「這幾日,許府倒是熱鬧的很吶。」

  魯王擠了擠眼,道:「聽說是昨天下午死的,皇帝得知消息後,竟然派狄仁傑調查此事。」

  韓王見他表情,心領神會。

  皇帝既然派狄仁傑調查,說明虞氏的死很不簡單。

  這幾日他已經推測出來,東宮命案,是原擁武派暗中策劃,王德儉也是聽命行事。

  皇帝突然回京,就是為了處理此事,短短數日,袁公瑜、侯善業、許昂都自殺了,應該是畏罪自盡。

  從目前情況來看,這幫擁武派計劃已經失敗,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壞消息。

  然而虞氏突然死亡,皇帝又派狄仁傑調查,說明事情並未結束,背後很可能還有主謀沒有抓到。

  這便是個好消息,難怪魯王如此高興。

  魯王走到椅子上坐下,翹著二郎腿,笑眯眯的道:「這場戲是越來越有趣了,咱們作壁上觀,且瞧瞧還會不會有什麼更大的驚喜。」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快步奔進來一名文士,朝韓王拱手道:「大王,不好了,大理寺的人來了!」

  魯王正喝著茶,聞言將茶杯重重摔在桌上,怒道:「你說什麼?」

  韓王要比他冷靜一些,沉聲道:「別急,慢慢說,大理寺來了多少人,為何而來?」

  文士苦著臉道:「由大理寺卿狄仁傑親自帶隊,來了好幾十人,似乎是要抓捕您。」

  魯王厲聲道:「混帳東西,此事跟我們又沒關係,他抓我們作甚?」

  韓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十九弟,稍安勿躁,你在這等著,我去瞧瞧情況。」

  魯王大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很快一起來到大廳。

  廳內已經站滿了人,都是大理寺官員,領頭的正是狄仁傑。

  魯王沉著臉,道:「狄仁傑,你好大的膽子,抓人竟然抓到韓王府上來了,

  誰給你的權力?」

  李元芳警了他一眼,說道:「陛下有旨,允許狄寺卿辦案時便宜行事。陛下給的權力,魯王殿下有什麼不滿嗎?」

  魯王厲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對孤這般說話?」

  李元芳不客氣的道:「本人內領府中郎將,李元芳。奉陛下之命,貼身保護狄寺卿。」

  魯王道:「你少拿皇帝——

  「十九弟,你安靜一會。」

  韓王打斷了魯王,目視著狄仁傑,淡淡道:「狄寺卿此般興師動眾,莫不是孤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不成?」

  狄仁傑拱手道:「殿下請見諒,狄某也是奉旨辦案。只因調查許府上一樁命案,或與殿下有關,想請殿下去一趟大理寺,配合調查。」

  魯王怒道:「許敬宗府上死了人,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狄仁傑,你到底會不會斷案?」

  李元芳笑道:「不巧的很,我們每次抓捕犯人時,犯人都會這麼說。」

  「元芳,不得對兩位殿下無禮。我們只是問話,並非拿人。」狄仁傑掃了李元芳一眼。

  李元芳這才住了嘴。

  韓王也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說話的魯王,緩緩道:「十九弟,不必焦躁。都說狄寺卿斷案如神,相信他會查明真相,不會冤枉孤。」

  英國公府,後花園。

  湖面已被凍上一層冰,冰層上有兩個小洞,李和長孫無忌並坐在岸邊,正在冰釣。

  前陣子,李忙裡忙外,幾乎都沒時間釣魚了,直到皇帝終於回京,他才如釋重負,在家清閒幾天。

  他警了長孫無忌一眼,笑道:「無忌兄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找我,

  想來是有什麼事吧?」

  長孫無忌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老夫聽說狄仁傑將韓王給抓了,可有其事?」

  李點頭道:「狄仁傑在虞氏死亡的命案現場,發現一塊碎布,順著這個線索,查到了韓王府。」

  長孫無忌道:「就這些?」

  李警了他一眼,道:「還有一些內情,不便透漏。

  」

  長孫無忌道:「是不是與陛下遇刺有關?」

  李微微一驚,道:「你從哪裡知道此事?」

  長孫無忌笑而不語。

  李搖了搖頭,道:「要瞞住你,果然不容易,不錯,陛下確實遇刺了。根據王德儉的口供,背後另有人指使,那人有個手下,是蜀人,叫孟九。剛好韓王有個貼身侍衛,叫孟雷,據越王說,此人一向跟隨韓王左右,今年卻不在韓王身邊。」

  長孫無忌默默聽完,道:「所以你們懷疑孟九就是孟雷?」

  李凝視著他,道:「無忌兄,你是不是有其他發現?」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可沒狄仁傑會斷案,只是年紀大了,喜歡胡思亂想,

  剛好這幾天,想到件有趣的事,就想找個人說說。」

  李動容道:「願聞其詳。」

  長孫無忌道:「老夫想先問李兄一句,你是不是和蕭嗣業見過面?」

  李點點頭,道:「不錯,對方的計劃是利用太子印信,獲得兵部一道調令,從而調一支軍隊去蒲州,施行刺駕計劃。」

  「當時蕭嗣業聽說東宮符寶郎死了後,便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將情況向我和盤托出。」

  長孫無忌道:「陛下已經見過蕭嗣業了吧?可處罰他了?」

  李道:「原本是要處罰的,老夫覺得他肯將功贖罪,也不容易,便向陛下求情,陛下只降了他兩級本階官,實職官不變。」

  長孫無忌笑道:「是這樣。」

  李沉聲道:「無忌兄,你怎麼突然問起蕭嗣業了?」

  長孫無忌笑道:「我剛才也說了,我喜歡胡思亂想,剛好想到一種可能,覺得挺有趣的。」

  李勒沉聲道:「什麼可能?」

  長孫無忌笑道:「我在想,如果有個人想要行刺皇帝,又擔心失敗後被追究責任,他會怎麼做呢?」

  李心中一凜:「怎麼做?」

  長孫無忌笑道:「如果是我,我會找一個對皇帝不滿的人,派人蠱惑他,讓他來完成我的計劃。」

  「這個計劃中最難的一部分,由我替他完成。當然了,我肯定會裝作毫不知情,事情發生後,還會儘量彌補,比如找一位皇帝信得過的人,將情況跟他講明,再向他懺悔自己的失職。」

  「那人雖已知道一切,想要阻止計劃,卻已來不及了。如此一來,就算計劃失敗,我頂多是失職之罪,也許那人還會替我求情。」

  「另外,我還準備了後續計劃。派去找許昂的人,故意選一個蜀人,還與韓王身邊護衛同姓。韓王這個人表面是賢王,其實暗藏野心,皇帝早就懷疑他了,

  正適合做我的替罪羊。」

  李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死死望著他,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蕭嗣業?」

  長孫無忌道:「你覺得呢?」

  李靜靜沉思良久,問道:「你有什麼證據沒有?」

  長孫無忌淡淡道:「沒有,我都說了,這只是我的一個胡亂猜想,你聽聽就行了。」

  李沉默良久,苦笑一聲,道:「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看來我是清閒不下來了,你可願陪我一起入宮面聖?」

  長孫無忌道:「陛下現在應該不怎麼願意見我,你還是自己去吧。」

  李不再勸說,朝他拱了拱手,坐上一輛馬車,朝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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