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東宮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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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東宮驚變

  瀚海都護府一共設置二十四州,每一州便是一個突蕨部落,由部落酋長擔任刺史。

  白登州刺史名叫阿史德溫傅,也是東突,白登部酋長。

  突厥人崇尚強者,然而溫傅身體卻並不強壯,他今年四十多歲,高高瘦瘦。

  擁有這種瘦弱身軀的突厥人,通常不會得到族人擁護。

  溫傅卻是個特例,因他非常聰明。

  突厥各部之中強壯的人很多,聰明人卻很少,尤其是擔任酋長的聰明人。

  僅憑聰明,在這片草原上同樣很難獲得別人追隨,聰明在草原上有另一個說法,狡猾。

  溫傅能坐上酋長之位,還讓白登部成為最強大的部落之一,不僅因他聰明,

  還因其手段狠辣。

  只要他露出微笑,往往就會有人倒霉喪命。

  瀚海草原上有這麼一句話。

  寧可看到奉職的刀,也不要看到溫傅笑。

  奉職是突蕨王族,繼承了王族的勇猛,是執失部酋長,被譽為瀚海草原最強壯的勇士。

  然而在突厥人看來,溫傅的笑容,比奉職的彎刀更可怕,足見他們對溫傅的畏懼。

  此時溫傅正在笑,這也代表他想要殺人了。

  溫傅身邊的親兵瞧見他的笑容後,也都捏了一把冷汗。

  溫傅指了指營帳中的火堆。

  「唐人,你瞧這火堆燒的可旺?」

  一名穿著氈衣、頭戴氈帽的男子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炭火正旺。」

  這人雖穿著突厥人的服飾,卻是典型的唐人模樣,斯斯文文,像個赴京趕考的書生。

  溫傅笑道:「那就好,來人,把他用木棍架起來,放在上面烤了,正好今日換換口味。」

  幾名突厥人立刻如狼似虎一般,沖了上去,將那書生像羊一樣,綁住手足,

  吊在一根木棍上。

  眼瞧著要被架在火堆上,活生生烤了,書生卻面不改色,一言不發。

  溫傅朝他問道:「你還有別的話說沒有?」

  書生道:「本以為突厥人中還有幾個有血性的,今日一看,都是膿包,在下無話可說。」

  溫傅冷笑道:「你說什麼?」

  書生被倒吊在木棍上,臉上已經開始充血。

  他微微側頭,笑道:「難道不是嗎?我不過說了句話,就把你嚇成這樣子,

  你難道很勇敢嗎?」

  溫傅冷冷道:「一句話?這句話你敢在大唐對別人說嗎?」

  書生笑道:「所以我才來突厥啊。」

  溫傅森然道:「你在要我?」

  書生平靜道:「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嗎?值得我拿命來要你?」

  溫傅哼了一聲,道:「你來找我,到底有何用意?」

  書生道:「我剛才說了,我只是想給你一個圍困大唐皇帝的機會!」

  溫傅一拍大腿,厲聲道:「我是唐朝刺史,你跟我說這種話,不是找死嗎?」

  書生笑道:「你真把自己當做大唐刺史嗎?」

  溫傅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書生此時距離火堆很近,上升的熱氣,已讓他的頭髮微微蜷曲,氈帽上的羊毛也微微變黑。

  他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當初始畢可汗在雁門關,圍困隋殤帝,他的威名如今還在流傳,你就不想效仿嗎?

  溫傅眸中閃過一道精光,緩緩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書生道:「你不必知道。」

  溫傅道:「你家主人連身份都不敢透漏,讓我如何相信你們?」

  書生道:「我家主人的身份若是泄露,對你我雙方,都無好處。」

  「為何?」

  書生緩緩道:「唐朝內部有人與皇帝作對,對你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何必追問身份,若是主人身份泄露,對你有何好處?」

  溫傅沉默了一會,道:「僅憑你這番話,你就想讓我信你嗎?」

  書生道:「再過不久,大唐天子便會前往漠北,我們會將他的行蹤告訴你,

  到時,你自會相信了。」

  溫傅揮了揮手,命人將他鬆了綁,放了下來。

  一名突厥將領道:「首領,別相信他。唐人可惡至極,空著那麼大片草原,

  卻不准咱們放牧,為何還要跟他們合作?」

  書生正整理衣衫和帽子,聞言笑了起來,

  突厥將軍怒道:「你馬上就要死了,有什麼好笑的?」

  書生伸出兩根手指,道:「我要告訴你兩件事。第一,漠北建立商道,是當今皇帝的政策,與我家主人無關。」

  「第二,漠北草本就是大唐的領土,給不給你們,由我們決定。你們因此怨憤,不過是貪婪作票罷了,難道不可笑嗎?」

  突厥將領大怒,拔刀就要砍書生,卻被溫傅喝住了。

  溫傅凝視著書生,道:「你似乎沒有搞清立場,現在是你家主人有求於我,

  找我合作!」

  書生笑道:「沒搞清楚立場的是你。」

  溫傅眯著眼,道:「為何?

  書生抖了抖袖子,倔傲道:「無論我家主人計劃成功還是失敗,你們依然要臣服我大唐。唐朝永遠是你們的宗主,你最好搞清這一點為好。」

  溫傅臉上殺機畢露:「那我為何要幫你家主人呢?」

  書生不疾不徐的道:「首先,我家主人與當今皇帝不同,他並不支持羈摩改革。他當上皇帝,將來依然是突厥人管突厥人,大唐不會幹涉你們。漠北草原也可以給你們放牧。」

  溫傅聽到此處,臉上殺機一收,沉聲問道:「還有嗎?」

  書生道:「第二,你若能圍困大唐皇帝,你在突厥威望將達到頂峰,突厥各部都將擁戴你,奉職也無法再跟你相爭!」

  溫傅微微一愣,道:「你對我突厥的情況,倒了解不少。」

  書生道:「第三,大唐皇帝馬上就要在遼東開戰,攻打高句麗。等滅了高句麗,他會繼續改革羈摩政策,到時候,你這個酋長還坐不坐的穩,可就好說了。」

  溫傅陷入了沉默。

  書生不再相勸,閉眼等待。

  溫傅自思道:「我東突厥元氣已復,我正打算勸說其他部落,隨我叛唐,如此良機,倒可冒險一試!」

  正要出聲答應時,外面進來一名突人,朝他行了一個突禮節。

  「酋長,瀚海都護府傳來調令。」遞過一份公文。

  溫傅伸手接過公文,看完後,額頭冒出幾根青筋,顯然極為惱怒。

  書生心中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問:「怎麼了?」

  溫傅咬牙切齒,過了好半響,才壓住情緒,將公文遞給一名手下。

  「拿給他看。」

  書生看完後,整個人石化在原地。

  瀚海都護府突然下令,要召集各部突厥酋長,前往雲州城見駕,不准有軍隊隨行。

  這種情況下,自然什麼也無法謀劃了。

  書生嘆了口氣,沒有再做聲。

  溫傅望著他,道:「事已至此,我不能再讓你活著離開了,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書生閉上雙眼,道:「無話可說,請即動手。」

  溫傅來到他跟前,緩緩道:「勇士,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書生倔傲道:「你不必知道。」

  溫傅不再多言,拔出彎刀,噗一聲,捅入他心口。

  書生很快倒在血泊中。

  突厥將領恨聲道:「首領,為何不活烤了他!」

  溫傅歸刀入鞘,沉聲道:「他雖是唐人,卻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勇士,沒必要再羞辱他。」

  「什麼,你說魏子柳死了?」

  韓王密室之中,魯王一臉驚的問道。

  韓王靠在椅子上,低聲道:「與他隨行之人來報,說他進了白登部之後,再沒有出來。」

  魯王又驚又怒,道:「這魏子柳在蜀地不是很能說的嗎?與人辯論,從無敗績,怎麼讓他勸說幾個突厥人,都把事給辦砸了?」

  韓王嘆了口氣,道:「這並非他的過錯。河東道傳來消息,瀚海都護府下達了召集令,讓所有突酋長隨駕同行。」

  魯王聽完後,呆若木雞,過了良久,才惱怒的道:「咱們這位皇帝,出行在外,竟還如此小心翼翼,完全不給人留下任何機會!」

  韓王低嘆道:「也許真是天意吧。」

  要時間,兩人都不再開口,密室內陷入安靜,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外面走進來一名文土,朝韓王拱手道:「大王,宮中出事了!」

  韓王眸光一閃,問:「出什麼事了?」

  那文士笑道:「東宮死了一名屬官,而且是一位符寶郎!」

  兩人皆是一愣,隨即,魯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哈哈大笑。

  「好,總算有其他人動手了,他娘的,還真以為他們都改吃素了!」

  東宮死了一名官員,這本就是一件大事,更何況死的是符寶郎。

  符寶郎是負責掌管印信的官員,編制屬於門下省,皇帝身邊有八人,東宮身邊有四人。

  官職雖不高,卻掌管印信,極為重要,對方既盯上東宮印信,目標顯然是大子。

  雖然與兩人的目標不同,但這種時候,有人跳出來製造混亂,他們才能有機可趁!

  韓王心情也很振奮,不過他更理智一些,定了定神,問道:「太子的符印可丟了?」

  那手下道:「並不清楚,東宮封鎖了消息,流傳出來的信息不多。」

  韓王沉聲道:「再去打探!」

  東宮人員雖比不上太極宮,但也有大幾千人。

  縱然李和于志寧下令封鎖消息,這麼多張嘴,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一時間,長安城終於陷入混亂。

  時值歲末,長安城內魚龍混雜,不僅有各地藩王、都督、刺史,還有許多外國使節。

  這些人都知道皇帝不在長安,心中都十分志忑,擔心年僅八歲的太子,能否控制得住局面。

  事情一發生後,李和于志寧除了下令封鎖消息,便分頭行動,一個控制軍隊穩定,一個安撫太子情緒。

  除了二人,幾位太子賓客也行動起來,各自安排著各種事項,盡力維護朝堂穩定。

  許敬宗剛升太子賓客,幹事格外賣力,結果忙過了頭,過一道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跤,一把老骨頭差點散了架。

  在眾人勸說下,他只好命人抬著自己,返回家中休養。

  回到家門口,忽然瞧見一名門子露出驚慌之色,快步奔入屋內。

  許敬宗吃了一驚,喝道:「抓住他!」

  立即有隨從奔上,抓住那名門子,揪到許敬宗跟前。

  許敬宗坐在肩輿上,冷冷看了那門子一眼,也不問話,朝手下吩咐道:「抬我進去。」

  進府後,許敬宗一雙昏黃的眼晴瞪得很大,掃視著府中的一切。

  很快,僕人便將他抬到了後院一間屋子外面。

  這正是他夫人虞氏的屋子,只聽屋中傳來陣陣嬌喘之聲。

  許敬宗聽得怒不可遏,竟從肩輿上跳了下來,推開屋門,一一拐的走了進去。

  抬頭一看,只見他兒子許昂和虞氏衣衫不整的在榻上擁在一起。

  「孽子!你竟敢做出這種事來!」許敬宗氣得都快冒煙了。

  許昂大吃一驚,從床上跳了下來,趕忙拿了兩件衣服,也顧不得穿,飛奔到窗邊,翻窗跳出去了。

  虞氏嚇得臉色慘白,縮在牆角,顫聲道:「阿郎,賤妾————」

  許敬宗厲聲道:「待會再收拾你!」

  接過一名下人遞過來的拐杖,一一拐的出了門,指揮下人捉拿許昂。

  然而許昂早已經飛奔逃出府邸了,眼下長安混亂,許敬宗也不敢公開此事。

  他在外堂靜靜呆坐了一個多時辰,命人將虞氏喊了過來,沙啞著聲音,問道:「是你主動還是那孽障—」

  虞氏跪倒在地,泣聲道:「阿郎,是郎君逼迫,賤妾也沒有辦法啊!」

  許敬宗盯著她梨花帶雨的美麗面容,眼中不斷閃動著,顯然心中極為猶豫。

  這時,管家來報,郎子來了。

  郎子就是女婿。

  許敬宗的女婿名叫王德儉,廢王立武時,便是他勸說李義府對付長孫無忌。

  後來皇帝整吏治時,王德儉也因為犯了事,被貶出長安。

  好在他犯的事不大,又有擁立武皇后的功勞,在許敬宗的一番周旋下,終於被調回長安,在東宮任職洗馬。

  許敬宗一向對這個女婿非常看重,當即命人把虞氏看管起來,請王德儉來大廳說話。

  王德儉很快進入屋中,他今年剛過四十多歲,正值壯年,頭髮卻一片花白,

  顯得非常蒼老。

  「小婿拜見岳父。」他拱手道。

  許敬宗哼了一聲,道:「是那個孽障找你來求情的吧。」

  王德儉沉聲道:「確是如此。不過岳父,眼下長安混亂,還請暫熄怒火,莫把事情鬧大了。」

  許敬宗胃然一嘆,道:「老夫究竟做了什麼孽,竟生出這麼一個東西。」

  王德儉低聲道:「岳父,大郎跟我談過此事,他這麼做也有其原因,您莫要太傷心。」

  許敬宗怒道:「什麼原因?」

  王德儉低聲道:「您身子不好,眼下不便告訴您。」

  許敬宗更加惱怒,不斷逼問,王德儉卻始終沉默不語。

  許敬宗嘆了口氣,也不問了,轉移話題道:「東宮現在什麼情況,狄仁傑可查出那名符寶郎是何人所殺?」

  王德儉道:「雖還未破案,卻已經有了線索。」

  許敬宗忙問:「什麼?」

  王德儉走近幾步,低聲道:「狄仁傑在戶體上發現一塊靈龜玉佩,有人認出,此玉是石國貢品,後被陛下賜給新城長公主。」

  許敬宗吃了一驚:「難道此事與長公主有關?」

  王德儉低聲道:「聽說長公主把此玉給了她丈夫長孫詮,長孫詮很喜歡佩戴此玉,大郎在雍州府時,便經常瞧見長孫詮佩戴此玉。」

  許敬宗急問:「長孫詮昨日可去了東宮?」

  王德儉道:「去了,聽說是要向太子奏報一件案子,他去東宮的時間,恰好與那符寶郎死亡時間吻合!」

  許敬宗愜愜道:「難道真是他所為,可他有什麼理由做這種事?」

  王德儉眯著眼,道:「岳父,您別忘了,他背後可還有一個長孫無忌!」

  許敬宗心中一凜。

  雖然長孫無忌已經成為一介平民,然而只要聽到他的名字,許敬宗就覺得後背發涼。

  王德儉拱手道:「岳父,小婿要回東宮了,眼下太子驚惶不定,我需在旁勸慰才是。」

  許敬宗感嘆道:「那孽障若是有你一半曉事,老夫也不用如此辛苦了。你去吧,安撫好太子。」

  王德儉應諾一聲,告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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