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四太子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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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五更起床。

  整理好一切,張弦和一名叫做劉淇的侍衛一起前來。劉淇是張弦的同鄉,也是一眾侍衛中功夫最好的,為人深沉。岳鵬舉精挑細選,讓二人跟隨花溶。

  一直將三人送到三河子,岳鵬舉才停下,遞過一個包裹給張弦,笑得十分神秘:「帶好,也許你們用得著」。

  花溶訝然道:「這是什麼?」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路上可不用打開喲」。

  花溶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笑道:「好吧,我到了才看。鵬舉,你不用送我們啦。」

  岳鵬舉一遍一遍叮囑:「你們凡事小心。」

  「會的,一定會的。」

  花溶一打馬,掉頭就走。岳鵬舉直目送三人身影完全消失才返回,立刻開始部署。他跟花溶不一樣,並未抱著太過樂觀的心態,生怕萬一有什麼意外,好在自己就在這裡,一切還可以把握。

  三河子驛站。

  花溶這才發現此次出使金國隊伍的龐大。

  由大學士宇文虛中率領,一行近百人,帶著大量的銀,絹、珍珠、茶葉、陶瓷等等大量金人所喜歡的禮物。

  宇文虛中等人跟花溶是第一次見面,但見她一身男裝,嬌小的混在人群里,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

  花溶上前一步:「宇文大人,久等啦,真是對不起。」

  宇文虛中想起臨行前皇帝的囑託,倒也不敢怠慢,也道:「岳夫人辛苦了。」

  花溶但聽得這聲「岳夫人」,心裡異常開心,仿佛受到了什麼誇獎,喜形於色地拱拱手:「大人,我們可以出發了麼?」

  「可以,走吧。」

  宇文虛中回答了這話,但見她這一笑,竟然容色照人,才隱隱明白皇帝為什麼一定要指定她出使金國了。

  龐大的隊伍啟程,再行半日,已經踏入金國地界。

  花溶騎在馬上,遙遙地看一眼這北國的冰天雪地,那麼苦寒,跟中原大異其趣。腦子裡不期然地想起金兀朮,自己來了金國,能避開他麼?

  強行壓抑下去的擔憂又浮起來,此行,仿佛如大宋的命運,是吉是凶,實在難以預料。一路上,她著意觀察宇文虛中的行事。宇文虛中今年49歲,進士出身。花溶但覺他處理起事情來,文才有餘,剛氣不足,忽然想起蘇武牧羊,真要被金人扣押,他可能謹守氣節?

  如此一想,更是擔憂,反正皇帝議和的最核心目標是帶回他的母親,其他的倒可以暫緩考慮,如此,她心裡也有了譜,並不若宇文虛中那樣處處把「迎回二聖」掛在口中,只想,那兩個昏君,回不回來倒無所謂。

  早有金人得知宋國使者的到來,一路上倒也暢通無阻。可是,剛到燕京城西南,便被當地的官員攔下來。

  官員級別並不高,態度卻很傲慢,只吩咐眾人進驛館休息,不得召喚不許再亂行一步。

  宇文虛中不敢多說,立刻下令眾人進驛館住下。

  當夜,金人也不設宴招待眾人,只一眾使者分散了看這與眾不同的異國風情。

  花溶獨自住了一個簡陋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不過是一層蓬壁,還是原來遼國的行宮所改造而成的。

  她拿出臨行前岳鵬舉給的大包裹,打開一看,一下就笑起來,只見裡面竟然是三套金人的服裝,還有一些假的鬍子、面具等喬裝用品,真不知他是哪裡找來的。

  她大喜,叫了張弦和劉淇二人,換了裝,略作交代,就帶了二人趁著暮色出去。金國城市跟中原不同,並不怎麼繁華,臨到傍晚,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穿著也很奇怪,都袒露上身,無論男女。

  一路上,花溶曾教二人一些簡單的女真語,二人深知此次出行的事關重大,很是用心地學習,雖然說得生澀,也能略略聽懂當地人的一些言語。

  前面是一家賣「油炸果子」的小店,三人走進去,花溶道:「來三份吧。」

  店主是當地的「漢兒」——金國稱呼本地的漢人為「漢兒」,老闆雖見這三人舉止有點奇怪,但夜色下,見他們皆為金人打扮,只頭上戴著當地的那種厚厚皮帽子,也不以為意,顛顛地跑來跑去,拿了油炸果子上來。

  三人邊吃,他邊熱情地閒話,說的是半女真語半漢話:「三位看樣子也是做生意的?賣茶葉還是馬匹?」

  花溶隨口道:「茶葉。」

  「哈哈,小哥兒,你可要發財了……」

  因為花溶也是半女真語半漢話,他以為他們也是遠近的「漢兒」,一下親切起來:「小哥兒,你可真會選擇時機啊……」

  「哦?」

  「三天後就是『射柳節』,金國上下的勇士會來這裡比試射箭……」

  此時已經是三月中旬,北地寒冷,南方是「二月春風似剪刀」,但直到此時,這裡的楊柳才發出第一絲新芽。

  「射柳節」原是金國的傳統節日,每年三月的花朝節,五月的重午節,七月的中元節和九月的重陽節,都會以射柳和擊球為樂。這個風俗其實並不是金國本土,而是從遼國學來的,金人滅遼、攻宋後,向這兩個國家學習了許多風俗,尤其是娛樂和享樂方面的節日以及一些吹拉彈唱,踢球等,很快就在軍中流行開去,而且普及到民間大眾。

  而金國的花朝節和中原的花朝節又有點不一樣,是以他們喜歡的當地的一種花開時間為準,正是這幾天。

  花溶等人自然不知道這些風俗,只聽得店主兀自滔滔不絕的:「這次『射柳節』還不一樣,聽說四太子會在這裡定親,是金國副相的千金,副相的部族就在這裡,各地都有來恭賀的,小哥兒,你想想,到時,會多熱鬧呀,你的茶葉,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四太子豈不正是金兀朮?

  金兀朮要定親了?

  金國人也作興定親的麼?金國的定親和娶親又有什麼區別?

  花溶很是好奇,又微微覺得高興。本來,一路上她擔心的是如果遇上金兀朮,真不知該怎麼辦,現在可好,他既然要娶親了,自己也去了一塊心病。他新婚燕爾,喜悅都來不及,又怎會再來煩自己?

  花溶得到這個有用的信息,很是開心,又買了一些油炸果子,和張弦等人回到驛館。剛回去,就見宇文虛中在門口踱步,神色不安,見到花溶等人回來,一時沒認出他們,花溶悄悄搖搖手,宇文虛中這才醒悟,二人趕緊進了屋子,關上門。

  花溶先問他:「大人可有什麼消息?」

  「下官得知大太子宗翰這幾天會來燕京城南……」

  宇文虛中老成持重,來到異域,不敢亂行亂走,只悄悄派人賄賂了當地的幾名金人,得知這幾天,會有金國的大量要人來到此地,所以,吩咐他們不要隨意行動。

  花溶自然不感到意外,只低聲道:「太后有沒有消息?」

  宇文虛中似是不太敢回答,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那幾名金人都是低級官員,他們說,曾在『洗衣局』見過太后……」

  花溶情知是怎麼回事,也不多問,微一沉吟,也不知道這次的「射柳節」,到底是機會還是災難。

  臨走時,宇文虛中忽道:「岳夫人,臨行前,下官得皇上吩咐,一定要注意你的安全,你終究是女子,最好不要輕易行動……」

  花溶聽出他是在指責自己今日出去,微微一笑,躬身一禮:「多謝大人提醒,花溶今後一定會小心行事,不會暴露身份的。」

  宇文虛中見過她回來時偽裝得很好的樣子,此時,也需要有懂得女真語的人出去打探,只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岳夫人,反正你小心行事就是了。這裡不比其他地方,總是要小心為好。」

  「多謝大人關心。」

  上京。

  四太子府邸。

  屋子裡點的不是金人常見的馬燈,也不是當地那種煙燻嚴重的油燈,而是燃著一支芬芳的蠟燭。

  這樣的蠟燭是從宋室宮廷搜刮出來的戰利品之一,當時,各路將帥忙著搜刮金銀財寶美女,很少有人看得上這樣的蠟燭,以及滿地的書籍。

  唯他喜歡,比珍寶更喜歡。

  這些東西,此刻都變成了金兀朮書房的戰利品。

  這間巨大的書房和南朝常見的士子的書房不同,沒有屏風,只有白案的樺樹木書桌,而對面就是十八班武器,刀槍劍戟,樣樣齊全。

  他握一卷書,在案幾邊坐下,看一眼這支芬芳的蠟燭。以前在劉家寺時,一晚上總是點著八支;但現在,只剩下最後的一箱了,也不知還能用多久。

  他喜歡南朝的東西,所以,開始用得很省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三下,是武乞邁的習慣。

  「進來。」

  武乞邁匆匆進來:「稟報四太子,宋國的使者已經到了燕京城南。由宋國大學士宇文虛中率領,一行共計100餘人,帶了大量財物……」

  「大太子那邊有何消息?」

  「大太子已經令人叫他們原地駐紮。而且,小人還得到一個消息,據說大太子已經派人去請住在延壽寺的宋徽宗父子妻妾,說要他們一起欣賞『射柳節』的表演。」

  金兀朮走到窗邊,看著茫茫的夜色,沉吟一下,很是意外。

  「四太子,這次的『射柳節』,也是您的定親大喜日,大太子如此安排,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用心……」

  「繼續打探,不用過多注意大太子的動靜,留心下宋國使者團中都有些什麼人,最好將每個人的身份地位都摸清楚。」

  「是。」

  武乞邁出去後,金兀朮重新回到書桌邊坐下,心裡冷笑一聲,宗翰這又是想玩什麼把戲?自己這個定親,可就是專門做給他看的,他若不看,豈不可惜?

  他視定親為一場做戲,可是,腦子裡不期然地,還是浮現起那張熟悉的面孔,尤其是這樣點著南朝的蠟燭,手握南朝線裝書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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