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鎮江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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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兀朮有韓常領軍,直接就去追擊花溶。

  花溶見他來勢兇猛,不敢停留,駕著金塞斯一路飛奔。金兀朮本是金塞斯故主,連聲口哨,金塞斯就時時停下腳程,止步不前。

  花溶又急又怕,身後,金兀朮卻舉著火把,笑起來。

  她乾脆勒馬,回頭,此時,險峻的山道上,只剩下二人,夜風呼呼起刮過,金兀朮手裡的火把明明滅滅。

  兩人的距離不過幾尺,雖是濃霧,但這火光,也能讓彼此看清楚各自面上的汗水。

  她怒道:「金兀朮,你何故一直苦苦威逼?」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愣一下。

  「我用了各種方法,發現根本沒法等你自己真心喜歡上我。所以,我就不再等待了。如果你不能屬於我,那麼,我也絕不能讓你屬於岳鵬舉……」他自嘲地笑一聲,「花溶,現在,你和趙德基,都是我的目標,是我要抓獲的戰利品!」

  她冷笑一聲:「也許,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是說,打敗岳鵬舉就跟我走麼?」

  「你打敗他了麼?」

  「他遲早必將死在我手下。今夜就是他的末日。」

  「也許是你的末日。」

  「哦?既然你那麼想我死,剛剛明明有機會,為什麼不一刀殺了我?」

  「因為我欠你情。金兀朮,從今往後,我們恩怨抵消,我絕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你同樣如此。」

  他凝視著花溶,心裡的挫敗變成一個結,那是對自信地一種挑戰,她、岳鵬舉,仿佛自己宿命的一個砍,如果邁不過去,永遠算不上真正的雄才大略。男人最渴望的永遠是兩種東西,女人和勝利。可是,既得不到女人又得不到勝利,又談何快樂人生?

  這才是他一直要抓住她,殺掉岳鵬舉的主要原因。

  因為明白,所以花溶更是駭怕。

  半晌,他才道:「你竟然如此對我說話!花溶,你可知本太子耐心已經耗光了?」

  「耗光又如何?」

  「到時,你就會跟任何真正的宋國女奴一般!」

  花溶見他目光里閃過一抹不耐和狠毒之色,知他並非危言恫嚇,更是心慌,情知,若落到他手裡,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花溶,你逃不了。本太子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乖乖跟我走,就立你為正妻,若是再抗拒,我抓住你,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為奴為妾的命運!」

  花溶笑起來。

  也許是火光,也許是這樣的霧氣,來得那麼妖異,漸漸散開,她笑容嫵媚,神采飛揚,忽然一箭,射向火把。

  火把一滅,金兀朮一愣,她卻一打馬,轉身就跑。

  待金兀朮反應過來,她的馬蹄聲已經遠去了。

  他再吹口哨,就連金塞斯不知怎麼也不聽話,根本不停下來,再也追不上了。

  趙德基一行此時也在山中奔逃,天色早已黑盡,奔跑中,只聽得一陣馬蹄聲,一眾侍衛急急張弓護駕,卻見只得一匹快馬追來,馬上的人早已聽得前面男女聲音混合,絕非金兵行蹤,聲音驚惶:「你們是誰?」

  趙德基失聲叫道:「溶兒,是你?」

  「皇上!」

  「快,溶兒,快走。」

  花溶被金兀朮追趕,終因金塞斯腳程快,躲過一劫,待要出去找岳鵬舉,沒想在山裡轉來轉去,根本沒有出路,如今卻正好碰上趙德基。她遲疑一下:「我迷路了,在尋找岳鵬舉,我們傍晚和金軍廝殺,被金軍的拐子馬衝散,估計他已經殺退金軍,馬上就會趕來護駕……」

  「正好,溶兒,你先跟我們走。」他見花溶仍舊佇立在原地,有些憤怒,大聲道:「花溶聽令,立刻隨朕上路。」

  花溶無奈,只得跟隨眾人上路。

  奔出幾里地,地勢開闊,被遮住的月色也逐漸明亮起來。

  趙德基見花溶落在身後,完全是一副衛士的姿態,小心謹慎,長嘆一聲,聲音十分淒涼:「溶兒,歷經波折,沒想到,所有故人中,唯有你還在我身邊。」

  「承蒙皇上不棄,花溶一定誓死保護。」

  趙德基但聽她口口聲聲「皇上」,已非昔日「官家」這般親熱的叫法,低聲道:「溶兒,你可是怪我?」

  「沒有,花溶決無責怪皇上之意。」

  牛車裡十分穢氣,張鶯鶯想伸出頭到窗戶外透一口氣,卻見前面的趙官家身邊,跟著一名長身玉立的女子,左挽弓,右佩劍,身姿颯爽,正是花溶。

  慌亂中,她並不知花溶也在此列,但見月色如水,趙德基放慢了速度和花溶並轡而行,雖未說話,也能看出他的激動。

  她心裡酸澀,又妒忌又痛苦,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潘瑛瑛生子,她都不曾這般嫉妒,卻偏偏對那個尚不是官家嬪妃的花溶妒忌萬分。

  張鶯鶯放下帘子,想起先自行逃亡的「皇帝夫君」,若不是自己精明,早有準備,此刻下場,根本不敢想像。她忍不住在昏暗的牛車裡抹一把眼淚,隨著牛車的顛簸,也不知道下一個落腳點又在哪裡。

  誰說嫁給帝王家,又是真正的幸事?

  因為岳鵬舉的阻截,這一路上,金軍並未再追上來。但是,岳鵬舉一路遭遇金軍,一時片刻也追不上來。花溶雖估摸他就在後面,但不知道情況,仍舊非常擔心,一路走,一路回頭張望,連趙德基到了身邊也不知道。

  「溶兒……」

  「陛下,我怕金兀朮追來。岳鵬舉將宗將軍右路軍,前後不足兩千人馬,而金兀朮則有5萬大軍,如果他兵分三路,我們就不好對付。」

  趙德基一直也怕這個問題,點點頭:「所以,我們要加快趕路。到了揚州,岳鵬舉自會趕來。」

  到此時,花溶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只好一起上路。

  所幸這一路,再也沒有遇到金軍的正面追擊,急行數日,終於到了鎮江。

  鎮江的臨時行宮早有孟太后等人在此,又有領著小王子到此的吳金奴等。孟太后在佛堂打坐尚未回來,吳金奴得知官家駕到,匆忙迎出。

  這還是花溶第一次見到小王子,但見幾個月的小王子,雖眉清目秀,但孱弱瘦小,明顯是先天不足,顯然是開封失守時,懷孕的潘瑛瑛東躲西藏,受驚的緣故。

  她心裡一緊,如此孱弱的小孩子,怎能長大成人?

  趙家官家,看來,真的是急需要御幸妃嬪,再生皇子了。

  眾人十分疲乏,這一夜,就地安寢。

  第二日一早,卻有大將劉光勤王大軍趕到,居然接到了逃亡中的潘瑛瑛。

  潘瑛瑛形容憔悴,口稱「官家聖躬萬福」。趙德基也有些傷感,只說「幸得潘娘子無事。」一邊的張鶯鶯也搶步上前行禮:「奴家拜見潘娘子。」

  潘瑛瑛見換裝梳洗後的張鶯鶯早已伺候在官家身邊,容光煥發,面貌齊整,不若自己這般狼狽,更是妒忌,大怒,她抬手就是一耳光:「賤人,膽敢撇下奴家,私自逃命……」

  趙德基見她撒潑,很是心煩,喝道:「張娘子率先追上來侍奉朕有什麼錯?」

  張鶯鶯明白,有小王子,自己就不能和潘瑛瑛結怨,跪下賠禮:「奴家知錯,請潘娘子責罰……」

  這時,吳金奴已經抱了小王子出來,驚喜地迎著潘瑛瑛,叫一聲「姐姐。」

  潘瑛瑛見到兒子,立刻撲上去抱住,嚎啕大哭起來。

  趙德基更是不悅,喝道:「你哭嚎什麼?」

  潘瑛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憤恨,將小王子交給吳金奴,雖知皇帝性悍,此時,也無法控制自己,淚流滿面指責他:「官家恁地心狠,唯知隻身逃竄,也不捎帶奴家,煞是無情無義,不若市井夫妻……」

  被追得亡命天涯,本就是趙德基心裡的疼,但見潘瑛瑛竟然不顧體面指責自己,惱羞成怒,罵一聲「大膽賤人」,一腳就將潘瑛瑛踢倒在地。潘瑛瑛坐在地上,捶胸頓足,痛哭悲啼,旁邊被吳金奴抱著的小王子嚇得直哭,趙德基更是大怒,幾名宮人上來,將潘瑛瑛強行拉下。趙德基但見滿堂嬪妃低眉順目,更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拂袖而去。

  潘瑛瑛被拉出去時,已經清醒,卻又追悔莫及,自此後,任潘瑛瑛百般逢迎,也不能再得恩寵。

  花溶在一邊看著趙德基的這干嬪妃們爭寵哭訴,悄然出去,情知趙德基此時,決不願被外人聽見。

  趙德基悶悶出門,見她在外面走廊上默默站立,眺望遠方。想起那天自己匆忙逃竄,慌亂中並不曾通知更不曾想到營救於她,心裡有幾分愧疚,思慮半晌,才解下身上一塊玉佩走過去:「溶兒。」

  「皇上?您這是?」

  「溶兒,危急時刻,你也不曾棄我而去。如今初到鎮江,朕雖貴為天子也無甚可供打賞,就將這玉佩與你。」

  「花溶不敢。」

  「溶兒,你拿著,就算朕送給你和岳鵬舉的成親禮物。」

  她一怔,心裡對趙德基不是不鄙薄的,可是,他終究救過自己一命,見他若此,聲音哽咽:「多謝!多謝官家的大恩。」

  趙德基聽得這聲久違的「官家」,心裡百感交集,轉身就走了。

  眾人剛在鎮江臨時行宮住下,小王子又生病了。其實,由於他先天不足,本就時常生病,需要靠許多藥物才能勉強維持生命,眾人因是剛到,才以為他是「湊巧」生病而已。

  趙德基一天去看望兒子七八回,但見他實在病弱不堪,心裡明白,這個孩子,估摸著是養不大了。他百般無奈,就聽從一名太監的建議,將兒子帶去城外的佛堂,陪伴老太后,讓精通醫術和養生的尼姑照料,調理身子。

  送走兒子後,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寢宮。

  吳金奴扶了他到床上躺下,她知他心事,十分擔心,陪了他許久,等他睡著了,才出去端了一碗粥。花溶徘徊在外面,本要問問情形,但她素知吳金奴不喜自己,也就忍著不問。

  吳金奴端了粥進去,見趙德基已經睜開眼睛,服侍他把粥喝下,正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拉住。

  「官家……」

  「金奴,今晚你侍寢。」

  吳金奴又喜又悲,再也沒有人比她更能明白了,這個時候,官家此舉,實在是對子嗣渴望到了極點。如果自己得此寵幸,生下一男半女,豈不是對官家最大的安慰?

  她柔順地上床,替他寬衣解帶,然後,才躺好,婉轉承歡。

  趙德基壓在她身上,剛動了幾下,忽聽得門外一聲嘶喊:「金兵來了……」

  仿佛催命的咒符,他渾身一軟,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從吳金奴身上滾下來,一下就跳到了床下,轉身就跑。

  這一次,真的是金兵來了。

  金兀朮大軍兵分三路,一路為岳鵬舉所阻,在過二泉山的時候,沒能追上趙德基。但另外兩路大軍卻橫掃各地宋軍,其中一路抄了近道,已經秘密聚集鎮江。這一晚,大舉攻城,城內外頓時火光沖天,男人叫女人哭,仿佛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趙德基批一件單衫衝出去,才發現黃潛善等人已經不見了,自己身邊只有幾名宮人。正愣神,花溶已經騎馬衝過來,還有跨刀的許才之,兩人幾乎是齊聲大喝:「快上馬。」

  趙德基顧不得謙讓,跳上馬背,甚至坐在花溶的後面,康公公和許才之就跟在後面飛奔,君臣四人在趕來的金兵的廝殺聲里,逃竄出去。

  僥倖從側城衝出,趙德基回頭,只見大開的城門處,金兵潮水一般的追出來。

  他的聲音十分乾澀:「溶兒,朕的大限來了……」

  「皇上,我們一定要逃出去。」

  「溶兒!」

  「皇上,你坐穩!」

  花溶見一馬乘坐兩人,終是跑不快,大喝一聲,跳下馬背,用力一打馬背:「皇上,你保重!」

  「溶兒」趙德基慘叫一聲,見她為了自己逃命,不顧安危讓出逃生的寶馬,但覺身邊最後之人也已經消失,整個前路,一片黑暗。

  花溶跳下馬背,剛一站穩,見許才之和康公公從側面跑來,不知從哪裡搶了一匹馬。她大喜,舉弓就射最前面一馬當先的人,那人應聲落馬,她縱身上前,跳上馬背,打馬就跑。

  趙德基跑在茫茫黑夜裡,聽得後面馬蹄聲追來,回頭一看,見是花溶和許才之等搶馬追來,歡喜得幾乎流下淚來,嘶喊道:「溶兒,才之,快,你們快點……」

  「好的。」

  慌忙中,四人跑入了一條林道,過了這條林道,下面就是一大片茫茫的水域。

  前面再無出路。

  四人慌忙下馬,見前面停著一條舟子,

  許才之跑過去,敲了敲船舷,船主惺忪地揉揉眼睛:「深更半夜,客官有什麼事?」

  「老人家,我們有事情,急需過河。」

  「半夜危險,明天早上吧。」

  身後,金兵的馬蹄聲已經越來越響,花溶大急,奔過去,就將一塊玉佩遞到他手上:「老人家,求你了,我有家人生病,急需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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