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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京城,再後來,就是雲州等地——那裡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嘛,在那裡,她遇見了那個男人,那個命里的冤孽……”
許尚宮說著,郁怒地幾乎要吐出血來。
帝錦 第一百七十五章 禍心
“他巧言令色誆騙了錦淵殿下,兩人好得如膠似漆一般……趁著這時候,他就說什麼天下腐朽久矣,要想徹滌清余內,必得大動干戈……一些老臣和門閥世家也不識相,在政事上動輒對錦淵殿下陽奉陰違,有恃無恐,實在可惡得緊,殿下也就信了他的計劃,兩人攜手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
許尚宮低泣著說道,雖然語意隱晦混亂,但聽在寶錦耳中,卻不諦恃驚雷一響——在這一瞬全都明悟了——
父皇不理朝政,元氏掌有天下也有百年之久,一些腐朽沉渣,實在是沉疴難返,那些世家大族已是尾大難掉,饒是姐姐智謀多端,也無法在政事上得心應手,這時,一個出身寒微的青年男子英才天縱,又與她情愛甚篤,兩人計量之下,就想出了這個偷天換日的大計——錦淵暗中支持他起兵,將陳舊勢力滌盪一清……
“沒曾想這人真是個狼心狗肺啊,趁著殿下信任,就這麼殺入京城,成了如今的皇帝……”
許尚宮聲音顫抖,仿佛陷入了一個永不能甦醒的夢魘之中,想起那一夜的情形,狂亂不能自以,“那一夜,他特意去了昭陽宮中,當著自己兩個妻妾的面,歷數所謂的昏君十大罪狀,又口口聲聲替他兩位岳父報仇,將錦淵殿下生生折斷了四肢,那血流得滿地汪洋,我們在殿外聽了那悽慘聲響,幾乎沒被嚇死……”
她嘴唇顫抖著,暑夏之時,卻成了青白色,雙目因疲倦和擔驚受怕,凹陷下去,黝黑的怕人,“寶錦殿下……你別怪我膽小怕事,實在是這新帝手段太過狠辣,我就是早早認出了您,也實在不敢相認啊!”
她抹了一把淚,低聲哭道:“可就是這樣小心謹慎,我們這些舊宮人還是不被侍見,動輒就是嚴懲——任姑姑是個再慈善不過的人,就‘行蹤詭秘’四個字,就把她的性命白白斷送了!我現在算是想透了,既然早晚是死,我也豁出去了,一定要跟您把這些都說清楚!”
寶錦聽她說得激憤,低著頭,沉沉道:“怪我。”
“我早該知道任姑姑一個老人,腿腳不便,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卻還任由她為我冒險。”
寶錦的聲音冰冷,卻壓抑著說不出的慘痛絕望。
許尚宮止了淚,連忙勸解道:“這怎麼能怪您呢?如今這偽帝跟皇后二人暗中不睦,各自猜忌,他的手下又碰巧見撞見任姑姑一些行動,這才以為她是皇后的暗線——如今皇后在宮中大怒,扔碎了好幾個茶盅呢!”
寶錦想起自己在任姑姑手中看到的一角龍袍,心中浮現了那張熟悉的臉——時而冷峻森嚴,時而溫柔低語,她心中萬濤奔涌,全身血脈在這一刻都幾乎凍結,她的心,一點一點朝著黑暗中墜落。
“是他做的……”
她卻沒有勃然大怒,只是幽幽嘆了一聲,隨即似笑非笑,眼神有些呆呆的,許尚宮怕她傷心地癲狂了,連忙伸手來扶,卻不料寶錦又低吟了一句,“是他做的!”隨即面如白紙,哇的一聲,竟然吐出了一口血,頓時嚇得她魂飛魄散,“寶錦殿下!”
“我沒事……”
寶錦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只覺得滿嘴都是苦腥,眼前這星光無邊,高林深處,卻也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早該覺悟了……他是我元家的血仇大敵,卻還以為只是形勢所逼,他也算是事出無奈。我真是好傻!”
她在心中無聲吶喊道,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想起姐姐的遭遇,只覺得又是心痛又是無邊憤怒——
“他花言巧語騙了姐姐,最後卻將她棄若蔽履,還親手讓她受盡世間痛苦……就只為奪這萬里江山?!”
許尚宮在一旁忿忿道:“如今這皇帝真是偽君子一個,他不願讓人議論,偏說任姑姑是逃獄了,卻讓她不明不白死在了湖裡!”
寶錦想起那人先前的柔情蜜意,此時卻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心中痛得幾乎被刀割一般。
隨即,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許尚宮,用力搖道:“姐姐呢?她的屍首在哪?”
許尚宮面露難色,卻又被她晃得幾乎窒息,她禁不住低聲道:“在城外荒野里……原來庚斃的死囚就扔在那裡。”
“是那裡!”
寶錦驀然想起了上次,琅繯被棄屍的那片骯髒荒野——
那裡白骨嶙峋,蟲蟻四出,污穢不堪,我那金枝玉葉,驚才絕艷的姐姐,最後竟葬身在那裡?!
她胸中劇痛,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半響,她才喘息著直起身來,拒絕了許尚宮的攙扶,她聲若一線道:“你帶我去認……”
此時林中幽暗,卻突兀大風四起,颳得人心中發毛,陰影中枯枝沙沙作響。
許尚宮滿口答應了,大量著這風雨欲來的景象,禁不住說道:“起風了……後半夜要下雨了。”
她聽著林中沙沙之聲,仿佛無數幽魂在暗中絮絮訴說,低低輕笑,不禁身上一顫,面上也露出一絲心虛驚惶,偷眼看去,只見寶錦仍低著頭,絲毫不曾注意到自己,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
“揀日不讓撞日,我們馬上就去吧!”
寶錦咬著牙道。隨即轉身而去,許尚宮連忙跟上,遠處,雷聲轟隆一聲,將這萬籟懼靜的宮中震出了巨響。
帝錦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寂
(之前有讀者說寶錦太蠢,已經聽姑姑說了姐姐死在皇后手上,怎麼還會中計~請看她們兩人相認那一章,任姑姑只是在皇后昭陽殿外伺候,然後看到車裡一路流血,如今許尚宮這麼說也是說的通的,而且下面還有會有證據證明她地話地)
雷聲在雲端大作,閃電將這沉夜耀得慘白,城門前的士卒正狼狽地閃躲著即將到來地大雨,卻見不遠處仿佛有車駕地黑影遙遙而來。
馬蹄的聲響穿過雷聲而來,仿佛扣在人地心上,轉眼就到了眼前。
“城門已閉,任是什麼人也不能開……”
車長也不近前,在屋檐下扯著喉嚨喊道。
車駕上黑衣僕從站起身來,瞧著甚是魁梧剛健,氣度不凡,“這是宮中地車駕,你也敢阻擋嗎?”
他並未見怎麼大聲,聲音卻穩穩傳入卒長地耳中。後者心中一凜,卻仍強撐道:“即使是中使,也不能隨意開城門。”
車駕的垂簾被微微掀開,一道玄鐵腰牌被直直拋來,車長狼狽一接,卻看見上面金燦燦幾個大字,驚得慌忙下跪,整個人都伏在泥濘之中,“是萬歲親賜地腰牌,請恕小人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