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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
「不怕,讓她查。」
「周月霖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總是頭疼,失眠,最近還有點咳嗽,應該是藥物慢慢起了作用,還有,她抽大煙頻率也越來越高,之前兩三天一次,現在每天多少得都抽上兩口,人憔悴得很,眼眶都發黑,不過用脂粉遮住了。」
「我看得出來,厚厚的一層。」鄔長筠沉默了一會,「李仁玉呢?」
「他最近白天都沒怎麼在家,說是有個大生意。」
鄔長筠冷笑一聲,老東西除了那些骯髒玩意,還能有什麼大生意。
早晚,給他一鍋端了。
「給周月霖的藥,要不要下重些?」
「不用,慢慢來。」
慢慢來,就像曾經這毒婦吩咐保姆給哥哥李香桐下藥一樣,潤物細無聲,一點一點侵蝕她的五臟六腑。
安插阿卉去李家,本意是要做掉李香岷,讓周月霖也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但鄔長筠還是心軟了。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小孩,又有什麼錯呢,上一代造下的罪孽,不能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承擔。
傷口處理好了。
鄔長筠起身,給阿卉倒了杯水:「我這隻有酒和水。」
「姐姐少飲酒,傷身體。」
「好。」
阿卉看向她的書桌,上面放了幾本學法文和英文的書:「姐姐還想離開?」
「嗯。」
「到時候,能不能……帶我一起?我可以照顧你,也能找個粗活掙錢。」
「再說吧。」
阿卉不想苦苦哀求,她了解鄔長筠的性子,只笑了笑:「我不能出來太久,會被發現,得回去了。」
「路上小心,」鄔長筠到窗口看了眼外面,沒有行人,「去吧。」
阿卉又過去抱她一下,她比鄔長筠矮了半個頭,仰臉微笑:「你還會來李家嗎?」
「暫時不會,我要離開滬江幾天。」
「去哪裡?」剛出口,她又覺得不該問,「那你注意安全。」
「你也是。」
……
走前,鄔長筠得去看一眼師父。
祝玉生住處離自己並不遠,但兩人見面總吵架,鄔長筠每月只去兩三趟,送點錢、吃食和日用品。
祝玉生正在院內曬太陽,保姆在給他洗剛尿濕的褲子。
鄔長筠進門去,保姆同她打了聲招呼,祝玉生看過來一眼,氣鼓鼓地又挪開眼,望天去了。
她早習慣了師父的臭臉,放下帶來的東西,從房裡拿了條薄毯出來,蓋到他的腿上。
鄔長筠蹲下,仰望著祝玉生:「身體怎麼樣?」
「死了都不用你管。」
「那還是要管得,答應給您送終。」鄔長筠理解師父的暴躁,去年他出了車禍,腰以下全殘,永遠困於輪椅之上,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在戲台子上耀眼了幾十年的大武生。
苦悶憋在心裡,總是要找個出口的。
而自己,就是他唯一的出口。
師哥師姐事業蒸蒸日上,無數崇拜者登門,全國各地巡演,他們成就遠高於祝玉生之上,祝玉生是萬不敢發脾氣的。
只有自己這個不上不下、他心裡的「窩囊廢」才能毫無顧忌地泄泄火。
「我要出一趟遠門。」
祝玉生一聽這話,眉頭又緊蹙:「幹什麼去?」
「賺錢。」
祝玉生一掌將她推坐在地上:「天天錢錢錢,滿腦子都是錢,你是不是沒錢不能活了?」
鄔長筠也沒起來,就在冰冷又潮濕的青石板上坐著:「不然呢?我不去賺錢,你的保姆錢誰付?吃喝拉撒誰付?靠你那兩個聲名遠揚的好徒兒嗎?他們一年來看過你幾次?給過多少錢?沒有錢,我能活,你活不了。」
祝玉生抬手指著她:「你個不孝徒,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想著攢夠了出國讀書去!」
鄔長筠沉默了一會,復又道:「我想讀書有錯嗎?我用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去做從小就想做的事,有錯嗎?我就是想離開這片令人厭惡的土地,去更自由、開明的地方,有什麼錯?」
「忘恩負義!崇洋媚外!我真是白教你了!」
「您指望我在戲曲界出人頭地,對不起,我從來志不在此,唱戲,只為了活著,為了賺錢,為了擺脫這裡的一切,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我沒您這樣清高,就那麼世俗、卑鄙、貪婪、無可救藥。」
「你——」祝玉生氣得咳到紅臉。
鄔長筠見他這幅痛苦模樣,又起身為他拍背:「對不起。」
祝玉生推開她:「滾,我不要你照顧!帶著你的錢滾!就放我在這自生自滅吧。」
「當初就不該把你帶出來,就該讓寺廟裡的師父好好管教你。」祝玉生氣得沒轍,去捶自己毫無知覺的腿,「朽木難雕,朽木難雕啊!」
鄔長筠見師父不停打自己,給他跪了下去:「不管怎樣,您是我恩師,給了我餬口的技藝,是這個世上,僅存的愛我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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