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母親,孩兒可能不適合做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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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 母親,孩兒可能不適合做儲君

  李治來到外殿時,隱隱覺得不對勁平日過來時,群臣都在竊竊私語,低聲交談著,直到他坐下後,才會安靜。

  今日一踏入殿內,便見殿內安安靜靜,針落可聞。

  他一邊朝著寶座台走了過去,一邊打量著群臣,目光落在程知節身上時,微微一愣,道:「程公,你的臉怎麼回事?」

  只見程知節左臉上腫起來一塊,將眼晴都擠成一條縫隙。

  程知節咧嘴一笑,道:「陛下,老臣只是在家裡不小心磕了一下,沒事的。」

  剛才尉遲恭一拳打向鄭仁泰時,程知節正好站在鄭仁泰旁邊,將他撞開,尉遲恭一拳剛好打在他臉上。

  李治皺了皺眉,沒有聲。

  蕭嗣業快步出列,拱手道:「陛下,剛才鄭將軍與尉遲將軍因爭執國事,尉遲將軍情急之下,打向鄭將軍,程老將軍推開鄭將軍,這才被打到。」

  他說的公公正正,不偏不倚,尉遲恭也無法反駁,跪在地上,咬牙道:「臣在朝堂莽撞冒失,還請陛下懲處!」

  李治走到龍椅上坐下,皺著眉道:「你們因何爭執?」

  尉遲恭遲疑了一下,沒有做聲。

  許敬宗道:「陛下,兩位將軍是因攻打高句麗之事爭執。」

  尉遲恭聽他並不提自家兒子的事,正要開口,忽然轉念一想,此事在外人看來,也許他確有私心,可別讓皇帝也產生這種想法,於是口不言。

  李治揚了揚眉,道:「朝堂之上,是大家議論的地方,不是打擂台的地方,

  怎能因為意見不合,就莽撞動手?」

  尉遲恭額頭貼在地上,叩首道:「臣有罪!」

  李治道:「尉遲老將軍是支持攻打高句麗,還是反對呢?」

  尉遲恭抬起頭,低聲道:「老臣以為眼下是攻打高句麗的良機,不應錯過。」

  李治沉默了一會,看向鄭仁泰,道:「鄭將軍是反對攻打高句麗了?」

  鄭仁泰昂然道:「不錯,河北民生一向艱難,如今剛剛恢復,老臣以為不應在這時候起戰事。」

  李治聽了後,點了點頭。

  光從此事來看,鄭仁泰的言行都更合他心意,尉遲恭的行為則過了頭。

  不過尉遲恭在李治心中,是有一層歷史濾鏡的,況且這一拳也並未打到鄭仁泰身上。

  「程老將軍,這一拳是你挨的,你來說說,怎麼懲罰尉遲卿吧。」

  程知節笑道:「就罰他一個月不許喝酒吧。」

  李治笑道:「尉遲卿,你可願接受?」

  尉遲恭看了程知節一眼,知道這次是他救了自己,道:「老臣謝陛下寬恕!」

  鄭仁泰見皇帝如此輕描淡寫的帶過,暗嘆一口氣,低頭不語。

  李治看了他一眼,道:「尉遲卿,你也必須向鄭卿賠個罪,我看他說的很有道理,河北民生剛剛恢復,不應輕啟戰事,你說呢?」

  尉遲恭哪裡還敢再堅持,拱手道:「陛下之言有理,是臣考慮不周。」朝鄭仁泰拱手道:「鄭將軍,老夫剛才一時衝動,還請見諒。」

  鄭仁泰見他死死盯著自己,知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低聲道:「尉遲將軍言重了。」

  李治目光在眾大臣身上掃過,緩緩道:「高句麗之事,上次議過了,因朕沒有表態,導致你們爭來爭去,這次朕就說清楚了,此時開戰,為時過早,此事不必再議!」

  許敬宗、蕭嗣業、周道務等大臣紛紛拱手道:「陛下聖明!」

  其他主張攻打高句麗的大臣們,見皇帝已作出決定,縱然心中不願,也只好附議。

  李治緩緩道:「現在議論一下契丹的事。朕這幾日,想到一個提議,諸卿參詳參詳。」

  群臣頓時安靜下來,屏氣凝神,等著聽皇帝講話。

  李治緩緩道:「江南水土豐富,沃土千里,還有很大的開發價值,只不過,

  人口少了一些。朕的意思是,將契丹婦人,遷移到江南六十四州,放棄契丹習俗,學習唐語,穿唐服,融入地方,與本地男子結合。」

  眾大臣都吃了一驚,有人道:「陛下,把胡人遷移過去,只怕她們會鬧事啊。」

  李治擺手道:「人是由環境培育的,等她們到了江南,要想生存,自然會融入新的生活。」

  元朝便是將契丹人打散,四處遷移,最終契丹人與本地人融合,消失於歷史長河之中。

  蒙古人同樣如此,朱元璋消滅蒙古後,將數十萬蒙古婦人分散遷移,最終這些蒙古人都被漢人同化。

  李問道:「陛下,契丹男丁如何處置呢?」

  李治道:「朕準備在北衙建立一支新的禁軍,由全國折衝府中挑選五萬精銳,擴充進去,由朕直接指揮,軍由朝廷供給,負責宿衛皇宮安全!」

  「再從契丹人中,挑選五萬男丁,補充到折衝府之中。

  群臣聽到此話,都吃了一驚。

  皇帝這個決定,某種程度來說,是修改兵制了,這將是一支獨立於府兵之外的常備軍。

  不少大臣都猜到,皇帝既然改革了均田制,遲早也會改府兵制,這次擴充新禁軍,便是一次小小嘗試。

  皇帝要建新軍,大臣們不敢阻攔,然而將契丹人補充到折衝府之中,令不少人心懷擔憂。

  「陛下,胡人不可信任,將他們擴充到折衝府之中,是否不妥?」于志寧進言道。

  長孫詮忽然出列,道:「於公,下官認為,將契丹人融入唐軍,只要能一視同仁,這些人將來都會成為我大唐精銳。」

  于志寧側頭看向他,道:「長孫駙馬為何如此有把握?」

  長孫詮道:「因為吐蕃人就是這樣做的,他們正是憑這種法子,迅速壯大,

  我們何不效仿?」

  竇德玄道:「我堂堂天朝,何必去學習蠻夷?」

  長孫詮朗聲道:「蠻夷也是人,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若是我們妄自尊大,

  便有可能再現五胡侵略之事!」

  竇德玄正要反駁,忽聽皇帝道:「朕以為長孫卿說的有道理。」於是把話吞了回去。

  群臣見皇帝支持長孫詮,況且不少人也覺得長孫詮說的有道理,便無人再反對。

  契丹之事,便如此議定下來。

  兩件大事商議完畢,接下來的朝會,商議的都是一些小事。

  朝會之後,李治來到立政殿,陪著武媚娘去外面散了會步,隨後一起用午膳。

  膳後,李治離開立政殿,武媚娘則準備午休片刻。

  忽有內侍來報,太子李弘在殿外求見。

  李弘最近有陣子沒來請安了。

  武媚娘向李賢詢問時,李賢說兄長最近情緒不太好,去崇文館上學時,都不大有精神。

  今早,武媚娘便向次子囑咐了一句,讓他跟李弘打個招呼,讓他今日來立政殿一趟。

  料來是中午用膳時,李賢才將話帶給李弘,後者這才急匆匆過來了。

  武媚娘揮了揮手,傳李弘進來。

  不多一會,便見李弘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彎腰執禮,果然顯得無精打采。

  武媚娘讓他在旁邊坐著,目視著兒子,道:「弘兒,你這是怎麼了?」

  李弘低著腦袋,兩隻小手絞來絞去,低頭道:「沒、沒什麼。」

  武媚娘柔聲道:「有什麼話,和娘也不能說嗎?」

  李弘抬頭看了她一眼,終於嘀嘀咕咕的道:「阿娘,孩兒只是覺得,自己可能不適合做儲君,將來更不適合做—.」

  一語未畢,便聽武媚娘叱道:「弘兒,你說什麼?」

  李弘低著頭,又不做聲了。

  武媚娘目光凜然,眼中閃動看冷光。

  「是不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麼?」

  李弘搖了搖頭,道:「是孩兒自己這麼想的。「

  武媚娘眉道:「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想這些?」

  李弘遲疑了一會,嘟囊道:「父親將這麼一件小事交給孩兒做,孩兒卻還是做不好,父親若是把江山交給孩兒,孩兒怕把一切都搞砸了。」

  武媚娘奇道:「你什么小事沒做好?」

  李弘聲音更小了,道:「是質櫃所的事。」

  武媚娘見並非有人在兒子跟前蠱惑,面色緩和了一些,柔聲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李弘道:「前陣子,孩兒派了些官員,去各地質櫃所暗中查訪。」

  武媚娘鼓勵道:「你這樣做很好啊。」

  李弘終於抬起頭,紅著眼睛,道:「可是查出好多問題!母親,這麼件小事孩兒都辦不好,將來如何能處理國事呢?」

  武媚娘見他這幅模樣,莞爾一笑。

  李弘嘟道:「母親為何發笑?」

  武媚娘拉著他手,笑道:「你啊,才七歲而已,你父親七歲時,也未必就能處理國事啊。」

  李弘焦急道:「可是東宮大臣們,也因為此事,與我發生分歧。」

  武媚娘問:「你們因何事分歧?」

  李弘道:「有很多百姓用地契質押錢帛,結果出了問題,還不上錢,那些質庫所的人,衝到人家屋裡,收人家地契,還將人趕出家門,這簡直太過分了!」

  武媚娘問道:「按照規矩,應該多久還呢?」

  李弘道:「應該是六個月。」

  「那質庫所官吏是在六個月之後,去催收的嗎?」

  李弘道:「他們是八個月後去的。」

  武媚娘正色道:「規則定好了,對方沒能遵守規則,地契自然要沒收了。」

  李弘急道:「母親,你不覺得那些百姓們太可憐了嗎?把房子收走的話,他們住在哪裡呢?」

  武媚娘道:「那依你之意,應該如何呢?」

  李弘道:「這種特殊情況,孩兒認為應該把地契還給他們,那些錢不必收了,反正也沒多少錢,卻能救一戶人家,孩兒覺得很划算。」

  武媚娘並未糾正他,只問:「東宮官員們怎麼說的呢?」

  李弘又低下了頭,道:「他們都表示反對,認為這樣會壞了規矩,質庫所會因此辦不下去。」

  武媚娘循循善誘:「你覺得他們說的有理嗎?

  李弘低聲道:「孩兒明白他們的意思,也知道他們說的對,可是-孩兒就是不忍心看到那些官吏,把人家趕出家門,讓他們流落街頭說到後來,聲音哽咽。

  武媚娘暗道:「這孩子心地太過仁慈,也不知守不守得住江山。

  .

  李弘見母親良久沒有開口,抬頭看著她,道:「母親,您是不是也覺得是孩兒錯了?」

  武媚娘笑道:「你宅心仁厚,母親高興還來不及呢,但你想想,若是壞了規矩,將來別人都不還錢,質庫所入不敷出,只能裁撤,又將如何呢?」

  李弘搖了搖頭,一副茫然的表情,低聲道:「母親,您現在該明白了吧,孩兒並不適合做儲君,也許——六郎更合適一些。」

  武媚娘沉聲道:「你為何覺得賢兒更合適?」

  李弘道:「孩兒將這事和他說過,阿弟的想法和大臣們一樣,所以———」

  武媚娘打斷道:「弘兒,你抬起頭來,望著娘。」

  李弘依言抬頭,與母親對視著。

  武媚娘朝張多海看了一眼,後者會意,將下人全部屏退,親自守在殿外,

  武媚娘這才開口:「弘兒,娘接下來這番話,你要牢牢記住。以後絕不能再說誰更適合做儲君這些話,否則只會害了對方。」

  李弘證道:「為何?」

  武媚娘道:「儲君只能是你,這是祖制,不可違背。如果你現在給別的兄弟希望,讓他們以為自己也可以做儲君,他們就可能與你兄弟相殘,爭奪儲君之位,那不是害他們嗎?」

  李弘小臉頓時變得蒼白,道:「可是——孩兒擔心能力不足,無法治理好國家,辜負您和父親的期待。」

  武媚娘微笑道:「你只是心地仁慈罷了,這很正常,人在小的時候,都是一樣,父親和母親小時候,也和你差不多。」

  李弘驚喜道:「真的嗎?」

  武媚娘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你父親。弘兒,縱然你長大後,

  也是這樣,那也沒關係。一個仁慈的君王不會毀掉國家,只有殘暴的君王才會。

  母親瞧你如此仁厚,心中其實很歡喜呢。」

  李弘睜大了眼晴,道:「母親,孩兒這樣,真能治理好國家嗎?」

  武媚娘道:「當然。」

  李弘長吁一口氣,笑道:「聽您這樣說,孩兒就不怕了。下午的學快開始了,孩兒告退了。」

  武媚娘道:「去吧。」

  李弘行了一禮,又朝武媚娘肚子說道:「阿弟阿妹,阿兄走了。」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

  等他走遠,武媚娘臉色凝重了幾分,森然道:「王洪,去查一下質庫所的事,背後有沒有人搗鬼。」

  王洪拱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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