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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舅爺手中雙箸一頓,夾起的菜也放回碗裡,漫道:“人吃百獸烹百禽,眉也不皺,吃人又何須色變。”可那滿桌的菜餚,卻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你說起謊來果然高明。”方笑世晃了晃手裡的酒罈,意有所指地瞧著他擱下的竹箸:“可惜話能騙倒人,笑能騙倒人,眼神能騙倒人……所作所為卻騙不了人。”

  國舅爺笑笑,不曾應。

  方笑世話鋒一轉:“你覺得蕭存良的變革如何?”

  “不錯。蕭國相主張的變革一旦在北地推行,便可贏得北地人心,使得狄國真正占有東明北地七州。”國舅爺不吝讚許。

  “那也得能推行才是。”方笑世諷道:“蕭存良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方法,所以註定不能成事。”

  “哦?”國舅爺挑眉,示意他繼續。

  “新制自上而下推行,還不曾見效就已惹來不少非議,大大動搖了耶律圖改革的決心。歸根到底,不過是‘利’字作祟,他觸動了狄國本族的利益,自然會有人反對。可他非但沒有誘之以利動之以情,反而開始排除異己、挑起內鬥,縱然他才華再高,志向再遠,也只會一敗塗地。”

  聽他娓娓道出狄國變革的弊端,國舅爺不由贊道:“莫怪蕭國相看重於你。”

  “你誇我豈不是在夸自己?”方笑世嗤道:“你若不是看清了蕭存良的處境,怎麼會逼得他不得不應了你的南北通商之議!本來他是想從你這裡多要些好處吧?可惜你巧造時勢,逼得他不得不妥協。”

  國舅爺但笑:“我能給他什麼好處?”

  “就是不能給,所以才高明。空手套白狼,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方笑世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又道:“在東明,人人惡你,當你是賣國賊子;可在北狄諸國,人人都當你是東明說得上話的顯要人物,兩者之間差異巨大。若只是一時如此倒也罷了,長久如此,那就叫人不能不驚奇了。”

  國舅爺應道:“惡名遠揚也算是‘顯要’的一種,讓人誤解也不足為奇。”

  他敷衍作答,方笑世卻一語道破:“恐怕是你寧要惡名,也不願像蕭存良一樣名滿天下,落得君臣相疑的下場。”

  國舅爺不置可否。

  見他不應,方笑世又問道:“東明的南朝廷,如今境況如何?”

  “境況?主和的依然主和,主戰的依然主戰,清流雖然偏向主戰一派,可也都是埋頭做實事的好官。”

  方笑世冷嗤:“敷衍之詞。”

  國舅爺笑道:“交淺言深,終歸不是好事。”

  “那不談也罷。”方笑世抬手把桌上兩壇未開封的酒捎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國舅爺先是有種“這人是來騙酒喝”的錯覺,而後卻油然生出一種親近:萍水相逢可以侃侃而談,一言不合卻又甩袖便走,這人倒是可愛得緊。

  見方笑世沒有回來的跡象,國舅爺也起身付帳,重回上京驛館。

  與此同時,蕭進也聽聞了國舅爺與方笑世相會的消息。他心頭一跳,一種不妙的預感不斷擴大,連忙叫人去確認方笑世在哪兒。

  可他還沒吩咐完,卻聽一聲笑語:“找我?不必了,我這不是來了嗎?”這聲音的主人正是方笑世。他逕自入內,找了張椅子懶然倚坐:“我提前來向你辭行。”說完搖了搖手中的小酒罈,以示隔空相敬。

  “你要去哪裡?東明?”

  “不錯。”

  蕭進陰沉著臉:“你說說,我待你如何?”

  方笑世自顧自地暢飲,而後笑笑:“你待我如何,與我何干?”

  蕭進怒火中燒:“吳懷璋跟你說了什麼?他能給你什麼?”

  “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也不是因為他能給我什麼……”方笑世興味頗濃:“……是因為我好奇。”

  “我倒要聽聽你好奇什麼。”

  “我好奇,”方笑世抬頭一笑:“一個人到底能傻到什麼程度。越是了解,越是心癢,所以我要親自去瞧瞧。”

  “你是說——吳懷璋傻?”

  “不然還有誰?”方笑世道:“人活一世,本就該快快活活,有才能就去施展,有抱負就去實現;喜歡醉生夢死的,就好好享樂;喜歡位極人臣的,就好好攀升;想要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放手去做就好,成與不成都算是了無遺憾。哪有他那樣的?耗盡心神還討不了半個好字,倒是把‘賣國賊子’四個字刻在了頭上,任誰見了都上罵幾句。傻!太傻了!我倒要看看他還做了多少傻事。”

  “你執意要去?”

  “所以我特意留了幾天給你殺我。你若殺得了我,我自然不去了;你若殺不了我,耶律圖生辰過後你我大概就沒有相見之日了。”方笑世眼底醉少了幾分、醒多了幾分,笑意也隨之斂藏:“你可要把握機會啊。”

  蕭進暴喝:“來人!將方笑世拿下!”

  “說翻臉就翻臉,果然雷厲風行,不愧為國相。”說話間,方笑世已躍出門外。得等眾侍衛反應過來,他就借力越過高牆,消失在牆外鬧街的人群中。

  見府中侍衛瑟瑟地伏地請罪,蕭進冷聲吩咐:“傳令下去,一旦發現方笑世,殺無赦!”

  他固然看重方笑世的才能,可若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只能——殺!

  第19章

  月懸中天。

  國舅爺正坐在案前提筆寫家書。幼弟吳衡前往上川書院求學已有小半年,來信說認識了不少好友,性子也開朗了不少。人一開懷,身子骨也慢慢變好。國舅爺心中欣喜,縱然身在使團也不時派人稍些東西過去。

  “……在外須謹慎行事,切勿招惹是非,使你阿姊為難。”

  斟酌著寫下連篇叮囑,國舅爺正要擱筆,卻聽外邊傳來幾聲脆響——竟是有人在敲窗!

  沒等國舅爺回應,窗子就被唰地拉開,一人翻身入內。來人理了理衣襟,手一探,又從袖裡摸出一罈子酒飲了幾口,這才跟國舅爺說:“天晚了,床借我!”說罷便逕自入內,仰頭倒在了驛館的長榻上。

  這等張狂,不是那號稱“上京狂士”的方笑世還能是誰?

  深知這種人的言行難以捉摸,國舅爺也沒理會。他找出蠟丸將家書封口,又就著燭光看起書來。

  等夜半寒意漸深,國舅爺抬頭一看,卻見方笑世倚在榻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他笑問:“不睡了?”

  “難得見到這麼有趣的人,捨不得睡。”是酒意濃了?是醉意濃了?方笑世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別樣的東西悄然涌動:“難得相逢,不如來玩個遊戲如何?”

  “遊戲?”

  “就是你我脫掉衣物共處一榻,誰若能讓對方先泄出來,誰就贏了,”方笑世隨意晃了晃酒罈:“至於彩頭麼,狄國兵力布防圖如何?你感不感興趣?”

  國舅爺挑眉:“現在開始?”

  “果然沒節操,”方笑世哼笑:“跟我一樣。”

  兩人寬衣解帶、裸呈相對,見國舅爺不動,方笑世道:“我先來?”

  “不,”仿佛這才確認方笑世當真有心玩這個‘遊戲’,國舅爺漫道:“我一向比較喜歡由我來開始。”

  言笑間,國舅爺已一把攫住方笑世的手,輕而易舉地奪了他手中的酒罈。

  在方笑世微愕之際,醇香的好酒已沿著他的頸緩緩淌下,又涼又冷的感覺讓他驀然僵住。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國舅爺已帶笑吻飲著他身上的酒水,灼熱的氣息與揮散的酒帶來了兩種截然相反的體會,冷與熱反覆交替,滾燙了渾身的肌膚。

  方笑世喉結微動,呼吸似乎有些難以自控,一點點急促起來。察覺國舅爺的手再往下探,他想要制止,轉眼卻已被那長著微繭的手掌握住下身!

  見方笑世已有些意亂,國舅爺轉從身後攬住他,笑道:“既然開始了,何必想著結束?”他改從他耳邊緩緩吻下,雙手也不曾稍作停頓,故意用掌心薄繭來回地撫弄著。那不緊不慢的動作老練無比,方笑世只覺渾身發燙,壓抑許久的悸動終於怦然勃發。

  國舅爺見他欲望抬頭,也不曾欣喜,反而有意慢了下來,悠悠地挑弄著。一來二去,方笑世呼吸愈促,臉色更染上幾分cháo紅。

  “要不要出來?”見他情動,國舅爺湊近他耳邊問道:“嗯?要不要?”

  方笑世不答話。他已經後悔了,原想著這人也不算風流,應當比不過自己才是——萬萬沒想到竟是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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