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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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在火光下看看那塊玉佩,勉強點點頭。

  趙德基和許才之、康公公已經上船,花溶捨不得那匹萬里挑一的「金塞斯」,可小船無法載動馬匹,她顧不得心疼,用力一打馬背,「金塞斯,你自己逃生吧。」然後,立刻就衝上去,上了小船。

  一上船,她和許才之等就趕緊動手幫著老人家划起來。趙德基見狀,也跟著划船。老頭兒異常驚疑,不知這幾人何故比自己還賣力。

  小船剛使到河心,金兵已經追到岸邊,舉了火把,大聲嚷嚷:「趙德基,就在那條船上……」

  「追,快追,不要放過他……」

  「快去尋船來。」

  「……」

  可是,金軍終究只能空嚷嚷,這裡只有唯一一條舟子,他們又不識水性,只得怒罵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條船遠去。

  金兀朮趕到時,小船早已使出了視線範圍之外。他張望半晌,駐足而立。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金塞斯,是金塞斯。」

  他吹了一聲口哨,金塞斯聽得是舊主人的號令,得得地就從沙灘上跑過來。金兀朮牽起韁繩,花溶,竟舍了馬隨著趙德基過河了。

  他急問:「這是什麼河?」

  他軍中的漢人將領韓常回道:「稟報四太子,這河是怒海之流,繞河進去就是海洋。趙德基只得一條小船,如果不想死在大海的狂風暴雨里,就必然要就近靠岸。」

  「好,立刻派軍把守沿途各大停靠岸點,這一次,管叫趙德基插翅難飛!」

  「是。」

  眾人散去,他還獨自在江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看著遠方蒙蒙的月色,長嘆一聲:「花溶,你如此捨生忘死救護一個無恥怯懦的昏君,值還是不值?」

  忽又想起那天生死戰下,她對自己的手下留情,就是那一猶豫,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她居然還能猶豫——心裡又激動不已。

  金塞斯又是一陣嘶鳴,他很是惱怒,重重拍它一掌:「你這叛徒,竟然見了花溶就跟她走,難道她對你,比本太子對你還好?」

  馬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人話,又是一聲嘶鳴,在夜晚聽來,很是悽愴。

  小船越劃越快,距離岸邊也越來越遠。金軍的叫罵吶喊,都一點也聽不見了。

  老眼昏花的老頭兒這時也隱隱猜出這些是什麼人,但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天子。

  船到江心,眼看那些火把都隱隱不見了,他才道:「各位這是要去哪裡?」

  花溶和許才之看看趙德基,他一臉茫然,顯然也不知道該去向何處。

  這一條江岸線拉得很長,再往前,就要匯入茫茫的大海,沿途是窮追不捨的金軍,而所謂的「勤王大軍」無不望風而退,一潰千里!

  趙德基此時已經迷茫到了極點,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船家又問一聲:「你們要去哪裡?」

  茫茫夜色下,花溶看著江心兩邊往後退去的群山,又看看趙德基,壓低了聲音:「您說,去哪裡?」

  「溶兒!我也不知道!」

  花溶心裡一震,第一次聽得他如此消沉頹廢,對於未來,仿佛再也不抱一絲一毫的希望。她放下船槳,看了一眼詢問的船家,慢慢道:「船家,前面是哪裡?」

  船家聽她語聲清澈,態度和藹,很有好感,急忙道:「這是一條分支,前面就要出海了,姑娘,要不我停船靠岸,你們先休息一下?」

  「好的。」

  許才之見她做了決定,鬆一口氣,趙德基依舊在月色下枕著頭,仿佛陷入了一種冥思狀態。

  船上有水,花溶去拿了一碗,端到他面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手一抖,水潑掉大半在船舷上,忽然一把抱住花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花溶知他此時心情,也不推開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抬起頭,放開她。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他見船家身上繫著的竟然是自己賞賜給花溶成親的那塊玉佩,心裡更是酸楚:「溶兒,謝謝你……」

  花溶微微一笑:「康公公和許大人還在您身邊呢。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給您弄一頓鮮魚湯……」

  他點點頭,看花溶麻利地走上船頭,這個時候,心亂如麻,正需要一個穩定的人在身邊,只見花溶面色不改,異常鎮定,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落水的少女,奄奄一息,仿佛再也活不過來,如今,匆匆數年,孱弱的少女,已經成為了堅強成熟的女子。可自己,反倒因為國破家亡,成天過著被追殺的提心弔膽的生活,而變得惶惶不可終日。

  船家正在船頭打盹,花溶走過去,行一禮:「老人家,這船上能弄點吃的麼?」

  船家睜開眼睛,看看天色已明,忙道:「可以。」

  他站起身,隨手拿起花溶給自己的那塊玉佩,昨晚看不清,現在見得分明,只見上面龍形虎紋,竟然是天子之物。

  這一驚,非同小可,幾步走到船艙里,撲通一聲跪下:「草民季三不知是皇上,請皇上贖罪。」

  「老人家快快請起。」

  「這是皇上之物,草民不敢覬覦,現在歸還皇上。」

  趙德基如今孑然一身,只剩此賞賜花溶之物,也保不住,嗟嘆一聲,看向花溶,花溶微微一笑:「老人家,官家蒙你救助,無以為報,你請收下吧。」

  船家季三無法推辭,收了玉佩:「草民馬上去給皇上弄點吃的東西。」

  「謝謝老人家。」

  季三去了船頭生起火,他傾盡船上的存物,很快弄來一碟花生米、一碟醃魚、一盆鮮魚湯,一大盆米飯。

  四人奔逃一夜,顧不得客氣,狼吞虎咽就吃,但覺生平也沒吃過這般美味的東西。

  待四人吃完,船家邊收拾桌子,邊道:「前面有一艘大船,是草民的主家林大官人在經營。林大官人是這片江上的主人,有百萬家財,豪爽仗義,若蒙皇上不棄,草民馬上就帶皇上等人過去。」

  趙德基有些遲疑,他飽受驚嚇,心裡難免存疑,許才之在這窮途末路時,為保證官家安全,也不敢大意。

  花溶看看季三,忽道:「老人家,謝謝你。」

  她轉向趙德基,低聲道:「南方軍民想必已知官家來此,不妨上船,會會當地大戶。」

  趙德基聽得有理,略一思索,實在再無其他出路,立刻就答應了。

  小船駛過河,進入了前面的海洋。

  海面十分平靜,遠遠望去,前面的港口停著許多大小船隻。

  船家打了聲口哨,往前面的一艘大船而去。

  大船高達三層,十分氣派,是當地富商出海用的經商船隻。

  趙德基走了幾步,心裡不安,花溶一手握弓,一手隱隱按住了腰間短刀,和許才之一左一右護住他。

  「陛下,這就是林大官人的商船。林大官人這些年周濟百姓,接納四方投靠者,有小孟嘗之稱。他祖上原是朝廷水軍,到他這一代已經專門經營海上商運了……」

  兩名水手認得季三,放下旋梯,船家大喊一聲:「林大官人在麼?我有要事找他。」

  水手們見他船上之人,相貌堂堂,不敢小覷,立刻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和幾個人走出來。老者道:「季三,有何要事?」

  季三道:「有姓趙的客人來訪。」

  老者看得分明,趕緊令人放下一艘小船,親自迎接。

  趙德基等一上岸,他就屏退眾人,季三熟知人情世故,立刻隨他帶了趙德基等人進入船艙。

  眾人進去,門一關上,老者立刻率領眾人跪倒在地:「小臣林之介參見陛下,護駕來遲,祈望恕罪。」

  四人驚疑交加,季三尚未介紹,林之介怎就得知了?

  這時,趙德基也不隱瞞身份,親手扶起他:「林老先生免禮。」

  林之介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個牌位前跪倒,趙德基一看,也忍不住跪下去,百感交集,牌位上,正是他的老祖宗宋太祖,旁邊是他的畫像。

  他的相貌酷肖乃祖,難怪林之介一眼就認出了他。

  只聽林之介娓娓道來,卻是他祖上跟隨宋太祖南征北戰,立下功勳。後來,太祖「杯酒釋兵權」,多賜良田珠寶,讓眾臣解甲回鄉做富家翁,林之介的先祖就經營起了海上生意,成為一方巨富。雖家族裡再無人做官,但現在都還保留著世襲的末等爵位。他風聞金軍追擊,又聽得「趙姓客人來訪」,再比對素日見慣的太祖畫像,立刻明白了趙德基等人的身份,所以,仍口稱「臣子」。

  趙德基危難之中,不意在此遇見太祖舊臣,直呼祖宗保佑,百感交集,拉著他的手,流淚不已。

  君臣相對垂泣,一會兒,林之介勸住他,這時,早有僕役送上乾淨衣服和茶點。

  林之介便給眾人介紹他周圍幾人,是他的兒子四郎、女婿張十五等。

  這個船艙很大,跟陸地上的豪華客廳一般布置。趙德基等人一坐下,見桌子上擺著秋季的鮮果菜蔬,佳肴美酒。

  林之介道:「陛下作何打算?」

  趙德基尚未回答,只聽得船艙外步履匆匆,兩名水手跑進來,大驚失色:「不好,金兵追來了。」

  趙德基霍然站起身走出去,林之介也跟出去,只見對面海岸上,無數船隻忽然開動,岸邊湧來數千金兵,箭鏃飛雨一般射來,船家一旦落水,金軍就去搶船。

  眾人看得分明,林之介大喝一聲「開船」,大船揚帆就往大海而去。

  驚嚇了一夜的趙德基花溶等站在船艙上,看著金軍肆虐,船隻追來,一個個百感交集,也不知道過了今天,明天又該怎麼辦。

  且說金軍兵分三路,一路由副帥穀神帶領,一路由耶律馬率領分進鎮江,而金兀朮則在漢將韓常的提點下,率人抄了進路,帶500精騎沿江追襲,務必捉住趙德基。

  城內外男女聽得金軍來襲,紛紛奔到江邊妄圖奪命而逃。

  船隻太少,人又太多,船主趁機漫天要價,10倆黃金度一個人,繞是如此,也人滿為患,爭著上船,稍不小心的,就掉進了水裡。

  但還是有絕大多數的人無法上船,提了金銀細軟奔逃。金兀朮等衝到江邊,男女早如牲口一般被圍,驅趕到東口岸。

  這時,散開的船隻里,已經能夠看到前面一艘巨大的商船往海洋駛去。

  「快,趙德基一定就在這艘船上。」

  「追!」

  金軍一陣射殺,韓常識得水性,又早有準備收買了一股小水兵,很快,就組織了一隊20餘艘快艇的船隊,急速追擊。

  金兀朮身先士卒登上一艘五牙戰船,揚帆就往大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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