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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悄同寧暄正齊齊跪在龍榻上打著瞌睡。

  頭一歪,眼一花,就見形容枯槁的老頭正瞪著雙眼直直看著他。

  顧悄嚇到差點破口大罵,卻被寧暄一把捂住嘴。

  「噓——別叫,皇爺爺這是有話同你說。」

  顧悄「嗚嗚」幾聲,示意他放手,就聽到老皇帝張了張嘴,氣若遊絲。

  「快去通知謝昭,就說你有……」

  有什麼?老皇帝唇語還沒哆嗦完,顧勞斯就後頸一痛,暈了過去。

  寧暄忙著去扶他,不留意也挨了一個手刀。

  來人一身紫色八卦高等道袍,兩撇長須無風自動。

  抬手間,也不見怎麼使力,就將顧悄身體置於龍床內側,與老皇帝齊齊躺平。

  「陛下,皇圖霸業,最容不得心慈手軟。

  臣的陣法只能維持柱香時間,眼下時機難得,恕臣冒犯了。」

  「不……」

  神宗囁喏著阻止,卻有一股邪力裹挾著他神志,令他昏昏睡去。

  擺平幾人,老道向著身後道。

  「還不速去將他新的軀殼搬上床?難道還要為師動手?」

  「是。」青年得令,忙將寧暄塞進床榻最內側。

  他目光舔過顧悄原身那張靡艷絕倫的容顏,停在寧暄雖也不錯但終歸乏善可陳的臉上,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哼,蠢貨。」

  佘天師罵道,「人之情貌必會隨著魂靈而變化,等他上了寧暄的身,日後長開不會遜於當下,你這淫徒,不是最好玩弄這等稚雛?」

  那點風月心思,被天師直言不諱點破,顯得尤其腌臢不堪。

  方白鹿斂眉壓下心中不快,並未反駁。

  手下愈發加快了畫陣的速度。

  很快,道士也擺好法陣所需一應法器。

  他凝神囑咐徒弟,「接下來的幾息,至關重要,無論如何替為師守住這養心殿的大門,你能不能得償所願,就看此舉了!」

  方白鹿點頭。

  躡手躡腳行到殿門前,攥緊手中迷魂藥粉。

  這頭,老天師搖起法鈴,一陣冗長的符咒念完,他咬破食指,分別在三人額間、人中、兩脅、胸口畫上繁複的符文。

  這符很是考驗功夫,最後一筆落下,道士喘了幾口粗氣,神色卻鬆了下來。

  「陣成,只消取三人中血引路,便可牽引各自魂靈歸到指定軀殼。」

  如此,神宗就能換上顧悄的殼子,名正言順再當一甲子皇帝。

  顧悄就能換上寧暄的殼子,成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傻皇子,若是這般方白鹿還是拿他不下,那不如就此去了孽根,自此歇了那些風月心思。

  而他佘天師,當然是再享一甲子尊崇,將他這一門發揚光大。

  換舍的法子陰邪,條件也苛刻,須得血脈之間,甘心情願。

  巧就巧在,唯一不甘願的那個,本就是換命而來。

  無主之殼,自然是憑本事掙,哪要講什麼甘願不甘願?

  「哈哈哈,牛師兄,說起來貧道還要謝你一句……」

  順利點下最後的人中血,佘道士信心滿滿收了法器,就等著新帝睜眼。

  他正沉溺國師的美夢裡不可自拔,驀地四經八脈一震噴出一口血來。

  「怎麼……怎麼可能……會被反噬?」

  他難以置信,抬手掐訣演算,「到底,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老道士這般動靜,豬也要醒了。

  顧勞斯頭大如斗,抱著腦袋坐起身,「你個半吊子道士,當然是因為,我與他二人互不相干、毫無關係,能換得了舍才出鬼了。」

  他「呸呸」兩聲,一邊擦人中污血,一邊撈起菩提上掛的哨子狂吹。

  幾乎是下一秒,養心殿沉重的紅木門就被錦衣衛踹開,北司林茵忍著後怕,一個刀柄一個小朋友,親眼見到「謝夫人」無恙,心才落回肚子裡。

  這等關鍵時刻,謝大人竟能忍住不親自來守,足見他逼「夫人」拋家棄友的心有多鐵。

  指揮使搖了搖頭,他家大人是真苦,寒窯枯守幾十年,好容易盼來正主,正主卻被一堆孽債分去心神。

  有時候他都替他家大人鳴不平。

  憑什麼他家大人辛苦救回來的人,要便宜顧家那一串的蛭蟲?

  沒錯,顧家在謝家人眼裡,就是一群趴在么子身上吸血的蛭蟲。

  拿親子做局,反正他是不能理解。

  顧悄可不懂林指揮小腦袋裡想得什麼。

  他伸長了脖子望向林茵身後,「謝昭呢?」

  自春上一別,這廝竟真入戲,與他足足五個月未見。

  別說,還真的怪想的。

  結果,林茵聳肩,「夫人糊塗了,大人早已奉命南下,正在福州演兵。」

  顧勞斯瞪大雙眼,難以置信,「不是說好的演戲?他還真去了?」

  那不然呢?

  林茵側耳,聽得外間動靜,只長話短說。

  「夫人,一直以來大人陪您演戲,次次都是為了顧家,這次他累了,是認真的。」

  說著,他遞出一枚丹丸。

  「這藥藥性大,與您虛弱的脈象相衝,可誘發猝死之相。

  大人令我將藥交給夫人,夫人若是願意服下,從此世上再無謝昭、謝夫人,自然也無顧家三公子;若是不願,那此後謝家都是夫人的,臣等亦唯夫人是從,只是大人……您便權當他是死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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