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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調未變,目光投向了遠處,“若是他們再打開停在外頭的宣王棺槨,會見到裡頭沒有遺骨,只放了一枚大盛開國時的傳國玉璽。”

  趙纓點了點頭,“本該放在承明殿的傳國玉璽。”

  趙緒淡淡笑了笑,開口已不再稱天子,“皇兄可知道這些朝官們會如何說。”

  趙纓攏袖瞧了一眼案頭明黃的璽盒,平靜地開口,“朝中那些謠言如在昨日,這些迂腐的老骨頭,見了傳國玉璽,會認定孤是謀朝篡位,亂臣賊子。”

  他頓了頓,亦是笑了笑,“李鏞那老狐狸見到李氏有機可趁,會毫不猶豫地倒戈討伐,而你,本該死在靈川的宣王殿下,此時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些老骨頭見到你的死而復生,自然會覺得你宣王趙緒,才是真正承天授命的天子。”

  “是裴貞罷。”

  趙纓瞧著透過窗緣漏進來的一點暮色,如同最後一場哀歌,“今日鎮南王府為裴世子舉哀,從宮中調開了裴賀,他要手刃裴二,調了驍騎營一部分人手出宮,傍晚時分才回營,而此時,你的人手卻已經進宮了。”

  他嘆息一聲,笑道,“此時再召裴賀進宮,已經來不及了。”

  趙緒立在暮色中,玄色衣衫中摻雜的金線映出一些粼粼的光芒,將他的面色襯得顯貴又清雋。

  他平靜道,“皇兄,你輸了。”

  他的人既然已經進宮,開昭化門,以裡應外合之勢擊破驍騎營,已經是定局。

  趙纓自台階之上緩緩向下走了一些,他今日著的黑色常服沒有繡上龍紋,走來如同一個年輕的皇子,令人瞧不出他已經是在位三年的天子。

  他面目同樣平靜,瞧著趙緒說道,“這許多年,孤坐在承明殿,想過很多種你我二人兵戎相見的模樣。”

  “卻沒有想過,這一日來臨的時候,會這樣平靜。”

  傳國玉璽,承天授命,他想他趙纓宵衣旰食,勤政不怠,在那些迂腐的老骨頭眼中卻比不上區區死物。

  趙緒眼底有些淡淡的情緒,他說道,“玉州離京千餘里,山高水遠,皇兄卻還是要我前來一見。”

  趙纓便問道,“孤不出手,你可會來。”

  趙緒瞧著他,靜默了片刻,平淡地說道,“我會來。”

  階上的人無聲的笑了笑。

  承明殿裡頭忽然安靜了下來,趙纓立在階上,趙緒站在下頭,他二人離得不算很近,卻在這座大殿中看著這樣遙遠,仿佛有什麼旁人瞧不見的東西,橫亘在他們之間。

  明滅的燭火映在他們的眼中,趙纓微微嘆息了一聲,“你說父皇,在遺詔裡頭,寫的是誰的名字呢?”

  三年前,先帝駕崩,五皇子叛亂,帝京亂做一團,鎮南王來得這樣及時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切都起於他母親裴貴妃的一場謀逆把戲。

  他這樣了解他的母親,卻從來都不能了解到他的父皇。

  他在萬眾矚目的視線中登上了天下間最高絕的位子,那個時候腳底下的群臣山呼萬歲,他坐在龍椅之上,想的卻是,真是可惜啊,他的一生都將在這樣艱難的名不正言不順之中繼續往下走去。

  若是沒有這場謀逆,他的父皇,會在他和趙緒之間選擇哪一個兒子呢?

  真是可惜,他永遠都無法知道了。

  可是又如何呢?

  人生如棋局,好與不好,都是要走完的。

  他笑了笑,想到從前沈羨講得那句話,如今坐在承明殿之上的,已經是他趙纓了。

  他勤勉,他克制,他有雄才抱負,他有治世韜略,憑什麼不能是他呢,這個帝位,他趙纓比誰都配得上。

  他眼底忽然生出銳利的刀鋒,一路掠向趙緒的面龐,“孤登位以後,便覺得,先帝遺詔算什麼,傳國玉璽又算得了什麼!”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離得趙緒更近了一些,方才說道,“孤坐在這個皇位上,就是天子!天底下再有人反孤,都是謀逆!”

  趙緒不退,同樣向前踏了一步,瞧著趙纓倨傲的面容,問道,“崇武十四年,父皇曾經召了你我與皇姐三人問政於承明殿,不知皇兄還記得嗎。”

  趙纓眯了眯眼,應道,“北戎如何平。”

  趙緒的目光穿過他掠向遠處,淡淡笑道,“未親臨之,先思用之,學而不致用,紙上談兵耳。”

  趙纓冷笑一聲,“孤登位三年,未有一日曾懈怠,未有一刻思驕奢,即便父皇在此,也說不得孤一句不是!”

  “靈川乃北方要地,老七苦守多日,仍退百餘里,失城之日不遠矣。”

  “你為了權術之爭,一年內兩易征北主帥,北方將士百姓數萬人,寸土之失,亦是黃沙染血,皇兄便是這樣,一日不曾懈怠嗎?”

  “孤用裴貞,北戎之亂,三年內可平之!”

  趙緒面容漠然,“朝堂之亂,起於南疆使節之死,你為了權術之爭,放縱皇姐顛覆大盛,皇兄便是這樣,一日不曾思驕奢嗎?”

  “南疆狼子野心,犯我大盛多年,停戰不過是個笑話,若非裴贄,本是萬無一失!”

  趙緒亦是冷笑一聲,“如今朝堂風波四起,人心浮動,裴世子一死,南疆勝局已失,鎮南王如今病倒,試問皇兄,要去哪裡再尋一個裴貞平南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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