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為何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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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鵬舉沉聲說:「這也不用。我還有其他事情,不打擾你。」他說完,也不等花溶回答,轉身就走。

  花溶眼睜睜地見他離開,她呆坐半晌,也不知過了多久,推門出去,才見得外面車水馬龍,竟然是岳鵬舉派人買回來的綾羅衣衫,服飾妝奩。以及盛宴需要的酒菜肉食,一眾僕人在外面搭建了臨時廚房備辦。雖然算不上豪奢,但也相當氣派。岳鵬舉滿頭大汗在外指揮,竟是在為自己的納妾之日,親自備辦。

  她想起丈夫拿了那幾百貫回去,原竟是怕自己貪污了,薄待了他的小妾。她心裡悲嘆一聲:鵬舉,夫妻一場,你竟是如此看我!

  她怔怔地站在門口,又見李巧娘悄然在西廂開了一線門張望,臉上那種榮寵期待的笑容,看得她再也忍不下去,怏怏地回房間躺下。

  可是,這躺下,卻又如何睡得下?只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熙熙攘攘。夫妻二人發生口角,夜深了,熙熙攘攘之聲停止了,她還是不見丈夫回房,心裡焦慮,悄然起身到門口,卻聽得腳步聲,她正要開口,只見西廂房門打開,竟是李巧娘的期待和驚訝:「相公……」

  原來,丈夫竟然去了李巧娘的房間!

  她在門口半晌,也不見丈夫出來,只覺得頭暈眼花,挪著腳步,慢慢上床躺下。

  這一夜,岳鵬舉一直不曾回來。她頭暈眼花地躺到天亮,才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她悄然推門出去,只見岳鵬舉站在外面的院子裡,也不知是剛從外面進來還是剛從李巧娘房間出來。

  他見到花溶,笑著招呼她,神情很是得意,又興奮,竟如一個孩子般,幾乎要歡呼雀躍:「十七姐……」

  花溶但覺他精神抖擻,春風得意,忽然意識到,也許他昨夜已經和李巧娘春風一度了,不然,怎會笑得如此詭異?她整個人完全呆住了,冷冷地看他一眼。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冰涼,岳鵬舉一怔,這時,一名胥吏來稟報事情,他便匆匆離去。

  花溶也回身,砰地一聲關了門。她是當家主母,丈夫納妾,按照習俗,要端著架子迴避。

  此時,「賢妻」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門外,陸續有人聲,她聽不清到底是些什麼聲音,只覺得聲聲都是「恭喜新婚」之類的。有女眷笑鬧的聲音,想是去為新娘子梳妝打扮的……

  岳鵬舉的笑聲,李巧娘的笑聲,秦大王的笑聲……四面楚歌,全是敵人。眼前浮現昨夜的綾羅錦服,她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荊釵布裙,以及抽屜里那分文不曾動用的五十貫錢,眼眶乾乾的,卻流不出淚來,方覺得人生到此,簡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諷刺。

  良久,她站起身,從旁邊拿起自己隨身的小弓、箭鏃,鄭重其事地背在身上。忽見衣櫥內放著一個大包裹,也不知何時放進去的。打開一看,裡面是幾件嶄新的衣服,想是鵬舉買給李巧娘的,因為昨夜未歸,就沒拿出去。

  她將包裹放回原處,只隨意拿了自己的幾件舊衣服,其他的,再也無可收拾。再看看手上,還有一隻鐲子,也是當初岳鵬舉買給她的,她輕輕褪下來,想想,又提筆寫下幾行字,用鎮紙壓平了,將玉鐲一起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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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經真正做到「全身輕鬆」,就連包裹也那麼「輕鬆」,拎在手裡毫無分量。她這才慢慢站起身,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柄上,耳里是漫延的歡聲笑語,嘈雜不堪,聲聲恭喜。她竟然不敢走出去,更不敢面對。良久,又縮回手來,走到窗口,打開窗子,外面,是臥房後的一片林木。此時正值盛夏,林木蔥籠,寂靜無聲。她看看這裡的僻靜和外面的繁華形成鮮明對照,縱身跳了出去。

  雙腳踏在草地上,驚起幾隻飛鳥,鳴叫而過。

  耳邊隱隱傳來歡天喜地的鼓樂聲,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明明是朗朗晴空,萬里無雲,卻覺得世界茫茫,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處。

  她疾步走出去,吹一聲口哨,聽得馬的聲音。她這些天,馬沒就馬廄,單獨系在一處。此時,悄然過去,解下馬,縱身上了馬背,並無人發現她的蹤跡。

  她一揚鞭,馬得得地揚蹄飛奔,到軍營門口,駐守的老兵自然知道這是岳夫人,他幾乎每日見她進進出出,只習慣性地行一禮,放她出去。

  花溶毫無阻礙地上了大路,洞庭這一帶乾旱日久,一路上揚起老大的塵土。再看洞庭湖,水天一色之間,遠處的煙波浩渺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她奔出去十幾里,但見沿途遙遙鱗次櫛比的水寨,雜草叢生,在這裡的乾旱天氣,驕陽似火,顯然是適合火攻的好時機。她這才明白鵬舉所謂的「八日」拿下,絕非誇大其詞。按照張浚給他的來回幾近二十天的期限,他完全可以享受了甜蜜的「**一刻」,再行用軍。

  美麗的妻妾、運籌帷幄的勝利,一個男人所期待的,到此完美。

  花溶再也想不下去,心口如要爆裂開來,忽然一揮鞭,重重落下,馬受驚,拼命飛奔起來。花溶此時已經陷入了極大的混亂里,也不管方向如何,如此飛奔兩個時辰,才發現已經離開潭州城一兩百里,到了一個分岔路口。

  烈日當空,她早已汗流浹背,頭髮幾乎要滴出水來,全身的衣服完全粘在身上,濕漉漉的,好不難受。她這才茫然勒馬,停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下面。綠蔭蔽日,可是,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

  她抬起袖子擦擦額上的汗水,拂開額前汗濕的亂發,看看方向。前面兩條路,一條通往臨安的大方向,一條卻是另一個方向。她稍稍靜心下來,此時此刻,這天下,她只願見到一個人:那就是李易安,心裡千言萬語想要向她傾訴。在軍營里,無論是高四姐還是其他女眷,甚至昔日的好友婉婉、天薇等都不是適合的傾訴對象。那些話,她們不明白,她也跟她們無法溝通。唯有李易安,唯有那如祖母又如朋友一般的奇女子。她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李易安,可是想起李易安此時借住在自家的別院裡,也是岳鵬舉的地界。自己走投無路,依舊只好回岳鵬舉的庇護下,便不甘心。想了想,還是狠心踏上了另一條路。

  這一決定了方向,便再也不曾回頭,但也不再焦慮,一路上走走停停,第一次閒下心來,看這個奇怪的世界。

  從早上開始,軍營里便因這場婚禮而沸騰起來。

  一早,張弦見妻子招呼了兩個孩子出去玩耍,自己便躲在屋裡不出門,他就問:「你不去幫忙?」

  高四姐自然不會在丈夫面前隱藏心事,就氣鼓鼓地說:「你才回來,自然不知道情況。唉,李巧娘有的是人幫忙,巴結她的人多的是,我就不用去湊熱鬧了。」

  張弦皺皺眉頭:「什麼意思?」

  「奴家以為岳相公無後,便也贊成他納妾,但這些日子下來,奴家看那岳相公竟似薄情寡義之人,男子三妻四妾是尋常,雖說是為了香火大計,但也不能虧負糟糠呀。只可憐岳夫人,眼巴巴地看著丈夫納妾,還得省吃儉用,讓李巧娘吃好穿好。想當初,岳相公曾金殿誓言不二妻,如今言猶在耳,竟是另一番嘴臉……」

  張弦這些日子一直在外作戰,獨守一方,還是昨晚半夜才回來,來不及跟妻子說話倒頭就睡,現在聽妻子此番言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四姐,看你這是說到哪裡去了,李巧娘要結婚,關岳相公什麼事?高林若聽到你這番言語,可不得罪人?你可不要多說了,趕緊去幫忙……」

  「關高林甚麼事情?」

  「因為今天的新郎倌正是高林。」

  高四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高林是她的遠房堂兄弟,五年前隨張弦從軍,這幾年越戰越勇,已經小有軍功。尤其是洞庭一戰,他被分派到任士安一部,立下大功,已經超擢三官,現在已經是六品的一員武將了。他今年才二十三歲,因為長期在軍中,並未婚配。自李巧娘來大營後,高林有兩三次曾到她家裡,也見過李巧娘。但她從未發現過什麼異狀,怎麼就跟李巧娘要成親了?

  高四姐喜不自禁,卻又嗔怪丈夫:「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我也是昨晚半夜岳相公召開軍事會議才得知的,我咋告訴你?何況現在軍情緊張,剛散會,其他將領都連夜部署軍事行動,我還是因為跟高林沾親帶故才留下喝一頓喜酒。」

  「啊?岳相公這是在做什麼?真是的。難怪,岳夫人這些日子還是天天眉開眼笑,虧得奴家一直歉疚,不敢跟她打招呼。」

  「岳相公自有安排,你操什麼閒心?」

  高四姐狐疑地看看丈夫,總覺得丈夫知道什麼,以前並不告訴自己。但她性子溫柔,丈夫不說,也就不問。但滿腔好奇,哪裡還忍得住,轉身就往外跑。

  出門左轉,看到軍營里一片歡聲笑語,原是換了新裝的高林在眾人的簇擁下,滿臉喜氣洋洋。她遠遠看著堂弟,也無法前去打招呼,只往岳鵬舉家裡跑。

  岳家租住的民房早前已經一分為二。東廂是岳鵬舉夫妻居住,西廂是李巧娘居住,此時,西廂已經滿是穿梭的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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