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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林告訴他,在崔家幹活,只要嘴巴牢靠、手腳乾淨麻利,待遇就不會比他在自己家里幹活差。
在崔家雕版都是按字來算錢的,他刻一個字算一文錢,一天刻一百個字便有一百文。
當然,他若是刻錯一個字,使得一整塊木板都浪費了,他先前在這塊板上刻的字不僅不算工錢,還需要扣板材的錢。
即便如此,一字一文錢的條件也十分吸引劉墩兒,他一個月能刻三千字,那便有三千錢拿,這可是之前做木工兩三個月才能掙到的。
原本故林是打算等他刻完,成功印刷出經書後再去向張棹歌、崔筠匯報的,沒想到崔筠會先過來巡視。
故林和劉墩兒只好先讓崔筠看半成品。
崔筠問:「之前不是說紙被打濕後容易洇墨嗎,這個問題解決了?」
「是的,墩兒說他從前在那些家具上面雕刻,都會先在家具上塗一層油,如此一來既能防蟲蛀,又能防止墨跡沾上去後會洇墨。所以小的把每塊處理好的木板都塗抹了一層桐油,再打磨光滑。至於紙張沾水後容易跑墨的問題,我們研究了很久,發現只要在木板上塗一層薄薄的漿糊,先把墨跡鎖住,再用指頭沾一點水,慢慢地潤紙……這個問題就能解決了。」
崔筠知道,故林說得輕巧,實則這是他們花費了幾十個日夜,一點點地試驗才琢磨出來的。
她說:「很不錯,等成功印刷出來,必有重賞。」
崔筠從這兒離開後就去了林春那裡。
林春似乎沒想到她會過來,有些驚喜,又有些局促不安。
「娘子怎麼來了?」她朝屋裡吆喝,「瓜兒、奀兒快出來,娘子來了。」
她的一兒一女都從屋裡跑了出來,眼睛亮得發光,好似在期待什麼。
觸及這樣的目光,崔筠轉頭讓朝煙掏出一小包用紙包起來的乳糖給他們。
這乳糖是張棹歌讓崔筠帶的,她說在外行走因肚子餓或太累而頭暈就含一塊乳糖,因此崔筠每次出門就會讓朝煙帶一小包。
「謝謝娘子!」兩個孩子歡喜地接過糖,然後每人拿一顆,剩下的都遞給了林春。
林春自知乳糖的珍貴,想要還給崔筠,後者擺擺手,說:「收著吧。」
說著,又看了眼林春的一雙兒女,說:「你把孩子教養得很好,有孝心。」
林春頗為自豪地挺直了腰板,說多虧了崔筠的優待和庇護,讓她免受地痞無賴的騷擾,才能安心地撫養孩子。
崔筠問:「他們幾歲了?」
林春將兩個孩子拉到身前,說:「瓜兒八歲了,奀兒六歲。」
崔筠直接說:「我準備為工坊培養更多造紙和印刷方面的人才,想選一些孩子去當學徒,從小培養。當學徒期間雖然沒有工錢,但是吃穿不用發愁,如此,也算是為你減輕一些負擔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春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
她臉上有欣喜,但也有憂愁。
崔筠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補充說明:「學徒不會入賤籍,學成後,可與我簽訂雇匠契,我雇其為我工坊的匠人,五載為期。哪怕他們日後不在工坊里做事,也有了一技之長,不用擔心他們未來沒有田地可耕種就失去了生計。」
林春萬分欣喜地答應了下來。
不過奀兒太小了,又是女娃,林春認為還是留在家中跟她學習織布、做女紅為好,因此她只讓瓜兒去當學徒。
崔筠自然不是只從林春這裡招學徒,她面向的是所有部曲。
那些家里孩子多的部曲,就可以把年紀最合適的孩子送進工坊當學徒,以減輕家中的負擔。
這些學徒,年長的都優先安排去跟劉墩兒學刊刻,因為崔筠想把印刷的事業做大的話,就必須多培養一些刻工。
從外面招的刻工容易不受控制,所以還不如她從內部挑選孩子來培養。
青溪借著匯報的時機詢問:「娘子是準備讓故林管著這些孩子嗎?」
「你覺得不妥?」崔筠反問。
「不是不妥,而是故林也才只是半大的小子,怕他管不好這些孩子。」
「那你覺得讓誰管比較好?你嗎?」
青溪悚然一驚,忙說:「娘子的安排自然有娘子的用意,是小的多嘴了。」
本來內知就是協助主子總管家宅上下事務的,故林原本也是歸青溪管著的,但自從故林被提拔到張棹歌的身邊去,又被委以重任,負責造紙與印刷的事務後,故林就隱約不受他轄制了。
這次崔筠收學徒後,直接將人分給故林那邊去,再過幾年故林大概就能跟他分庭抗禮了。
這讓他產生了一絲危機感,因此才來試探崔筠。
但論心眼,這昭平別業又有誰能比得過崔筠呢?
他的心思被崔筠一眼看穿,並予以了警告。
青溪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飄了,連忙收起那點小心思。
崔筠原本想問一問他跟林春之間是否有私情,又準備如何處理跟夕嵐之間的關係,見他這般畏畏縮縮、小心謹慎的態度,頓時沒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