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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看何氏,又看看李海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半低著頭,小聲說,“大哥,咱娘讓你去一趟前院兒。”

  何氏也停了糞叉子,看了看李海歆,“那你就去一趟吧。”反正前院兒的事,何氏不想摻和,海英不說,她也不想知道。

  李海歆把叉子放好,回院中去換鞋子。

  海英咬著嘴唇,嘴張了幾張,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兒,“二哥和三哥吵架,鬧分家”

  何氏不妨是這事兒,驚了一下。隨即又按奈下去,笑笑,也不問李王氏老李頭是啥意思,只說,“讓你大哥去調停調停。”便把話頭轉到海英的親事兒來,“你三嫂給你說的前王村那家,不成?”

  海英臉色紅了紅,低頭哼噥了兩句,雖沒明說,但何氏也聽明白了。這戶人家海英倒也是滿意的,只是因海棠的事兒沒定下,不好趕在姐姐前面。

  正說著李海歆換了鞋子從院裡出來,便住了口。

  路上海英把緣由給李海歆說了說,原是王喜梅學著何氏當年餵養小雞,前幾天也托人買了只小豬娃兒,讓李家老三蓋個豬圈。

  李家老三就在老大家原來開的菜園子裡起了些土,許氏不願意了,自老大分家出去,這菜園子她便視為自個兒的——雖然這菜園子現在空蕩蕩的什麼都沒種。

  再者,自老三媳婦兒進了門,她便不喜歡,覺得是因大嫂弟弟的名聲才成就老三的這門親事,而王喜梅又跟老大家近乎,整日不怎麼搭理她,這會兒她可不能拿著兒子啥的說嘴,強壓人家一頭。人家王喜梅也生也個兒子呢。

  便借著這個由頭刮刺老三兩口子,又說公公婆婆編心。疼小兒子,自蓮花出生到這一歲多,抱過的次數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見天兒抱著小春明不鬆手。

  扯著扯著,又扯到去年春上王喜梅的爹得了病,公公婆婆塞給老三多少錢讓他去探病。她自己的娘得了病,只給了五十個錢兒買了兩封點心等等。總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扯出一大串,愈扯愈多,李家老三動了氣,跟她吵嚷兩句,她就哭天抹淚起來。說老三眼裡沒她這個二嫂,又說老三學著老大家的想分家單過等等。

  李海歆悶頭不說話,他也知道爹娘偏疼老三些。剛轉出小道兒,便聽見許氏在裡面哭天抹淚兒的叫嚷。院門口聚著十來個婦人看熱鬧。

  他黑著臉兒進了里院,見老李頭沉著臉兒,老二老三粗著脖子相互瞪著,誰也不讓誰。許氏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衣裳頭上沾的滿是泥土糙屑。春峰春林兩個已長成半大小子,也拿眼兒剜刺著王喜梅。

  李王氏要比起撒潑來,跟許氏的潑勁兒還真是差了一大截子。這會兒也無計可施,臉色黑沉沉的。

  看見李海歆過來,她一拍腿,大聲嚷著,“別哭了又沒死了爹娘。”

  許氏剛被人扶坐起,一聽這話,登時又往地上一躺,腿腳亂蹬著哭天抹淚兒的撒潑,“我給你們老李家辛辛苦苦當牛作馬十來年,你個當娘的你咒我親爹親娘~~我給你們老李家又添孫子又添孫女,家裡地里一把手,我哪點對不住你們了啊~~你疼閨女不讓下地幹活,哪個媳婦兒在娘家時不是閨女啊,你把我們當牛當馬的使喚~”

  她一行哭唱讓聚在院門外的婦人們發出一陣的竊笑。

  李王氏這會兒除了恨不得拿布塞上老二家的嘴,也無計可施,氣得心口一陣陣的疼,扶著海棠的手起身往堂屋走,“老大也來了。你們想分家,就分家。早分早清靜。”

  李海歆黑著臉兒叫李家老二,“還不快扶春峰娘起來。春峰眼瞧著過個三五年兒就該說親了,給孩子留些臉面吧。”

  許氏一聽李王氏開口說分家,假嚎兩嗓子,不等李家老二出聲,就爬了起來,邊抹淚兒邊叫著,“要分家,房子和地都平分。”

  李海歆看看老李頭溝壑縱橫的臉,比起三年前他們剛分出去那會兒,又似是老了五六歲,心頭一陣的感概。

  拉了個小凳子坐下,看了老二和老三,低頭思量了一會兒,抬頭問老李頭,“爹是咋想的?”以他的想法,分家單過也沒什麼不好。畢竟人多事多閒氣多。再者兩家的孩子一里一里大了,要娶媳要嫁女,自己做不了主,也憋屈。

  老李頭沉默了半晌,“嗨”了一聲,“分就分吧。”

  李海歆點了點頭,又問,“要不要去叫五爺爺大伯和三叔過來?”

  老李頭搖頭,指指老二和老三,“你們要分家,咱就分今兒讓你大哥給你們主持著,我和你母親雖上了年紀,也還能動彈,不讓你們養著,咱家統共就剩下就這麼些東西,一分三份兒。不偏誰也不向誰。行不行?”

  李家老三與王喜梅對視一眼,忙點頭。

  許氏一聽老李頭兩口子還要留地,忙給李家老二使眼色,李家老二看著老大,看看老李頭,最終也點了頭。

  要說家裡的大頭也沒什麼可分的,房子是現成的,各人還住各人的。剩下的居家過日子的物件兒,李海歆也不了解,就叫海英去請李王氏出來。無非是鍋碗瓢盆兒這些東西,小件兒都一分三分兒,大件兒象鐵鍋水缸等不夠的,就先記下來,等分好家,現去買新的。

  倒是家裡的牲口和三頭豬幾隻雞,許氏因這個很爭了一陣子。說她要牛,再分給她一頭豬,三隻雞,另外家裡的牛車也歸她,幹活的農具也得給整治一套。理由是她入了這個家十來年,比老三家的貢獻多等等。

  李王氏死活不同意,說豬牛都不能給她,雞也不給,還指望著賣小豬娃兒賣雞蛋給海棠置辦嫁妝呢。

  許氏一聽就惱了,大聲叫嚷著,“置辦嫁妝?你存的錢夠嫁五回閨女了別打量我跟大嫂一樣,是個傻子,啥都不知道這麼些年我們兩家幹活掙的你都給存著呢……”

  李王氏一聽這個,也動了氣,站起身子頭勾頭,朝許氏叫嚷,“旁人有臉在我面前兒說這個,你沒那臉見天兒偷懶耍滑的,李家村哪個不知道你好吃懶做”

  院門外有婦人聽見李王氏的這句話,低聲竊笑,與周邊的人說,“這個旁人指的是海歆嫂子吧?這會兒想起人家的好來了……”

  大武媳婦兒跟李家老院就在一道巷子裡住著,這樣的大事兒自然不會不知曉,站在院門聽了一會兒,往何氏家中去。

  到了她院裡,三言兩語的把這邊兒的吵鬧說了,又笑,“海歆嫂子,她這會兒想起你的好來了,晚了”

  何氏心裡頭也覺得慡快些,笑著,“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大武媳婦兒捂嘴兒咯咯笑著,“誰說不是呢。”

  一直到天將擦黑時,李海歆才沉著臉兒回家,何氏看他臉上掛著倦色,心知前院吵鬧得夠嗆,也不多問。趕緊擺飯桌,盛飯,讓他早些吃了早歇著。

  第二日一早,李海歆去地里修補地溝子。

  老三媳婦兒抱著小春明到何氏家裡坐著,眼中紅血絲遍布,也不似以往見誰都帶笑,何氏一問才知,昨兒李海歆主持著給分了家後,許氏心裡頭有氣,坐在東屋裡,指桑罵槐鬧騰了大半夜。老三脾氣暴,要不是她強拉著,真的就衝出去打一場。

  何氏安慰她,“家都分了,日後打交道就少了,放寬心吧。”

  王喜梅嘆了口氣兒,“整天跟她在一院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斷得那麼乾淨。”

  何氏笑笑,沒說話。

  王喜梅又說,“我跟老三合計著再過兩年,手裡存些錢,就另選了地方,蓋間房子單住。”

  這會何氏聽出味兒來了,估計老三家的是想搬到她旁邊住著。一時也不知怎麼搭話,想了想便說,“春明還小。你還指望著春明嬤嬤給看孩子呢。再說,你年輕,指不定啥時候有第二個呢,等孩子大了再打算也不晚。”

  王喜梅知道何氏雖一直對她親近些,但因老三之前的緣故,總還隔著一層,還不如對大武家的和銀生家的幾個不帶血緣的親近。

  便也不再多說,又說了會兒閒話告辭。

  她剛走一會兒,許氏抱著蓮花也來了。臉色也不好看,雙眼紅腫,頭髮亂糟糟的一團。

  一進堂屋便哭著,“大嫂,你說說大哥給俺分的家,讓俺可咋過啊。牛也不給,豬也不給,就分了兩隻快不會下蛋的老母雞……”

  何氏皺著眉頭打斷她的哭鬧,自己一家子人好好的,沒病沒災的,她這麼大聲哭著,沒得給自己家招晦氣“春峰娘,家分也都分過了,氣再不順,當時你們都同意的。這是你大哥給分,要是本家四院來分,能不能得那些東西還不一定呢。”

  馬上該收麥子了,一家還得三石麥子的口糧,地里幹活的傢伙式,象犁耬耙的,一家給整治一套出來。他們雖然沒得牲口,可一人還得一吊錢,另有那些好地和房子。光這些能省多大一筆。也不知道是跟自己哭訴呢,還是顯擺呢許氏聽出何氏的不高興,訕訕的收了眼淚,又絮叨李王氏這樣,李王氏那樣。何氏是一句話也不接,只“嗯嗯啊啊”的應著。

  她說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抱著蓮花家去了。

  中午的時候,梨花大姑大姑父聽說了這信兒,借了鄰家的牛車趕過來。聽說李海歆主持著把家分了,家裡剩下的田一分三份兒,除了給老爹老娘留了頭牛三頭豬,糧食和錢也都分了去。還要再給老二老三家重新買鍋買缸。梨花大姑父氣哼哼的說,“大哥這家分得真好,把老爹老娘分刮個精光”

  梨花大姑直拉扯他衣裳,知道他還記恨原來換梨花時,被大哥趕出門兒的事。東屋的窗子支楞著呢,讓老二家的聽去了,再街上一傳,大哥大嫂不得更氣他們?

  老李頭垂著頭,有氣無力的擺手,說事兒都過去了,別再提了。

  梨花大姑見李王氏臉色黑沉沉的,忙扶著她堂屋說話,拿海棠的親事扯拉閒話,“娘,海棠的親事到底咋說的?今年再不說定,轉過年兒可就二十了”

  在李家村二十歲上還不出門的,可算是老姑娘了。扣這個帽子,再想說親就把姿態放得低低的,那還能尋上啥好人家?

  李王氏一聽這個,也來了精神,“柳村有個後生,還不錯,家裡頭也過得去,兄弟兩個,上面有個姐姐,早出嫁了,他算是家裡的老么。就是人長得一般,海棠應承得不順暢。”

  梨花大姑眉頭皺了皺,“長得好還能當飯吃?人老實肯干,家裡底子好,嫁過去才不受累吃苦。”梨花大姑父倒是長相說得過去。可兄弟姐妹多,還有一雙時不時生一場病的公公婆婆,家裡窮都窮到這上面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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