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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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裡一松,此時,正需要跟岳鵬舉商議。趙德基坐正了身子,點點頭:「叫他進來吧。」

  她開門,岳鵬舉進來,向皇帝行禮,趙德基親自扶起他:「鵬舉,不用拘禮了,今天,咱們隨意閒話。」

  岳鵬舉聽花溶簡單講述了一遍趙德基的意思,趙德基看著他,心裡有些緊張。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自古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在這對屢次救了自己性命的夫妻面前,總是端不起皇帝的架子和威望,生怕岳鵬舉不允花溶出使,又該怎麼辦?

  果然,岳鵬舉皺起了眉頭,深深行了一禮:「陛下,與金人和談,迎回太后,原是好事。可是,我妻花溶不過一區區弱女子,虜人沒什麼禮義廉恥之說,只怕這一去,凶多吉少,自身難保,根本就不足以完成任務……」

  他擔心的自然是金兀朮。金兀朮向來對花溶賊心不死,而海上一戰,二人已經恩斷義絕,這次花溶去金國,要是落在他手上,豈不是自投羅網?

  趙德基自然知曉他的心思,趕緊道:「這次有大學士宇文虛中領隊,也有軍隊保護,兩國交鋒,不傷來使,何況,是互訪,諒也不至於有太大危險。而且,朕已得報,說金國老狼主病逝,現在由他弟弟繼位。此次和談的主要接洽者是宗翰,而非金兀朮……」

  花溶想起宗翰的兇殘,更是不寒而慄。只聽得岳鵬舉緩緩道:「陛下,花溶實在不足以擔當此大任,小將不才,願自薦代替她出使,萬死不辭……」

  岳鵬舉擊敗金人,是金國上下的眼中釘肉中刺,趙德基見他寧願自己冒險,也不願妻子前去,急了,忽道:「朕實在很需要溶兒的幫忙。鵬舉,如果你實在擔心溶兒安危,不妨陳軍邊境,隨時護送……」

  二人都一怔。

  趙德基此話無異於極好的建議,如果暗中調換了邊境的武將,由岳鵬舉率軍駐紮,一方面和談,一方面加強部署,以岳鵬舉的威名,還能壓制金人尚不敢太過猖獗。

  趙德基見二人心動,心裡一喜,拿出一塊令牌交給岳鵬舉:「也罷,就這樣決定了。鵬舉,朕命你率軍淮東北上,便宜從事……」

  「謝陛下恩典。」

  如此,便是將襄陽的對金國中堅戰場推進到了和金國備戰的最前線。這原本也是岳鵬舉的理想,與金決戰,收復兩河。

  到此時,二人已經無法繼續推辭,花溶看看岳鵬舉,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花溶才行禮:「花溶一定盡力而為。」

  趙德基見二人終於應允,十分高興,呵呵笑著將手裡一杯茶一飲而盡:「朕有點餓了,溶兒,今天中午,就和你們一起吃頓飯,朕也嘗嘗溶兒的手藝……」

  二人這才想起還沒吃飯,趕緊安頓天子吃飯。

  因為飯菜不夠,花溶便臨時又加了幾個菜,吩咐廚房送了一些腊味和切片的牛肉,豬肉,滿滿一桌子。

  趙德基居中坐了,但見這些普通小菜,雖然不若皇宮裡的精雕細噲,但一下箸,只覺別有風味。

  他見花溶細心地盛飯,遞給岳鵬舉,一言一行,那麼溫柔嫻靜,再不經意地看一眼端著飯碗的岳鵬舉,這才那麼深刻地體會到——溶兒,真的已經是岳鵬舉的妻子!

  他自14歲起有了第一個侍妾,此後,一直三妻四妾,從未過過這種一夫一妻的日子,但見二人眉眼相對時,那種無聲的交流和不經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舉案齊眉,說的就是這樣一回事?

  忽想起自己皇宮裡的眾多美人妃嬪,整天勾心鬥角,爭風吃醋,更不經意地,想起自己行房時的障礙,這一頓飯,哪裡還吃得下去?

  他匆匆放下飯碗,站起身,岳鵬舉和花溶都十分意外:「陛下,這飯菜不合您胃口吧……」

  他搖搖頭,倉促道:「朕突感不適,要馬上回去……」

  二人自然不敢過問皇帝的去留,他說要走,許才之等立刻就為他備馬護駕。外面,還有他的一支精選的衛兵,前面,還有一支五千人的護衛隊。

  二人送他出去,趙德基神色十分勉強,還帶了幾分痛苦之意:「溶兒,你此次出行,一定要小心行事,宇文虛中會全力協助你的。」

  「溶兒一定不辱使命。」

  他這才笑一下,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只見岳鵬舉和花溶依舊站在原地,此時,又是風雪欲來,花溶緊緊握著岳鵬舉的手,嬌小的身子緊緊依偎著他。如此一看,更是礙眼——岳鵬舉,當年的那個小孩子,到底是幾時變得如此英偉,如此傲岸?那麼健壯挺立,仿佛一尊鋼筋鐵骨。

  甚至,花溶那種被雨露滋潤後的嬌艷的面龐,水汪汪的眉目!

  雨露!

  自己為什麼就不能雨露了?

  如此一想,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極大的痛楚感和羞辱的感覺,忽又覺得身下火熱,再也忍不住那種痛苦煎熬的滋味,打馬就跑。

  許才之等不知官家何以突然著急,立刻就追了出去。

  隨即,岳鵬舉按照皇帝的旨意,只率一支輕騎暗地裡繞道北上,秘密和當地駐軍將領交換。

  一路北上,此時,已是南方開春的時候,可北方還是一片冰天雪地。

  在邊境的駐軍地勒馬,花溶手腳幾乎都僵硬了。

  岳鵬舉先下馬,一把摟住她,將她抱下馬背,她在他懷裡微笑道:「鵬舉,我自己行的。」

  「但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就要盡力照顧你。」

  她聽得這話,忽然一陣心酸,沒有做聲。此去金國,也不知吉凶禍福,雖然夫妻二人一直相伴,也不知為什麼,她對他的擔心,更勝過對自己的顧慮。心裡總隱隱的不安,仿佛岳鵬舉來到這裡,總有說不出的不吉利的感覺。

  駐軍的小鎮叫鄂龍鎮,人煙稀少,邊境長期苦寒,駐守的老兵已經五六十歲也不得返家,而烽火台也早已年久失修,一片荒蕪。

  守將得到令牌,見有人交換,自然喜不自勝,當夜就收拾簡單的行裝帶著衛隊離開了。

  「府邸」不過是一座石頭砌成的房子,非常簡陋,居中的一間,燃著火炭,上面是一座當地人常用的土炕。

  花溶和岳鵬舉都不曾在炕上呆過,現在到了這苦寒地,二人吃了一頓簡陋的飯菜,撤走炕上的小桌子,發現炕已經非常暖和。

  二人都覺得新奇,那種滾燙的溫熱驅散了異鄉的寒冷,緊緊依偎在一起,任外面的北風呼嘯。

  良久,岳鵬舉才道:「明日我送你去三河子跟宇文大人一行匯合。」

  「嗯。」

  宇文虛中等人率隊從京城先出發,臨行前,已經派人通知在金國邊境上的三河子匯合。昨日,岳鵬舉已經接到消息,說宇文虛中一行已經到達,只等花溶了。

  「姐姐,明日我派張弦隨你前去。」

  她遲疑一下:「張弦是你的左右臂膀,現在邊境,不比襄陽,你身邊也需要得力之人,而我在使者團里,諒金人也不至於有什麼過分的舉措。」

  岳鵬舉搖搖頭,心情有些沉重:「那些人,未必靠得住。張弦隨機應變,總會有些辦法,而且有什麼情況也可以及時通知我。」

  她幾次危急的時候,岳鵬舉都有留下張弦照應。此次北上,張弦的妻子二女都留在了襄陽,並未一起來。

  她見岳鵬舉堅持,便也不推辭,呵呵一笑:「說實話,我心裡也的確有點不安,有張弦在,總要好些。」

  他緊緊擁抱著她,這一刻,心裡忽然非常感慨:「我當小兵的時候,總希望能做到將軍。現在做了宣撫使,成為一方統帥後,方覺人有時候擔當了重任,就不由自主了……」

  她聽出他聲音里的惆悵,微笑道:「怎麼啦?鵬舉?」

  「就象現在,我一點也不希望你去金國,可是,也沒有辦法……我不想跟你分開,一點也不想……」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強烈地想放下一切,哪怕不是馳騁縱橫,不是統軍巨萬,也不想建功立業,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妻子一起,粗茶淡飯,平淡一生。

  她嫣然一笑,依偎在他懷裡:「不會分開的!鵬舉,你知道麼?如果這一次要不是你跟我一起來,我真的會抗旨!」

  自私,誰不自私呢!

  哪怕是為了「太后尊嚴」,她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丈夫。

  而他,若不是可以「陳兵邊境」,也更不會答應自己的妻子去冒險。

  二人緊緊握著手,花溶又笑起來:「唉,人家都說忠臣孝子,鵬舉,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夠忠臣啊?」

  他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個詞語該怎麼定義!可是,難道忠臣就不需要絲毫顧念自己的妻子麼?

  「如果非要在忠臣和妻子之間選一個,那我就選你!」

  她驚訝地看著他,忽然心花怒發,埋在他胸口,咯咯地笑起來。

  她的溫熱的面頰貼在他的胸口,身子和心靈一樣火燙,燙得胸口仿佛要裂開。他微笑著,急切地,又輕輕地脫下她的內衣,此時,昏暗的油燈下,她的身子因為炕的熱氣而變成一種晶瑩的粉紅色,那麼美麗。

  他細細地看著她,從來不曾這樣認真的欣賞,然後,手指才慢慢地摩挲著她的光滑的腿,慢慢往上……

  她紅著臉,有一瞬間的失神,一個女人,有了這樣的樂趣,可是,今後,咫尺天涯,自己見不到鵬舉,豈不是要耽誤許久這樣的快樂?

  他輕輕摟著她,柔聲道:「明日一去,什麼都不要怕,我在呢。」

  「嗯,不怕。」她見他擔憂的眼神,忽道,「鵬舉,你可不能一味惦念我,這裡是邊境,隨時可能有不測,你自己得多多當心。」

  「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妥當。」

  花溶這才真正放下心來,枕在他的臂膀上,這一夜,雖然兩人都是在第一次到的異鄉,卻因為是一起,只要在一起,哪裡都是家,沒有覺得絲毫的不習慣,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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