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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等過了一刻鐘,大山家的大門才開啟,馬車裡從裡面馳出來,有一個柔和的女聲在車內響起,“勞柱子大哥和巧兒姐等著。”

  大山從裡面也伸出頭來,看向臉有些黑的柱子,嘿嘿笑了兩聲,縮回馬車。

  安吉州在北方也屬交通關要,出得北城門,便是寬敞筆直的官道,道路兩邊綠柳成蔭,雖然是暑天,撩起帘子來吹著風,並不算頂熱。

  一路來熱熱鬧鬧的,小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便來到永福寺。大山先上山,去租客院偏院,柱子則賃了上山的軟兜,帶著剩下的一行人慢慢往上山走。

  兩家人安置好之後,大山與柱子道,“留他們在這裡看行李,我們先去山上轉轉吧。後半山腰有個碧潭,水極深,年哥兒說周邊極涼快呢。”

  柱子家大兒子叫小寶,聽見了和柱子媳婦兒哼哼,“娘,我要捉魚”

  柱子媳婦兒笑起來,“回老家住了些日子,倒把性子住野了。

  大山笑呵呵的插話,“想捉魚還不好辦。走,叔叔給你編魚簍子。

  柱子笑起來,吳嬌兒與張巧兒兩個也都笑。四人俱想起當年初見時的舊事來。

  那時,大山和柱子兩個見天兒陪著賀永年打馬遊街,無所事事。也是這樣的暑天,三人和城中一眾公子哥兒去宜陽縣的四平山跑馬遊樂,那山背面也有一汪湖水。

  兩人心中早厭煩與這眾公子哥兒玩樂,便丟下賀永年一人,到那潭邊兒去,用拿樹條子編了魚簍子,玩得興起,便脫了上衣只留襦褲,下水去撈魚。

  正巧吳嬌兒與張巧兒家的鄰居有一個名叫楊衛青的,也是自小與她們一起玩到大,又對吳嬌兒有些意思,拉了另一個近鄰陪著,邀請這二人到山上來玩兒。那楊衛青存著避人與佳人獨處的心思,只顧往深處走。

  下了魚簍之後,大山和柱子撈了會魚,不知是誰先起頭,兩個便湖裡相互潑起水來,接著便相互扭打,扭著扭著互扯起來,不多會這兩個人相互扯了個精光。

  正這時,這四人從林間小道中穿來,吳嬌兒一轉彎便瞧見兩人光著脊背,雖然大半身子都在水底,卻是一眼便知下邊兒什麼都沒穿,羞得兩人驚叫一聲,轉身便跑。

  那楊衛青好容易才說服兩人出來玩兒,就這麼給大山和柱子嚇跑了,如何甘心?回了城四處打探,知道是賀二少爺的長隨,在宜陽又沒什麼根基,糾結幾個毛頭小子,要找這兩個人的麻煩。

  大山和柱子先是沒防著,讓這楊衛青幾人給堵了個正著,雙拳難敵四手,他們吃了虧。這兩人哪兒甘心,再者,他們到宜陽之後又結識最多的便是那些小幫閒小混混,自然要還擊回去。

  你來我往打了兩場架後,愈打愈惱,連賀永年都怕這兩人一時忍不住,與人大打一場,偏這時,楊衛青家的小鋪子裡被人騙走錢財,不但原先的家底都貼了進去,還欠一大筆外債。

  便暫時息了戰。

  而吳嬌兒的爹娘原先也有過將女兒許給楊家的心思,現下卻有些猶豫了。吳嬌兒倒是不怕吃苦,也願意這門兒親事,與爹娘意見相左,在家裡與爹娘鬧彆扭。

  還沒等吳嬌兒爹娘想好楊家這門親要不要結,那楊衛青有一日,趁著吳嬌爹娘走親戚,偷偷來拐吳嬌兒與他私奔,吳嬌兒一時被他花言巧語騙得昏了頭,竟將她娘給她存下的嫁妝銀子約有百十兩銀子偷了出來,兩人賃了馬車出了城門兒。

  剛出城門兒沒多遠,吳嬌兒便後悔,要回家去。楊衛青哪裡肯放她回去,好言勸說,他愈勸,吳嬌兒愈怕,哭將起來。 _

  車夫警覺,死活不肯再趕著車往前走,要回城報官。楊衛青氣急敗壞的搶了吳嬌兒裝銀子的包裹,下車跑了。

  又是一個湊巧,大山、柱子、賀永年三個在城外跑馬回來路過時,看這車夫滿臉焦色,裡面有女子嚶嚶的哭聲,情狀可疑。

  問及才知方才的情況,柱子和賀永年策馬去追,留大山在這邊兒守著馬車。吳嬌兒在車廂里聽到外面這人的聲音似是在哪裡聽到過來,伸出頭來,一看是大山,頓時又羞又愧。

  賀永年與柱子追了半晌,沒追上這楊衛青,只將吳嬌兒送了回家。再後來,宜陽縣城本就小,在街上打轉也總能碰上一兩面兒,一來二去的,便熟識了。

  柱子與張巧兒互有情意,賀永年便與出主意,讓他回家與爹娘議議,早些去提親。早先張巧兒與吳嬌兩個,見這三人見天打馬遊街,正事兒不做,以為是那等浪蕩公子哥兒,見了幾回之後,才發現實則不是那麼回事兒。

  柱子有意討好張巧兒,自然是將賀永年的事兒與她說個七七八八。張家是宜陽的老戶,張母與張父對當年的事兒都略知一二,也都信了柱子的話。

  柱子爹娘則更歡喜,兒子悄不吭聲將媳婦兒都找好了,尋個由頭來城裡,藉機瞧了瞧這張巧兒,生得白淨利素,家境也還過得去。便使了媒婆前去提親,親事極是順利,當年三月里提的親,十月里便成了親。

  大山與這吳嬌兒倒是在兩人成親之後,由這二人撮合的。

  柱子前面抱一個,後面背一個,和大山在前面走著,吳嬌兒與張巧兒在後面跟著,兩個孩子奶娘陪著,一路經過七八個院子門口,都是住滿了人,內眷也不少,都出入隨意,不少男女身上都掛著小香袋,都是來燒香的。

  幾人走出後門兒,都笑道,“本想著大暑天兒的,無人來呢。沒想到這裡這樣熱鬧。

  山林濃密,曲徑通幽,山澗間溪水嘩嘩流淌,確比城內涼慡不少。這一行邊走邊說笑。

  不知不覺便遠離寺院。

  吳嬌兒與相攜著說悄悄話,“據說這裡求子極為靈驗的,我們再去拜拜?

  張巧兒點頭,“好,反正要住幾天兒。咱們今日玩過,明日早上去燒第一柱香。

  吳嬌兒正要說話,突然眉頭凝住,身子也立著不動。

  張巧兒奇怪的頓住腳步,正要問她,突聽林子那邊兒有個男聲傳來,極是耳熟,再一細聽,登時惱怒上頭,“是楊衛青?”頭轉過來,四處巡視著,找那楊衛青的蹤影。

  無奈林子密而深,不但看不著,而且他的聲音竟也漸去漸遠。

  吳嬌兒點頭,臉色有些發白,“是他”心中害怕,手竟然抖了起來。

  張巧兒忙扶著她,嗔道,“你怕什麼。那會兒的事兒大山又不是不知道。

  吳嬌不語,手腳還是有些微抖。她不是害怕,是後怕當年若真是不知輕重的與他跑了,這輩子可真真是讓他給毀了。自他搶包裹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楊衛青圖的是她的那點錢財!

  大山與柱子一邊走一邊說笑,走了十幾步,才發現後面兩人沒跟上來。吳嬌自生了孩子之後,身子便不怎麼好。大山以為她不舒服,往回走了幾步,問道,“阿嬌,是不是累了?要不坐下歇會兒?

  張巧兒看看吳嬌,又看看大山,小聲道,“楊衛青也在這裡。

  “什麼?”隨後趕來的柱子叫起來,將懷中女兒往張巧懷裡塞,背上的兒子交給奶娘,一邊四處張望,“他人呢,在哪裡?這個壞東西,今兒非猜揍他一通”

  大山也知妻子是有那麼點心事兒,一是恨這楊衛青,二來是羞愧。也將兒子交給身邊的奶娘,扶著她的胳膊道,“前面有個亭子,我們去坐坐……”

  一言未完,便見那邊亭子裡有三個人影兒,一個是身著青色衣衫,頭上包著藍底白花的帕子,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正接著一個身著粉色紗衣的妙齡少女說著什麼,那少女低著頭,看情形象在抹淚兒。

  她身前立著一個月白衣衫的高大男子,做出拱手賠禮的模樣。

  此處離著寺廟只怕有三四里遠,人來本就稀少,他們一行又上山早些,四周安靜得蚊子嗡嗡都能聽見。

  大山悄悄擺手,幾人都退到亭中之人看不見的地方。他這才對兩個奶娘和小廝道,“你們先抱著少爺小姐回去。

  這四人不敢多問,抱著孩子匆匆沿著來時路走了。

  大山這才指著往樹林中去的小道兒,對剩下的二人低聲道,“你們進去避避,我與柱子去看看。

  張巧兒膽子大些,性子潑辣些,一手扯了吳嬌,往樹林中鑽,一邊輕聲道,“你說那三人在那裡做什麼?怎麼以往沒聽說過楊家在安吉有親人?他們全家不是搬到鄉下老家去了?

  吳嬌剛才見大山臉上並無責怪惱怒之意,心頭微定,往那邊兒張望了幾眼,溪水嘩嘩流落下碧潭之中,三人說的話,一句也聽不清,不過,她可以確認那男子是楊衛青無疑。他不住的彎腰賠禮,待那少女身形軟些,便將那少女攬入懷中。

  “巧兒姐,你說,這楊衛青是不是又在騙人?

  張巧兒聞言往那邊兒張望,冷笑道,“我看八成是。這回倒有本事了,還找了個幫手”

  吳嬌兩人在樹林中藏定,望著那邊兒,許久不見大山和柱子的身影。

  而那三人象是說妥了事兒,沿著曲橋往這邊而來,不多會兒順著台階出現在樹林邊兒上。

  山間幽靜,這會兒她們能清楚這三人的談話。

  楊衛青柔聲道,“樊小姐,不是我不想去提親,實是家貧,我請了左鄰張家嫂子到你家,一說是窮秀才提親,就被你家護院趕了出來。張家嫂子就在此,你問問她就是。”

  那素衣婦人裝的女子眼睛滴溜溜轉著,趕忙道,“我確實到你們府上替秦秀才提過親,你家不許,也不能怪秦小哥兒。依著我說,你二人已是無名有實的夫妻了,不如隨他去哪裡住得一年半載,生個孩兒抱回來,你爹娘本來就疼你,到時自然心軟。不然,你已是失了身。難道還能嫁別人麼?”

  那樊小姐原本木著的一張臉兒,突然又掩面臉哭了起來。抬手中間,一道陽光she在她腕間碧玉鐲子,碧瑩通透。吳嬌再看她頭上幾點珠翠,遠看不甚華麗,走過卻見頭上那幾根釵上嵌的著四五塊小指甲蓋大小的紅藍寶石,手上也戴著一隻銀座底兒鑲嵌大紅寶石的戒子……大小比得過大山到她們家下聘禮時送的。

  便猜這位應該是位富家小姐。

  那楊衛青仍在勸著,“我原賣字賣畫也掙得五十兩銀子,可巧同窗正碰上了些事兒,我不能見死不救便借了他……不過,你放心,我有雙手在,賣字賣畫也好,去打小零工也罷,斷不會餓著你苦著你的……”

  張巧聽得這番話,更是噁心,他連考五年,縣試都沒過,從哪裡掙得的秀才功名?再看那樊小姐似是被他說服了,往來處張望了一下,卻不見大山和柱子。心頭一陣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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