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那官員施了一禮,輕聲細語:「余乃興化知府,姓高,名萬賀,字長生。」
——興化府是福建下轄的一個府。
許煙杪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這名字好吉利。」
【總覺得老皇帝聽到了,會喜歡到給他升官。】
……
京師。
「阿欠!」老皇帝打了個大噴嚏。
竇皇后驚訝:「可是著涼了?」忙招呼人叫太醫。
老皇帝擺擺手:「沒事,就是鼻子癢了。」
他算了算時間:「那混小子如今也該到福建了,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他也沒賑過災,想必十分焦頭爛額。」
竇皇后哭笑不得。
怎麼還有皇帝幸災樂禍臣子的。
……
萬壽公主覺得,許煙杪哪哪都好,就是喜歡對子說父。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聲能被聽到。
萬壽公主笑容微微尷尬起來,但也不能立刻就避開,不然顯得她給二人甩臉色了。
梁瑞咳嗽一聲:「原來是高知府。」
便也給自己和許煙杪做了個介紹。
那興化知府聽得梁瑞是刑部主事,他臉上的笑容便淡了許多:「見過梁主事。」
待聽得許煙杪是從九品的吏部司務,更是只有拱手作揖:「原來是許司務。」
知府是正四品,刑部主事只是正六品,更別說吏部司務了。
恐怕這知府還在心裡嘀咕著,怎麼朝廷除了一名尚書,其他人都是品級不高的官。
——公主不算在內。公主的名頭就能壓過一切了。所以,此人對於公主倒是十分之熱情。
梁瑞對他的冷淡心知肚明,但也並不覺得這樣令人瞧不起。誰不想往上鑽營呢?他也沒做甚麼惡事,只不過是不熱情而已。便回了一禮,問了這位知府關於救災之事,對方回答得頗有條理,明顯是一直在親力親為。
梁瑞對他的印象更好了。
幾人粗略聊了幾句,這位知府便言說自己要籌備災情事宜,不便久留。待他走後,梁瑞的聲音里難免帶出幾分欣賞:「如今還願意做實事的人不多了。」
萬壽公主點頭:「的確。你們可知這位高知府的眼睛是如何缺失的?」
梁瑞起了興致:「如何?」
萬壽公主道:「此人原先是名員外郎,昔年某地有旱,陛下嚴禁此地釀酒,有知府因此大肆擾民,還從某戶人家家中搜出釀酒器具。便要將這戶人家重判,判死罪,殺雞儆猴。這高長生與知府爭論,言只是搜出釀酒器具,又未曾抓住其釀酒怎麼能判其有罪,那知府先是爭論不過,又以陛下壓人,言他是否要蔑視聖威,又道,他家有器具,誰能為他們做保,保證他們絕沒有釀酒心思?」
【誒?居然還有這種事嗎?我翻翻!】
梁瑞眉梢一跳:「隨後如何?」
萬壽公主頗為感慨:「咱們這位高知府突然將自己一隻眼睛挖出,斷然道:我以此目替他們作保。後來,衙門的人去查,確認這器具已放在地窖三年有餘,地窖的鎖都落了灰,他們許久不曾釀酒了,只是一直懶得清理地窖。聽聞,有監察御史得知其事跡,深受觸動,薦舉其為興化知府。」
梁瑞頗有動容:「此人實在性烈……」
【放屁!那是他為了名聲自己傳的!他的眼睛是為了討好上司挖的!】
梁瑞下半句話噎在喉嚨里,一口氣沒能完整吐出來,差點被噎到窒息。
笑容都收了起來,瞳孔微微震動。
討好上司,什麼意思?
許煙杪從來不藏著掖著。
青年雙目微微放空,實際上是在看著他們看不到的東西,眼睛震驚到大睜。
【他他他他——】
【因為上官眼睛有損,而他的視線又是出了名的好,素有鷹目之稱,就在上官六十大壽那天,把眼睛挖下來泡酒送給上官?!】
【有病吧?】
【那個上官居然還欣然收下了,還很感動???】
萬壽公主袖袍下面的手微微顫抖。
她真的很想問一下,你們福建是怎麼回事!一個巡撫在自己家的家用碗筷上刻春宮圖,一個為了升官,眼珠子都下得去手!
還有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上官,發現自己被送眼珠子,第一時間不應該驚恐嗎……
許郎沒說錯,你們都有病吧?!
梁瑞:「……」
謝謝,現在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殿下……」
萬壽公主下意識看過去,發現是那興化知府去而復返,她整個人一激靈,條件反射後退半步。
她知道這人是只挖自己的眼睛,也沒傷害別人,頂多就是為了升官不擇手段了一點,但是……但是吧……
萬壽公主又默默地後退了一點。
興化知府心神俱震。
這是怎麼了?他好不容易在公主面前留了個好印象,公主都認為他愛民如子,對他另眼相看了,現如今怎麼看到他就後退?
萬壽公主定了定神,努力擺出營業的微笑:「高知府,尋本官有何事?」
本官!!!
公主殿下待人和善,之前從來不這麼自稱的!
興化知府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剛才他就不離開他們一會兒了——難道是這兩人跟公主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