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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似是要搏一個出其不意,齊刷刷沖了過來,馬蹄聲排山倒海地響起,發出有節奏的踏地聲。
無論是服休單于帶來的兵還是優犁所在的軍隊,都會刻意避免這種聲勢浩大的出場,通常會在馬蹄上套一層柔軟的羊毛氈圈,讓馬行走時步伐凌亂分散。
像他們這樣聲勢浩大的出場只會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雪崩。
包圍著眾人的幾座山峰都隱隱出現了雪塊下滑的跡象,約略台扔掉酒囊,倏然站在馬背上大喊,試圖讓對面正在疾行的隊伍停下來,若再不止步,他們恐怕都會命喪於此。
「停下,快停下,快雪崩了——」
對面在驚天動地的馬蹄聲中前進,約略台竭力發出的聲音被很好地隔絕在外,丁點也傳不出去,眼見幾座山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矮,他趕緊讓身邊的將士通知所有人找掩體躲避。
「站到高處,跑,都跑——別打了!跑啊!」
所幸這邊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所有人都是常年居於雪山,經驗豐富的匈奴人,聽到各處響起的預警,全都收了兵械,拔腿奮力逃跑。
一時之間他們如同落地散開的火星,個個向著不同的方向快速跑去。
遠處
「將軍,昨夜又凍死了二百七十三人,這是名冊。」馬背上,士兵凍得青白的手指捏著一本冊子,上面寫著凍死將士的姓名和籍貫。
剛進山的時候這還是薄薄的一張紙,隨著愈發寒冷的天氣和日漸減少的食物補給,現在每天死的弟兄越來越多,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在寒冷中睡過去。
將軍遲遲不接名冊,那士兵縮了縮手,想要揉一下自己冰冷的耳朵,他剛抬起手,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耳朵早在昨天晚上就被凍掉了,這裡冷得墨水都磨不出來,連名冊都是他們收集的碎木炭寫就的,字亂得不成樣子。
他悲哀地沉默著,打算等將軍看過以後,回去再囑咐下面人寫仔細些,免得以後自己死了,家裡爹娘拿不到恤金,那可就白死了。
「嗯。」左將軍接過,十分潦草地翻開一眼,也沒管人數和姓名是否謄抄正確,他心裡擔憂著自己的兒子,沒心情看這些。
昨晚,左秋奕見底下人都抖得不成樣子,他身子殘缺,也實在挨不得凍,為了不讓剩下的幾萬人全都折在路上,也為了自己輔佐陛下收服匈奴的大計順利進行,左秋奕便提出獨自折返,帶五千人馬再去求購一批皮子,做成皮襖供將士取暖。
說是求購,其實就是逼迫第四雪山前山腳下的居民把家中的皮子全都交出來,縫製成保暖的衣物。
他們此次離京,對於西北氣溫的估量產生了錯誤,帶的絨毯和皮毛遠遠不足以抵擋這裡凜然的寒意。
左將軍吐出一口白霧,遠眺著前方亂成一鍋的場面疑惑道:「怎麼都在跑?」
「想必是被大將軍的威懾嚇破了膽子,望風而逃了吧,兄弟們說是不是啊!」身旁一個諂媚的部下笑著抽了馬屁股一鞭子,斬殺服休單于的頭功,他今天一定要搶到。
「閉嘴!」左將軍終究比他們定力更甚,先一步思考起異常產生的原因。
他們在隱蔽處觀望許久,找准了優犁那方節節敗退的時機出現,目的就是趁著他的敗勢,勸服他暫時結盟,共同擊殺服休單于,先除掉中原的心腹大患。
三天前優犁不識好歹地拒絕了大鄴的示好,而現在,正在混戰的兩方人數並非懸殊,只有四五萬的差別,若有他們幫助,局勢或可再度調轉,這個時候威逼利誘優犁是最好的。
但是與他們所料的驚愕詫異與義憤填膺不同,所有人都在往高處跑去,這其中一定有所古怪。
左將軍環顧四周,發現遠處巍然聳立的雪山似乎在慢慢下陷,他深深蹙眉,終於明白了其中緣由,暴吼道:「是雪崩,吹號角!快啊!」
身邊幾人臉上笑容還來不及收斂,聞言趕緊拉住了韁繩。
「嗚——嗚——」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身後數十米處沒聽到吼聲的騎兵還在向前猛衝,整個隊伍形成斷層,從中間開始撞得人仰馬翻,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幾個將領亦不能倖免。
與此同時,重逾萬鈞的雪以遮天之勢傾倒下來,壓倒在所有人身上,他們在雪中掙扎的動靜如同海水沸騰,於寂靜空中掀出飄然的白。
重雪覆蓋下來的那刻,程梟瞳孔緊緊一縮,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在鼻前臉上捧出一個狹小但可供呼吸的空間,反身正面躺下。
周遭的環境暗如深夜,抬眼看去只有極致的黑,過了很久,身上的劇痛緩解了一二,他嘗試著挪動大腿和手臂,試圖向上爬去。
身體一旦挪動分毫,數以萬計的雪便跟著下陷,好不容易移動了三寸,身下鬆軟的雪已經在動作重被壓薄半米,反而越陷越深。
程梟划動雙手,使自己慢慢平躺下來,降低積雪下沉的速度,聽到自己耳側傳來的心跳聲加重到不可忽視的地步。
他快要窒息了。
第82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積雪似乎很深, 幾下之後,他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徑,在極度的黑暗中, 程梟逐漸迷失了方向, 他靜靜躺在快速凝結成硬塊的雪中, 手邊摸到幾條絲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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