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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髮半潤,擦得差不多將要幹了。
他這才遞出去細葛布,步履平穩地走進灶房,聽話地盛了碗桂花烏梅湯醒酒,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齊朝槿到底喝了多少那個三白酒。
水鵲決定回頭要背著齊朝槿,把三白酒重新埋到樹底下去。
這下他倆誰也不能再碰酒。
沒見過酒量這麼差的男主……
酒後倒是看起來一副神志清明、邏輯清晰的樣子,話都比平時多了,實際上卻會莫名其妙揪著什麼痕跡發酒瘋,一發不可收拾。
親得水鵲舌頭髮酸。
他發泄怨氣似的,手上動作怒怒急急的,用細葛布抱著烏髮揉搓。
仿佛搓出火星子來便可以全然弄乾了。
齊朝槿出來,收了細葛布,沉默無言地,直接將他抱到主屋的木桌前。
對方身上是皂角和殘存的酒氣,還有做重陽五色米糕時留下的糕粉味。
想來齊朝槿是比他先一步洗了澡的。
晚上簡單用了兩塊米糕,水鵲白天吃得太多,晚餐就沒什麼胃口了。
齊朝槿又收拾完了碗筷,剩下的米糕第二天早上還能蒸熱吃。
回到臥房當中,放下竹簾擋著風。
床邊上的絮被子裡鼓起一個糰子,竟是連腦袋也不捨得露出來。
桐油燈吹滅。
水鵲小心地扒拉著被角喘一口氣。
後面忽地大手環過來,身軀溫涼,抱住他。
齊朝槿將臉埋入那雪白的後頸,被窩裡全是水鵲的甜稠香氣,他方感到十足的安穩。
攬著人退往床中央。
「睡床邊,你會掉下去。」
所以他固執地抱著水鵲。
……
水鵲迷迷濛蒙睜開眼睛的時候,竹簾半卷,清涼的日光照進來。
床邊立了個高大身影,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看他醒了。
齊朝槿啟唇,開開合合,終於緩聲道:「對不住,我昨日醉了。」
他的耳後根通紅,面上強作正經,波瀾不驚。
手心已然攥著藥瓶子攥出汗來。
水鵲坐起來,抿了抿唇,抱怨道:「齊郎的酒量真真差。」
齊朝槿無言頷首,承認了。
「你……疼嗎?」他說話說一半不說一半的,視線停留在水鵲胸口處一瞬間,立即和燙著了一般,偏過頭,伸手遞出瓷瓶子,「這是藥油。」
齊朝槿唇板直成一根繃緊的弦,再沉聲說:「對不住。」
他也不待水鵲應答,無顏面對水鵲似的,在床邊擱置瓷瓶子,就步履匆匆地要出門。
「米糕在鍋中溫著,桐皮面煮好了,在桌上。」青年出門時險些絆倒了門檻,「……我先到書畫鋪上工了。」
水鵲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
怎麼奇奇怪怪的?
莫不是還沒完全酒醒吧?
兩日的功夫,齊家主屋結廬的茆荻撤了,取而代之的是齊齊整整的堆疊青瓦,房屋角落破損的牆體也砌上新磚,院落煥然一新,瞧著頗為爽麗。
劉大娘子浣衣路過時,與同行的娘子笑眯眯道:「齊二到了要成家立業的年紀,尋著了個小郎君就不是一樣,日子有了盼頭不說,這不,心疼得緊小水郎君,趕緊在入冬前找人修屋了。」
同行的正是之前七月半祭祖時,一個淨說刻薄話的娘子,見此情此景,同樣驚訝地張口結舌,「那……那想來他們該是好事將近了?」
她這時候到說不出什麼唱衰的壞話了。
畢竟人家一對璧人,平素也沒見得有什麼爭吵,尤其是齊二瞧人的眼神,情意綿綿的,又是百依百順。
劉大娘子聳聳肩,「暫且不知道,不過我估摸著,應當是了,待齊二郎一過喪期,正正好逢上明年八月秋闈考舉人,屆時金桂飄香,一放桂榜,總該張羅張羅婚事了吧?」
另一個娘子沒念過書,也不曾了解這些,當即捂住張大的嘴巴,「那齊二豈不是要中了舉人,當我們的父母官老爺了?」
劉大娘子:「才哪兒到哪呢!我看齊二的本事,當是要在秋闈後的二月份繼續赴京考春闈的,中了就是貢士,最好啊,接著的殿試……」
她忽地放低聲音,神神秘秘道:「指不定能讓皇上欽點個狀元。」
娘子嘀咕:「真有這麼厲害麼?咱們這窮鄉僻壤也能出狀元?」
劉大娘子是村中小道消息最多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齊二抓周歲是時,算命先生看過了,這是文曲星轉世的命格!」
仍舊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是哪個野路子的道士……」
她死活不信,劉大娘子也沒了同這種人說道的興致,只嘆道:「我當初就說了,小水郎君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
小水郎君很苦惱。
他往左走一步,對方也走一步,他往右躲一步,對方也緊隨著走一步。
人高馬大的,嚴嚴實實擋住了稀薄日光。
水鵲向他翻了個俏生生的白眼。
「你做什麼呀……」他指著地面,「這條街這麼寬,你就非要擋著我對面了。」
魏琰清咳一聲,呼出的氣體遇上冷風,成了白汽。
這時節已經是過了立冬,十月份了。
重陽後,魏琰來往長州縣和蘇吳府兩地奔波半月有餘,腳不沾地,總算是將私聯大襄的吳王下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