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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擺手笑道,“罷罷,你也不用和朕說冠冕堂皇的話。你們是怎樣一副肚腸,朕也懶得知道。此事歸你宗人府管,你便先去審清楚,待楊慕認罪,朕在考慮下那旨意不遲。且去罷,只須把結果呈報朕就是。”

  佑堂得了令,眉間一松,略換上一副笑臉,道,“臣領旨,感念皇上信任,叩謝天恩。”

  一時佑堂去了,常喜見皇帝兀自出神,只得站在一旁靜默一陣,待要上前勸皇帝回養心殿歇息,卻聽他笑道,“眼下還不是賞櫻最好的時節,常喜,你可知道櫻花何時最為美麗?”

  常喜笑笑,道,“臣愚鈍,正覺得眼下就好呢,還請皇上指點。”

  皇帝抿了一口茶,幽幽笑嘆道,“落英繽紛,櫻花最美的時候,原是自枝頭凋落的那一刻。”

  佑堂得了皇帝許可,卻也沒那般快速行事,只想著在此之前該如何安置謝又陵才好。一直遷延到晚間,也未想出個究竟。他所思之人,卻又在一個湛然春夜裡,心懷忐忑,久久不成眠。

  謝又陵思忖佑堂近日便該動手,白日裡惶惶不可終日,側耳傾聽仿佛耳畔總能響到宗人府奪門入內,鎖了楊慕而去的聲響,好容易熬過白天,到了夜間更是焦灼不安,好似明朝太陽一升起,楊慕便有可能與他遠隔重門,再難相見,心裡不由得後悔起來。

  他輾轉難眠,只得再度起身披衣,出得房中,卻實在不敢亦沒有心裡踱去楊慕所居院落,只是遠遠繞開上房一側,向府內略微偏僻處行去。

  明月照層樓,流光正徘徊。謝又陵在一片清輝下慢行,心中疏無喜悅,回想其心中那人一生遭際,當真是從擁有極致繁華到生命中唯剩傷逝,也不知再經歷一道生離,他能否挺得過來。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懷疑佑堂勸慰的言語,置之死地而後生,倘若生無可戀,那人又為何要掙扎著繼續求生。

  他想到這裡,已是渾身無力,靠在一棵柳樹旁喘息,那柳枝新抽芽不久,正是柔嫩無依,長長的枝葉垂下來拂過他的衣衫,似是帶著無限的留戀。這留戀仿佛是他心中的執念,自少年時起,那人的一顰一笑便像是皓月清光,已在不知不覺間化為他今生的信仰,他無法想像,因著自己的一念之差,害得那清光再也無法照拂進他心間,那麼從今往後無論楊柳依依,還是雨雪霏霏,便真的只是無法言說的悲傷。救人與害人,原本只是一念既起,須臾之間,於承受者而言,卻是滄海桑田的改變。

  謝又陵頹然一嘆,待離開這片傷心之地,忽然聽到一聲慍怒的聲音言道,“你做下這樣的事,還有臉在這府里待下去,我要是你早就羞得一頭撞樹了。”

  他一聽之下,已知是楊崇的妻子甄氏的聲音,他不願聽人家夫妻爭吵的言語,忙打起精神欲離開。那甄氏質問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先不說你是否對得起我和孩子,你便對楊慕也沒有絲毫愧疚麼?我們如今一家都仰仗他才能衣食不愁,你卻做下這樣的事,既然敢做,又為何不敢去認?難道還要你弟弟替你再養下這個孩子麼?”

  謝又陵心頭一顫,甄氏話中之意令他迷惑,但楊慕二字卻讓他瞬間警醒起來,他們談論的話題與楊慕有關,並且好似楊崇做下什麼對不起楊慕之事。他不由下意識停靠在那樹下,側耳去聽。

  楊崇心內既痛且悔,和綠衣一段孽緣如同壓在心口的大石令他難以呼吸,又實在憋悶難過。待知曉綠衣有了身孕,更是心驚肉跳了許久,他自然知道且稍一推算便明悉,那孩子只可能是自己當晚縱情之後的結果。這事他清楚,綠衣清楚,楊慕更該清楚。可楊慕從未對自己苛責過一句,他每每想起,更是羞慚得無地自容。

  他憋得太過難受,終是忍不住向妻子道出了那晚之事,豈料妻子聽後大怒,氣惱的原因竟是他的懦弱、無恥和逃避擔當。他百口莫辯,也正是辯無可辯,只是垂首任其指責,良久顫聲道,“是我做錯了,可是我不敢去認,那是……那畢竟是國喪期間,我居於公主府邸,卻和駙馬的小妾有私,令其有身孕,這樣的事傳將出去,我豈有活路。我若是出事,你……你和孩子們又該怎麼辦……”說到最後已是哽咽難言。

  這一番話不吝于晴天霹靂,打在謝又陵身上,令他雙腿猝然一軟,耳中轟鳴一片,眼前亦是朦朧迷離。原來錯了,全錯了,他精心構陷的那個理由本就是楊慕心口一道流血的傷口,而今他又在其上再添一刀。

  他們所有人,妙瑛、佑堂、楊崇、綠衣、還有他自己,人人皆有自己的執迷,自己的無奈,自己的不甘,卻又都不約而同地選擇成全自己,被犧牲的始終只有一個,那無辜明淨的靈魂還能承受多少負荷,他已不敢想,亦不敢再去冒險。

  第91章 福履綏之

  卯時剛過,佑堂正由侍妾伺候著盥洗淨面,才穿戴好衣衫,就聽內侍來報,“公主府的謝長史來了,說是有緊急之事要面見王爺。”

  佑堂眉頭一皺,道,“緊急之事?他神色如何,可有匆忙慌亂?”

  內侍回想一道,回答,“是有幾分焦急,一個勁催促臣,臣實在沒法子了,只好這麼早就來打擾王爺。”

  佑堂微微點頭,揮手令內侍退下,心內不免彷徨,他最擔憂的便是謝又陵此刻變卦,他已容不得再有反覆,當即匆匆理容,快步朝前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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